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王媽媽又帶人來了一趟。
王媽媽并不老,也就四十來歲上下,因為保養(yǎng)得當,外表看起來也才三十幾,之所以被稱之為媽媽只是因為她是香桂樓的老鴇而已。
年輕力壯的幾個大茶壺費力的扛著一件物什,定眼一瞧,居然是一柄重劍。
此重劍非彼重劍,不是謝長淵帶來的那種,相比起自帶的,王媽媽帶來的這一柄有些袖珍,看起來不超過二百斤重,只不過光從外觀看來做工十分精細,整體呈現(xiàn)一股銅色。
“聽聞謝公子善使重劍,妾身便求高人鍛造了一把,雖說算不上神兵利器,可品相也不太差,贈予公子斬妖除魔再合適不過?!?p> 寶劍配英雄,英雄也愛寶劍,雖然重劍屬于劍中異類,無鋒且沉重,幾乎沒有穿刺的招式,主要技巧都在揮砸鞭打。
謝長淵站了起來,輕松就把這柄古銅色的重劍拿在手中。
此劍長三尺,對他來說還是輕了不少,就跟常人拿捏竹竿似的。
不過謝長淵還是收下了它,問王媽媽要了根麻繩將它捆住頭尾背在背上。
而后,在謝長淵的要求下,王媽媽又帶著他離開了香桂樓,一路去往了汴梁城的北城,也就是貧民窟。
去北城的目的,自然就是要去見一面真正的上官拂曉。
他原本入城的目的就是保上官拂曉,所以說后來因為一系列變故改成了和神花教結(jié)盟,可他不忘本意,執(zhí)意要看看上官拂曉是否安好。
王媽媽貴為神花教堂主,卻沒有因此嫌麻煩,反而看謝長淵的目光也多了幾分贊賞。
兩人也沒有乘車,一路邊走邊聊,商討著宣神大典行動的種種細節(jié),不知不覺已經(jīng)踏入了北城范圍內(nèi)。
北城荒涼,愁云慘淡,大大區(qū)別于東西南其他三城,在這里居住的都是窮苦貧民,有些原本就是流浪漢,但是更多是因為牛肉政策丟了買賣的小販商人。
雖然這片地界不至于每天餓死人,可基本也差不了多少,街道邊躺著坐著老幼婦孺,沒有謀生手段和本錢,逃脫不出樊籠便只能在此地流浪。
“這里的青壯年都跑出去了,有的惦記家里就去販賣私肉,運氣好的能賺到幾個錢,運氣不好就會被抓進去,只可惜大多數(shù)人都為了謀生一去不回。”王媽媽搖頭嘆道。
王媽媽衣著光鮮,謝長淵也換上了嶄新的黑金勁裝,此二人行走在街道上實在是與這幅光景格格不入。
有些坐在路邊的乞丐對他們投以渴求的眼神,可卻礙于謝長淵的高大身影以及兇神惡煞的表情不敢上前。
更多的人是麻木的,只是抱著身邊的親人動也不動。
“他們?yōu)楹尾蛔叱鋈ィ呐率窃谕饷嬉堃脖仍谶@里等死強?!敝x長淵不解道。
王媽媽搖頭答復“西方人發(fā)明了一個新鮮的詞匯,叫做‘影響市容’,為了保持東西南三城的市容,朝廷已經(jīng)嚴禁衣著不體面的人上街,你也瞧見汴梁城的光景了,每個人穿的都不錯,而原本的窮人都被趕到了北城這里集中起來,一切都是為了將來的宣神大典,給那些西方來的神使們一個好印象?!?p> 北城的人真的因為懶惰而導致如今的慘淡嗎,并不是,曾經(jīng)也有北城的婦人嘗試接了點女工的手藝活,可卻在進城交貨的時候,因為衣衫襤褸被抓起來游街,經(jīng)此一事,許多人都不敢出去了,只能待在這里。
“荒唐無稽?!敝x長淵冷笑。
一路無話,謝長淵與王媽媽拐進了一條小巷,來到一戶人家門前。
這里謝長淵認識,不久前他就在這條巷子里和顏詠買過豬蹄,當時有看見兩個衙役撕毀一戶人家門前的門神畫像,還作勢要把這家的男人抓走。
當時還是這家的女主人跑回屋里拿了十枚銅錢塞給衙役,至于最后有沒有把人打發(fā)走,謝長淵沒有留意。
那戶人家正是此時面前的這家,也就是說……
謝長淵面色有些怪異,當即動手敲門。
沒一會兒門被打開,門縫里一個清秀的少婦探頭往外看,看見謝長淵的時候還有些迷茫,當轉(zhuǎn)頭看見王媽媽,臉上頓時浮現(xiàn)喜色。
“小媽!”少婦開心的把門敞開。
“拂曉?!蓖鯆寢屢荒槾葠邸?p> 走上前,王媽媽挽起少婦的手,摸了摸她的手背,似乎是覺得又瘦了,臉色上浮現(xiàn)起一絲心疼。
王媽媽年輕時,曾與上官拂曉的父親有過一段情愫,也正因如此,王媽媽才會在上官家遇難時動用一切人脈把這個獨女保了下來。
因此,王素素絕對當?shù)闷疬@一聲小媽。
“你就是忠烈之后上官拂曉?”謝長淵問道。
