間章 其三：無上的虛榮（一）

　　已完成資料申理，確認權限中......

　　已確認，操作者為?黔?，觀測權限通過。

　　進行實景轉化。

　　已完成。

　　以下記錄源自《貳拾陸·暮·即時記錄紀錄》

　　舊元歷1317年8月13日3:30:00:08’27”

　　耶律林奇斯塔區(qū)【公司】人事部門思想凈化所

　　“凈化目標，夜鸮，已確認。思想體凈化程序啟動?！北涞臋C器人聲響畢，巨大的透光玻璃圓筒池中開始亮光。

　　偌大的思想凈化所內(nèi)現(xiàn)在只有兩名操作人員。

　　“她是誰，”其中一個操作人員翹起腿到一直水晶桌上，百般聊賴地翻看著一本志怪小說，“長得還不錯，看起來也文文靜靜的，怎么送到這里來了?！?p>　　“7058號實驗體的禮儀導師，一個摻進了人文感情的構造機體，是幫了實驗體離開了公司，送過來思想凈化，再給她改裝放出去抓實驗體回來?！绷硪晃缓诎l(fā)男子觀測著操作臺上的各項數(shù)據(jù)，“現(xiàn)在據(jù)說是還要追加攻擊性模組去收回SSO-0728吧?！?p>　　“是嗎，”那人合上書，“管他呢，反正我只用待在這里，每天都能領上幾千積分，現(xiàn)在的構造體都這么像一回事，這和真的女人有什么區(qū)別，不也可以用來干那事?！?p>　　他翹起椅子，饒有興趣地倒頭看著玻璃圓筒池里的年輕女子。

　　至少外貌上是。

　　褚灰色的齊腰長發(fā)，窈窕有致的誘人身材，以及一張典雅謐靜的臉龐。

　　“她只是公司出于外交性目的為0728提供知識技能而制造出來的構造機體。似乎是因為植入她體內(nèi)的思想體不明原因地產(chǎn)生紊亂，導致反駁了程序命令，讓0728成功地又一次離開了公司?！?p>　　“這又是第多少次了？我記得0728至少跑出去過四次吧。”隨意的青年看向玻璃圓筒池，那里面像是一片發(fā)光的海洋，粘稠的透光池水里如神經(jīng)網(wǎng)絡般地脈動著蒼藍色輝光。

　　“不算引發(fā)特殊事件的正常出逃，這是第五次。記錄里0728失控過十七次，造成Ⅴ級以上破壞以及脫逃次數(shù)分別是14次和11次，累計破壞過人事管理部門第1427，1368，1923，1850號實驗室以及......”黑發(fā)青年一邊操作著實驗臺，一邊有條不紊的回答著。

　　“哈？麥恩，等等，等等，你不會把整個實驗記錄全記下來了吧?！?p>　　“我認為記錄下每一次事件的緣由經(jīng)歷是一個科研從事者的嚴謹，這便于從中得到經(jīng)驗和教訓。不止是0728，我記住了從0103開始到2666全部的事件以及所涉及的個體。”

　　“算了算了，我搞不懂你們這種真正通過實力進公司的人。像我這種世家子弟不是個智障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彪S意的青年決定擺爛，將書本蓋在臉上直接坐椅子上睡覺了。

　　麥恩隨意的瞥了一眼睡過去的青年，似乎對他這種行為也是習以為常。

　　“科技，真的能束縛住靈魂嗎。”他默念著，暫且停下手中的事，看向容器中的夜鸮。

　　她微睜著眼睛，像是透露著一種難以言明的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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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舊元歷1317年8月13日4:00:00:16’67”

　　耶律林奇浮生居邊圍上空人員運輸飛行機

　　飛行機往目標地點緩緩飛去。

　　“彌爾蘭？尾刺兄弟會的第七大席嗎。雖然不知道多厲害，反正任務目標只是收回思想體吧，那死了也沒有關系吧?！彼_拉翻看著任務資料，看著手中簡易的生體組織采集器，明確好了目標，“能告訴我為什么要提交這種人的思想體嗎。怎么看也只是一個被棄用的旗子吧?！?p>　　“獵人，完成，任務，沒有，緣由。”坐在對席的任務機器人留下冰冷的斷句，沒有給兼職獵人身份的調(diào)查員回復。

　　“好吧，看來獵人在公司面前也只是棋子而已?！彼麧M不在乎，雙手抱頭地坐著，等待著飛行機飛往目的地，“這么說，待會是你們發(fā)出警告，然后等安全部的機器人殺了他之后我下去收集嗎。”

　　“正解?！?p>　　“要是每一次都是這種簡單又賺積分的兼職，不用兩年應該就可以攢完積分送姐姐去公司的醫(yī)療部?！?p>　　薩拉這么想著，結算好任務屬性，他認為這單單是一場幫會之間的糾紛，不過是彌爾蘭不受待見而被他的組織拋棄了。

