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夏天的蟬鳴無限漫長,白晝也無限漫長。當日子在日歷上一天一天流逝的時候,白蘊醉的十八歲到來了。
在生日那天她收到了黎城大學的錄取通知書,面容中終于浮現(xiàn)出了如愿以償?shù)男θ荨?p> 黎城,這個城市像是一個夢境,被無數(shù)人重復提起。它像是一座被光芒籠罩著的城市,無數(shù)逐夢的人把所有的光和熱從這里放飛。那些夢,點燃了這座城市夜晚的天空。
在離開柳城的前一天,白蘊醉下了很久的決心,朝著三樓走去。
白蘊醉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叩響陌生人的門一樣叩響三樓的門。來開門的白旗仍然帶著一張宿醉的臉,他顯然是沒想到白蘊醉會來。黑眼圈掛在他的臉上,他站在門口,以為這是個沒醒的夢。
“我要去上大學了,我需要生活費?!卑滋N醉開口。
原本的焦灼感在她說出口的這刻里,都風消云散了。
“要多少?”白旗問。
“夠我吃飯生活,夠我學費。”她害怕白旗不答應,又說:“既然讓我來到這個世界上,你就必須要負責?!?p> 白旗揉了揉因為宿醉而通紅的雙眼,說:“好?!?p> 白蘊醉從口袋里拿出一張銀行卡來,遞給白旗,像是完成任務一樣吸了一口氣說:“每個月給我打生活費……”
白蘊醉沒有看白旗的眼睛,她害怕這個男人不管她。
可白旗依舊答:“好?!彼麖陌滋N醉手里接過那張卡,然后走進客廳里,用圓珠筆在臺立上抄下了銀行卡卡號,再把銀行卡還給了白蘊醉。
白蘊醉想說一句“謝謝”,可始終說不出口。聲音在她的心里重復著:他給了你一半的生命,這就是他應盡的義務。堅持下去,白蘊醉,你的大好前程就在前方了。
白蘊醉手里拿著卡,沒有再看白旗,直接朝著樓下走去。
可白旗站在三樓,終于開口問:“你什么時候的車票?”
白蘊醉忍不住向上望去,淡淡的說:“明天。”
三樓的門再次關上了,發(fā)出了斷點一樣的聲音。
白蘊醉回到楚鴿家的時候,楚鴿就急急的跑來,問:“叔叔答應了嗎?”
白蘊醉點點頭,喝了一口水。
她看著面前表情十分焦急的孩子,只是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她哄著楚鴿說:“我會常常回來的,把黎城好玩的新鮮事都說給你聽。”
可是只有白蘊醉自己才知道,她是不想回來的。她愿意賺很多錢來回報他們,可是卻不愿再回頭看看。
逃離一座城市的唯一辦法,就是長大。如今她終于長大,幾乎拋棄了自己的尊嚴要來了大學的生活費。她終于要離開這場噩夢了。
可是在離別前,白蘊醉心里也是酸澀的。她抱了抱楚鴿,她也是舍不得他的。
她這一擁抱,先紅了眼睛的卻是楚鴿。
“蘊醉姐姐,我舍不得你?!毙⌒∩倌暾f。
白蘊醉擦了擦酸澀的眼淚笑起來,用著更成熟的口吻對楚鴿說:“可是,我想去更大的天空啊。你想要看見出人頭地的我嗎?”
楚鴿點了點頭。
在白蘊醉帶走的為數(shù)不多的行李里,她最珍貴的,還是楚鴿買給她的那一條像是天空的藍色長裙。這條裙子,也承載著她在柳城的為數(shù)不多的好時光。
白蘊醉把這條裙子裝在新買來的干干凈凈的收納袋里,再小心翼翼壓在行李箱底。
她要把這個夢一成不染的從柳城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