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又飲酒作樂了一會兒,一位模樣俊俏的丫鬟款款進入屋子,她向眾人福了一禮后,嬌聲說道:“小姐已梳妝完畢,請諸位各自奉獻一物于小姐處,小姐將選擇最心儀之物的主人來會面?!?p> 眾人面面相覷,都說花魁風(fēng)懨兒志趣清雅,怎么會索要財物,這般媚俗呢?
薛琮聞言不禁搖頭,目光中多了幾分輕蔑。
韓璧卻是大喜:“好極,好極!”
柳河臉色難看,他問向丫鬟:“風(fēng)姑娘所要之物,可否是詩詞佳句?”
丫鬟微微一笑:“小姐所要的物什,無論什么都可以。哪怕只是諸位公子衣服上的一截短袖,又或者是身上的一粒微塵,只要讓小姐心儀,都是可以的?!?p> 柳河這才放下了心。
薛琮也不禁展顏:“風(fēng)姑娘果然有志趣,不落俗套。”
丫鬟道:“還請諸位在盞茶時間內(nèi),準備好奉獻之物。當(dāng)然,這些東西是不會退還的,所以還望諸位思忖再三?!?p> 薛琮想了想,問向丫鬟:“敢問姑娘,風(fēng)姑娘可有什么喜好偏好?讓我等也好有所準備?!?p> 丫鬟搖搖頭:“諸位公子不必投小姐所好,只要是有心意在的禮物,完全不必擔(dān)心小姐不會理解?!?p> 眾人各有心思,開始準備起自己的禮物。李易挨個看去,發(fā)現(xiàn)韓璧抬出了自己鼓囊囊的錢袋,薛琮摘下了自己腰間的玉佩,蘇裕則自懷中掏出了一只精致的鳳釵。
李易見狀不由偷笑,看來這幾個人都是想要見到風(fēng)懨兒的。
尤其是蘇裕,鳳釵不是男子隨身所帶,這說明他早有見到風(fēng)懨兒的準備。就是沒有這個環(huán)節(jié),他之后也是要找機會贈送給她的,這個環(huán)節(jié)不過提前了此舉。
至于林不舒和柳河,一個動也不動,看來直接是放棄了的;另一個借來紙筆開始默寫詩句,想是以詩詞打動美人。
李易卻有些犯難,自己該送何物才能見到風(fēng)懨兒呢?財物的話,自己富不如韓璧,貴不過薛琮,巧不比蘇裕,至于心意,或許還沒有柳河這個用心作詩的深刻……
見李易面有難色,妙妙咬著唇踱到他身后,小聲咬耳朵道:“小姐到現(xiàn)在估計也是滴米未進,她最喜歡桃花酥,你不如包一塊送過去。”
李易好笑地看了妙妙一眼,有些不解。這女孩兒剛才還一副恨不得咬死我的表情,怎么現(xiàn)在來幫我了?
呵,女孩,你的名字叫難解。
其實妙妙的心思也很簡單,小姐是花魁,擁有很多人脈。李易雖是白丁,但只要和小姐結(jié)交了,即使是韓璧這個憨霸王,也不能輕易動他了,這是為他好呢!
雖然妙妙的大眼睛中滿是善意,但李易卻沒有接納她的建議。
盡管妙妙是風(fēng)懨兒的貼身婢女,但她不過是個小女孩兒,還處于一個很在乎溫飽的年紀,和風(fēng)懨兒沒得比。
妙妙或許會因為美食而動心,但混到花魁地位的女孩子卻絕對不會這么簡單。身為花魁的女子,經(jīng)歷過花言巧語,接觸過魚龍混雜,哪里會因為一塊糕點而動心?
我必須揣度她的想法,劍走偏鋒,才能送出她心儀之物。
她的想法……
“有了!”李易恍然大悟,他走向柳河,微笑道,“柳兄,待你寫完,將紙筆借我一用如何?”
柳河自然無不答應(yīng),他還有些驚喜:“恩公也要作詩?那我們可是同好呢!”
李易搖搖頭,他哪里會作詩,頂多抄個詩。但他不屑借他人之花獻佛,倒也沒動抄詩的想法。
妙妙見李易不從她的建議,反去求紙筆,小虎牙不禁半咬嘴唇:不識好人心的家伙!
小姐最討厭詩詞,認為那是安逸圖樂之舉,只會玩物喪志。你這個壞家伙若是真寫了詩詞,那是百分百見不到小姐的??!
不過以她之傲嬌,卻是不可能再向李易提建議的了,要是再被拒絕了她不要面子的?