　　但為什么是公司來通過其他人收回他們所需要的東西？難道不能讓安全部的那些人殺死他的同時完成收集？

　　他看向舷窗外。

　　近天明的浮生居少有的鋪上了夜晚的神色，遠光在地平線外緩緩升起，都市的黎明將至。

　　他覺得很奇怪，有一種說不上來的錯覺感，憑借他能當上調(diào)查員的那種直覺一下就感到了異常，公司辦事的嚴謹程度他是有印象的。

　　一個疑問，假如任務方不是公司，那么任務方為什么要將身份自定義為公司？雖然組織或多或少和公司有一定的聯(lián)系，但這種簡單直白的任務的確少見。

　　收集一個尸體的思想體。

　　薩拉正聽著機載收音機里面的新聞，更加疑惑起來。

　　一個逃犯。

　　照組織中的信息來看，彌爾蘭不過只是一枚棄子而已。他又能有什么樣的利用價值呢？

　　嗡————

　　整個機身開始震動，像是受到什么能力場的干擾。

　　震爆彈的高能沖擊。

　　舷窗外爆閃著輝藍色的光芒，等薩拉反應過來已經(jīng)開始感受到飛行機在墜落了。

　　附近發(fā)生了爆炸。

　　照飛行機失墜的情況看，十有八九是懸停器受到了嚴重的損壞。

　　轟————！

　　接后的一瞬息里巨大的爆破聲隔著機艙灌進他的腦海。

　　隨即感受到的是一陣天旋地轉，在空中翻滾的飛行機里薩拉被迫地動彈不得。

　　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死死地反抱住座椅。

　　咚——！

　　亂飛中的收音機砸中了他的頭，被擊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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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許一切都是一場夢。

　　輝煌紛亂的高塔，紙醉金迷的人世。

　　擁有金錢，擁有地位，擁有家勢，在這里等于擁有了一切。

　　一切，一切。

　　我本就是一無所有。

　　我記得一場大火奪去了我的雙親，燒盡了我原來的家。只有我素未謀面的姐姐收養(yǎng)了我。

　　我記得，一場【天災】毀滅了半個浮生居，她在那場天災失去了聽覺和視覺。

　　我要治好她。

　　我什么也沒有，整個人生都是虛無。我想從這漫無邊際的夢境中醒來。

　　她是我僅僅剩下的一切。

　　噼里啪啦。

　　薩拉在一片火光里醒來，周圍是一片爆炸后遺留下來的景象。

　　熾熱的火光。

　　他因為駕駛座位緊急觸發(fā)的自保護行為而僥幸存活。

　　他掙扎地在飛行機殘骸中抽出身，周圍窒息的灼燒空氣讓他苦不難言。

　　整理已知的信息，這里是目的地附近，那么彌爾蘭多少是自爆身亡了。

　　火焰，燒灼，窒息。

　　吸入的氣體都不過是濃厚與炙熱的廢氣。

　　熱浪混淡的視野中閃爍著一個黑色的人形。

　　“回答，任務已完成，彌爾蘭其軀殼已回收?！?p>　　在熾熱空氣中也讓人感到冰冷的女聲。

　　“報告，當前環(huán)境中確認存活耶律林奇公民，請下達后續(xù)指令。收到，已了解?！?p>　　一種突來的危機感籠罩薩拉心頭，頂著腦海中一片混沌的知覺他往身側翻滾。

　　他僥幸躲過突如而來的長釘。

　　估計是那人隨手拆下來的一只長鐵片。

　　她的目的是要殺死自己。

　　火焰仍在燃燒，強烈的窒息感如同陰云壓在心頭。

　　無法呼吸，無法思考。

　　他死死發(fā)力，強制大腦運轉，灼燒帶來的疼痛起著清醒的作用。

　　他知道自己不能死去，他的姐姐還需要他的護理。

　　他拼命起身向著可以跑的方向跑去。

　　看不見，聽不清，感官像是受到了封閉，在灼燒的鋼鐵廢墟中奔逃。

　　膝蓋下傳來劇烈的疼痛讓他不得不倒地不起。

　　薩拉的雙腿被致密的絲線切斷，一頭撲在熾熱的鋼板上面。

　　“呃。”

　　強烈的窒息感再次涌上頭腦，他雙手漫無目的地摸索著，火焰的溫度帶不來多少疼痛了。

　　他在恍惚間看到了一片花海。

　　赤紅的，搖曳的，光亮的，漫山遍目的曼珠沙華。

　　像鮮血，像火焰，像綻放。

　　直到自己的血液澆灌其上。

　　得到的是無盡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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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務已完成，代號『彌爾蘭』目標的靈質已回收，確認方圓五百步以內(nèi)沒有任何生命和運作機械體?！?p>　　身著黑色緊身皮衣的【夜鸮】注視著腳下已經(jīng)死去的薩拉。

　　在死前的低聲呼喚它聽清了。

　　“莎迪”

　　它產(chǎn)生了莫名的觸動感，但瞬間就被自身的搭載程序否定了。

　　“了解，”它攜帶的對話機傳來深厚的合成音，“把這一份靈質帶回公司，同時，下令你協(xié)助【青燭】一同行動?！?p>　　“收到?！?p>　　它看了一眼被火焰染紅的夜空。

　　緩緩消失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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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上記錄已完成觀測

　　記錄已修復

　　謹以此

　　銘記每段不該為之遺忘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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