上官拂曉看了他一眼,旋即欠身施了一個萬福。
“是?!?p> 談話間,一個年輕男子拄著拐杖走出來,他應(yīng)該是上官拂曉如今的丈夫,見到王素素來了也很開心,也不顧身上有傷,趕緊招待謝長淵二人進屋,沏茶招待。
見到真正的上官拂曉,謝長淵也就放心了,喝下一杯粗茶水便起身離去。
“你們聊吧,我去一個地方,一個時辰后回來接你?!?p> ……
離開了上官家,謝長淵一路向北,直接來到了大姐關(guān)素枝的連鎖宅院。
如今,關(guān)素枝已經(jīng)風風火火的展開行動,空出幾個大院子建造火爐,打鐵造兵。
既然要在宣神大典上搞事情,沒有兵刃是不行的,關(guān)素枝身為汴梁城的地下女皇帝,手下多少也有幾百號青壯年打手,只不過往日沒有這個需求,也就沒有給每個人都配上刀劍。
如今幾乎砸鍋賣鐵,把連鎖宅院里面所有的鐵器都倒騰了出來,全部扔進爐里面煉鋼,然后做成兵器。
謝長淵和關(guān)素枝一同來到火爐前巡視,看著嘍羅們忙得熱火朝天,揮汗如雨,爐內(nèi)一片赤紅,心中頗為滿意。
“距離宣神大典還有半個月,大姐這邊可得抓緊,盡量爭取人手一把刀?!敝x長淵細細囑咐道。
關(guān)素枝相貌丑陋,體型肥胖,放在往日里那是兇神惡煞,可一旦謝長淵在跟前,臉上便總是掛著親切的笑容。
她拍胸脯道“放心吧兄弟,姐姐這邊必須給你安排的妥妥的,到時候手下的人動起手來絕對不遜色給宿衛(wèi)禁軍?!?p> 關(guān)素枝雖為女子,卻比男子更加豪邁。
謝長淵點了點頭,突然想到了什么東西,便從懷里掏出了一張紙。
“大姐,能否造這東西?”
這顯然是一張圖紙,紙上有一個大圓球,表面有規(guī)律性的凹槽和正方形的凸起,中心處是空的,仿佛里面還需要裝些什么東西。
“這是十二神宮的天雷,其實也叫火炮,點燃炸響,可將方圓二十步內(nèi)夷為平地?!敝x長淵解釋道。
這是尤姝交給他的,作為兩人合作的首付,謝長淵第一時間就把圖紙帶來了關(guān)素枝這里,麻煩她進行打造。
關(guān)素枝取過圖紙,先是好奇的打量了一番,嘴里嘖嘖稱奇。
“這玩意真有這么厲害?”
謝長淵笑而不語。
可是接下來,關(guān)素枝卻面露難色。
硝石火藥方面有尤姝解決,打造這個外殼也不算什么難事,可如今最大的問題是,缺鐵!
巧婦難無米之炊,現(xiàn)如今要供給幾百個人打造兵器已經(jīng)耗盡了手里所有的鐵器,如今城內(nèi)鐵料管理嚴格,大量購置生鐵極容易走漏風聲。
況且謝長淵一要就要一百個鐵殼,忽略掉損耗和打出去的雜質(zhì),單個兩斤算也得二百斤鐵,如今上哪里去找呢?
關(guān)素枝這就犯了難了。
謝長淵也沉默了下來,思索片刻,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趕緊跑到一個院子里,旋即又跑了回來。
在他手上拎著一柄重劍,是上次存放在這里的,之前在青山城請鐵匠打造出來,重足有四百斤,鍛造這批鐵殼綽綽有余。
關(guān)素枝也是習武之人,她抓起重劍惦了掂,似乎覺得有戲。
她復問道“把這個熔了也行,可兄弟你沒了稱手兵器怎么行?”
謝長淵卻道無妨,宣神大典上他最大的敵人就是國師陸恒,上一次交手,人家的利爪輕松就能把重劍撕爛,尋常的鐵具已經(jīng)無法與其交鋒,倒不如熔掉改做火炮。
諸多事宜一番交代,謝長淵也不久留,獨自離開了這片連鎖庭院。
而在他走后,阿狗來到了關(guān)素枝身邊,探頭看了一眼火炮的圖紙,心中隱隱有所顧慮。
“如此殺傷力巨大的兵器,又是在汴梁城內(nèi)使用,到時候不管是宿衛(wèi)禁軍還是尋常百姓都得遭殃,謝爺此行是要大造殺孽呀?!?p> 阿狗背著手唏噓道。
關(guān)素枝的臉色也不好,看著圖紙,她也能想象到那一天的汴梁城會是何等血流成河的景象。
她細小的眼睛注視著謝長淵離去的方向,心中百感交集,身后打鐵的乒乓聲惹得她有些焦躁不安,可卻無法讓它停下來。
“敵我之間差距太大,幾百人對付幾萬人,沒有殺傷力巨大的兵器是不行的,長淵應(yīng)該也不想這么做,可是……”
關(guān)素枝沉默了片刻,最終幽幽嘆了一句。
“一將功成萬骨枯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