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對張遷的試探
急促的馬蹄聲驚醒了蒼涼的夜色。
四匹駿馬沿著官道狂奔，為首那人身著黑衣，年級約在四十歲左右，容貌堅毅，眼神沉穩(wěn)，一看就是心思謹(jǐn)慎之輩，其后三人稍稍年輕，最大的二十七八歲，最小的還沒變聲。
此四人不是旁人，正是奉命調(diào)查水寨的武守以及武家下一輩武大、武六和武七。
武安侯不養(yǎng)門客，卻有培養(yǎng)親衛(wèi)的傳統(tǒng)，上一輩是“精忠報國、誓受北疆”，這一代則是武大到武七，七人都是軍中孤兒，從小和武左、武奕一起長大，感情深厚，即是家臣，也是兄弟。
幾人在齊家堡入口處停下。
武守舉目瞭望，靜靜打量悄無人煙的村落，按照張遷的說法，藏有私兵的水寨在東邊山林里，也就是說，齊家堡很可能與蘇伯伊有牽連。
想到此中的利害關(guān)系，武守不得不謹(jǐn)慎。
生性跳脫的武六好奇道，
“守叔，咱們要去哪？”
“廢話少說，跟我來。”
馬蹄震動，沿著田間小路向東急行，一路穿過樹林，來到山頂，銀灰色的月光下，那條南北走勢的河流就在前方。
武守下馬，留下小七警戒，和武大、武六一起沿著河流向下搜尋，沒過多久就找到那處藏于密林中的營寨。
“果然在這兒?！?p> 三人環(huán)視四周，確定無人后，慢慢向營寨逼近。
營寨不大，前后不過五百米，東邊是懸崖，南邊是小山，北部和西部則是茂密樹林，林中不乏猛獸，時不時能聽到鬼哭狼嚎之聲。
武六縮縮脖子，小聲嘀咕道，
“這鬼地方，也有村寨?！?p> 戰(zhàn)國時的山林可不像后世那樣平靜，狼、獒、虎、豹……各種猛獸應(yīng)有盡有，除了獵戶，沒人會在深山老林里安家。
武大突然道，“上面有人。”
二人下意識抬頭，寨門上方的木閣里隱約能看到走動的身影，似乎在巡邏。
哨崗？守衛(wèi)？
該不會是兵營吧！
武大愈發(fā)不解，營寨的建筑風(fēng)格和兵營極其相似，更讓人遲疑的是地理位置，從方位判斷，營寨離han鄲城直線距離不過五十里，全速前進(jìn)的話，不消半日即可到達(dá)，這等于懸在頭上的一把刀，隨時都可能斬下。
誰敢在這種地方下寨。
就連一向跳脫的武六也感覺不對。
武守沒有多做解釋，繞開哨崗，爬上南邊的小山，借助地勢居高臨下觀察，今晚的月色很好，即使相隔百米也能看清營寨布局。
箭靶、兵器、馬匹、木樁……各種訓(xùn)練設(shè)施應(yīng)有盡有。
果然是一處兵營。
武大皺眉道，“守叔，這里是什么地方？”
武守不答，把小六叫到身邊，
“你立刻回府，把這里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少將軍?！?p> “你們呢？”
“不該問的別問，快去?！?p> 武六撇撇嘴，他年紀(jì)小，資歷淺，即使不爽也只能離開。
武大暗暗估算營寨規(guī)模，得到的數(shù)字令人大吃一驚，這座營寨至少能收納千人以上的部隊，若算上仆從，甚至能達(dá)到兩千人。
han鄲外幾十里的地方居然有千人以上的私軍？
念及于此，饒是經(jīng)歷過戰(zhàn)陣的武大也忍不住倒吸冷氣，
“受叔，此處營寨究竟是何人所設(shè)？”
“明天就知道了?！?p> ……
武六一路急行，返回侯府后，立刻前往書房，把打聽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武奕。
“少將軍，那營地到底是誰建的。”
看著一臉好奇的小年輕，武奕冷漠地擺擺手，
“過段時間你就知道了，今晚的事給我爛進(jìn)肚子，誰也不許說？”
武六連忙拍著胸脯保證，“您放心，小六嘴巴嚴(yán)實，絕不外傳?！?p> 武奕冷笑道，
“記住你的話，若讓我聽到風(fēng)言風(fēng)語，我就把你扒光了吊在樹梢上，讓廚娘抽你的屁股蛋兒。”
武六身體一僵，心里那點小九九立刻飛的沒影，他虛歲十七，已經(jīng)是大人，可不敢讓別人欣賞自己的爛屁股，那樣還不如死了算逑。
“行了行了，趕緊滾蛋。”
武六不敢多言，連忙離開。
武奕緩和下情緒，再次回到客廳。
張遷就在案前，一邊喝酒，一邊哼唱歌謠。
“先生唱的可是楚頌？”
“然也，列國之中，楚女最妖，楚歌最宜人?！?p> “可惜了，侯府沒有歌姬，怕是滿足不了先生的愛好?！痹掍h一轉(zhuǎn)，武奕突然開口道，“不過王宮倒有不少楚地來的歌女，若先生有意，在下可代為舉薦，以先生的才華，必然被王上重用?！?p> 張遷心中一動，仿佛點燃希望之火，漂泊二十余載，熟讀法、儒、道三家經(jīng)文，為的不就是出將入相、重振家族。
武奕笑津津地看著他，很期待對方的回答。
千里馬常有，伯樂不常有，戰(zhàn)國是百家爭鳴的時代，人才不缺，缺的是晉升渠道，若能得到武安侯舉薦，無疑是平步上青云。
空氣陷入安靜，透過燭火，可以清楚看到張遷那張掙扎的臉，他似乎在糾結(jié)什么。
“先生有所遲疑，是怕武奕翻臉不認(rèn)人嗎？”
“怎會？”
張遷連連擺手，“武安侯以忠義立家，誰人不知，在下不過是心思激動，不知如何言語?！?p> 別狡辯了，你丫的就是這么想的。
武奕心中冷笑，繼續(xù)道，“先生勿要多慮，武奕是守諾之人，既然答應(yīng)，不會反悔，再者，你舉報蘇伯伊謀反本就有功，王上知道了，一定很高興，無論如何，都不會輕視于你。”
“這是難得的機(jī)會，錯過了就永遠(yuǎn)錯過了，先生還是早做打算為好?！?p> 一番話聽的張遷頗為心動，恨不得立刻點頭，可那份“求生”的本能卻像利刃一樣懸在心口，他不得不按下心緒，仔細(xì)思索其中的利害關(guān)系。
趙王遷寵信郭開，蘇伯伊倒下后，下任丞相定是郭開，此事朝野皆知。
郭開上任，定然會打擊支持公子嘉的勛功集團(tuán)，侯府也在此列，自己作為被武安侯舉薦之人，必然受到牽連，甚至?xí)蔀樗耸种兄小?p> 到時，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想到此間的種種兇險，一時間汗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