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走了徐安,迎客樓又恢復了安靜,只不過這種安靜有些徹底,因為整棟樓也就只剩下三樓謝長淵一桌。
樓下老板和店小二紛紛哭喪著一張臉,因為剛剛徐安這么一鬧,所有吃飯的食客全都逃票了,幾百張桌子一文錢都沒收回來。
王墨亭和高硯箐坐回了位置,看見謝長淵還在云淡風輕的喝茶,頓時有些納悶。
性子比較直的王墨亭出聲問道。
“說你也是的,剛剛?cè)思叶颊f你不是男人了,你怎么連屁都不放一個?”
確實,謝長淵方才的沉默確實有些不夠爺們,最起碼在兩個小女子眼中看來的確如此。
面對疑惑,謝長淵笑著解釋道。
“先前我已經(jīng)動手教訓過他一回,同樣的人一般情況下我不會揍他兩次,除非真的欠揍,如今在我面前耍耍嘴皮子倒是不要緊。”
“而且一旦動起手來把幾十個錦衣衛(wèi)打趴下了,我光棍一個無所謂,你們兩個和我一塊吃飯的能逃得了干系嗎?”
謝長淵之所以沒有動手教訓人,一方面也是顧及兩名女子在場,依照錦衣衛(wèi)連帶辦案的風格,牽連到旁人也是很正常的,就算二女的父輩都是當朝大員,可也未必能罩得住毆打錦衣衛(wèi)的罪名。
二女頓時了然,高硯箐自然是掩嘴輕笑,反觀王墨亭卻抖了抖眉毛,對謝長淵投以一個賞識的目光。
似乎是在說:“你小子醒目!”
酒足飯飽,王墨亭喚來被打腫了半邊臉的小二,支付了三兩銀子飯錢,隨后就和謝長淵下了樓。
天下無有不散的宴席,三人一飯結(jié)緣,談不上有了什么交情,可終究結(jié)了一絲善緣。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謝長淵與二女相對,露出了一個笑容。
“今日就多謝二位小姐款待了,我還會在汴梁城外的小破廟住上幾天,有什么麻煩可以去找我?!?p> 王墨亭也沒去糾結(jié)為什么謝長淵會住在城外的破廟里,當下露齒一笑,落落大方的拍了拍謝長淵的肩膀。
“幫忙的話,怕是沒這個機會了,不過你沒事可以來御史府找我玩,得空我也想和你探討一番拳腳功夫,當初你打徐安那幾下還不錯!”
就此,雙方相互辭別,各奔東西。
謝長淵混進了人群,按照當年的記憶,穿過了幾條車水馬龍的大街,約莫走了半個時辰,最終來到汴梁城最偏僻的北城。
汴梁城占地甚廣,城內(nèi)劃分為東西南北四分城,其中富裕區(qū)多在東西南三城,而北城則是許多做低等營生的人居住,也可以簡稱貧民窟。
如今在大街小巷做營生的小販,大多就居住在北城。
一到北城,就會發(fā)現(xiàn)此處的人流少了許多,房屋大多破舊且矮小,其中還有漏風漏雨的危房。
隨著深入北城,沿街還出現(xiàn)了坐在地上乞討的乞丐,大多數(shù)破碗里都空空的不見一枚銅錢,面容饑瘦,雙目無神。
見到謝長淵這個陌生人到來,幾名乞丐都會神情激動的舉起雙手,對他做出乞討的動作。
“外觀看來再富麗堂皇的汴梁城,也終究有不堪入目的一面?!敝x長淵嘆道。
這年頭出來街邊討飯的大多都是老弱病殘,很少有青壯年四肢健全的出來裝可憐,也沒有人會買賬。
謝長淵雖然出身軍伍,對待敵人心狠手辣,可眼皮子卻見不得可憐人。
見到街邊的乞丐可憐,他摸了摸兜里剩下的錢,當即一瞪眼怒哼一聲。
幾名乞丐頓時被嚇得一縮脖子,看見這位身高近九尺的壯漢一臉兇神惡煞,頓時有些膽怯。
她們都是老婦或者孩童,瘦的皮包骨,一臉污泥,惹怒了這位壯漢了經(jīng)不起人家一腳踹來。
見她們老實了許多,謝長淵仍舊板著臉,盯著她們看了一會兒,旋即快速從懷里掏出一把銅錢,每人碗里給分了五枚銅板,然后迅速就溜了。
他愿意施舍乞丐,可也不想被糾纏上。
幾名臟兮兮的乞丐愣了愣,看見破碗里的銅錢,頓時喜笑顏開,面向謝長淵離去的方向連連鞠躬,嘴里說著好人有好報之類的話。
“還是心善吶?!敝x長淵邊走邊搖頭。
他知道世間乞丐不全是可憐人,也有人好逸惡勞出來騙錢,也有人是背地里有組織專門擄來稚童弄殘廢丟上街乞討。
這種事情謝長淵管不了,只是希望在最大程度上不讓自己心里太過愧疚,說到底也不過是一種心里的自私。
一路進入北城,謝長淵有目的的在幾條巷子里穿行,最終來一個地方。
這本是一片住宅區(qū),看起來是各自分立的庭院,可實際上早已被打通貫連,是一片深藏不露的連鎖宅院。
這就遠離鬧市,方圓幾里無人走動,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糞便的臭味,隱約還能聽見動物發(fā)出的聲音。
謝長淵來到一處門口,伸手連敲三下,停頓片刻復敲五下。
門里面安靜了一會兒,似乎沒有任何回應。
正當謝長淵納悶,大門緩慢的打開了一條門縫,里面露出半張陰騭而又皺巴的臉。
這張臉一開始陰沉著,倒三角的目光上下打量著謝長淵,頗有一絲懷疑的神色。
但是很快,此人的眼睛驀然一亮,很快就喜上眉梢。
哐當一聲,似乎是這人丟下了拿在手里的刀,麻溜的打開兩扇門,一臉興高采烈的看著謝長淵。
“謝爺?。俊贝巳穗y以置信道。
這個人約莫三十五六歲,個子矮小且瘦,或許早衰,臉上看起來皺巴巴的,頗有幾絲猥瑣氣質(zhì)。
可看清來人是謝長淵,此人頓時笑得像朵花似的,笑容看起來多了一絲憨厚。
“阿狗?!敝x長淵笑呵呵的拍了拍此人的肩膀。
名叫阿狗的男人大喜,趕忙上前拉住謝長淵的手臂,直接把他往門里面帶。
“我就說嘛,怎么敲門還用五年前的暗號,差點我還以為是官府的探子呢,快快隨我進來,大姐天天都在念叨您呢,看見您過來準高興!”
阿狗拽著謝長淵往里走,門都差點忘了關,開心得跟過年似的。
謝長淵也很高興,當即加快腳步,跟著阿狗在諾大的連鎖院子里穿行。
里面有一位故人,他也整整五年沒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