見柳河寫著他的詩詞,李易便也在一旁看了幾眼,講得是對風(fēng)懨兒美貌的夸贊以及自己對風(fēng)懨兒的傾慕之情,用詞使人肉麻牙酸,讓李易大開眼界。
“柳兄見過風(fēng)懨兒姑娘?”李易好奇問道。說來有趣,之前風(fēng)懨兒以紗罩護臉,他還沒看過風(fēng)懨兒的容貌呢。
柳河恰好寫完,遞筆道:“恩公萬不可以‘兄’喚我,愚弟字子微,如若不棄,喚我子微即可?!?p> 古人的字,大多是由德高望重的前輩或師長取的,又或者是好朋友和自己取。李易尚且沒有自己的字。
李易接下毛筆:“既如此,那我便不客氣了。子微賢弟,可見過風(fēng)懨兒姑娘?”
柳河面露追憶之色:“當(dāng)然見過!當(dāng)真是……驚為天人?。‘?dāng)初雖只是驚鴻一瞥,我只看到風(fēng)姑娘的側(cè)顏,但愚弟真的是驚其為天人!
風(fēng)姑娘既有病西子之輕弱,亦有楊貴妃之雍華,可令月閉,可使雁沉。如能使得風(fēng)姑娘接見,愚弟真是死而不枉!”
深深一嘆后,柳河又說道:“唉,實不相瞞,愚弟為了再見風(fēng)姑娘一面,已來這妙玉閣數(shù)次。恨不能猜出那幾道謎題,白花了許多銀兩。”
李易聽得哭笑不得,這酸才說得一嘴好酸話,倒還真的勾起了李易對風(fēng)懨兒容貌的興趣來。
有這么好看的女孩子?還能和四大美女相提并論?
真的嗎,我不信。
李易搖搖頭,提筆欲落字,忽然想起了什么,不由再看向柳河所書。
“子微賢弟,你這字跡……為什么會讓我有種眼熟的感覺?”
柳河笑著說道:“哦,愚弟習(xí)的是顏真卿顏公的顏體,恩公識得不足為奇?!?p> 李易皺著眉,他對書法研究不多,根本不曾了解過什么顏體。他既然覺得熟悉,那就一定是他自某處見過。
在什么地方見過呢?自己見過的字并不多……
他正想著,手臂自然下垂,一張帶字的紙從袖口落下。
李易低頭去撿,才發(fā)現(xiàn)這是自甘慈處摸來的甘慈筆跡。
甘慈……
哦!想起來了!我知道是在什么地方見過的了!
就是在甘慈處!
這柳河的字跡倒不是和甘慈的字跡像,而是和甘慈那未婚夫留下的三道字謎的字跡像!
李易豁然瞪大了眼睛,指著柳河半晌說不出話。
柳河見他怒目圓睜,極為不解且心中惶恐:“恩公,李兄……可是愚弟說錯了什么話?”
李易緩緩放下手,擺了擺手:我是萬萬想不到,那個不殮容的鬼竟然是你!
……
一盞茶的時間匆匆而過,妙妙和那個丫鬟捧著眾人的禮物一同離去。小妙妙接過李易包裹著紙張的錦囊時,還偷摸踩了李易一腳,弄得李易一頭霧水。
這姑奶奶,又是哪根筋搭錯了?
呵,女孩……
眾人在屋室之中靜候佳音,當(dāng)然,一番討論是不可避免的。
蘇裕目光閃爍地看向薛琮:“薛兄啊薛兄,你竟把貼身寶玉都送予了風(fēng)姑娘!那塊兒寶玉,你可是連看也不讓我細看的?。 ?p> 薛琮見韓璧聞言后看向他的眼神深深戒備,不緩不急地說道:“風(fēng)姑娘之風(fēng)采,我素有耳聞,且有幸見過一次?!?p> 薛琮一邊說著,一邊淺飲美酒:“要我說,我這寶玉雖珍貴,卻不過是塊硬石頭,遠不如風(fēng)姑娘那溫香軟玉來得實在。用我這頑石換得與風(fēng)姑娘一晤,值得,值得!”
韓璧冷哼一聲,灌了一口悶酒。
薛琮微微一笑,又大有深意地看向蘇裕道:“蘇兄何必說我?你那來自蜀地的鳳釵,價格不菲吧?貌似是前蜀國花蕊夫人的佩飾,后來因緣巧合落入你平棘縣首富之子的手中?!?p> 蘇裕抹了把冷汗:“沒有沒有,一件玩物而已,呵呵,呵呵?!?p> 林不舒的聲音適時響起:“原來二位兄長這般想見風(fēng)姑娘啊,我原以為只有韓兄是想見風(fēng)姑娘的?!?p> 韓璧聞言大怒,拍案而起:“好?。『冒?!我原以為你們都是應(yīng)我之邀來陪我耍的,哈哈,原來都是來耍我的!”
薛琮擺擺手:“韓兄何出此言?我們來會花魁,自然要遵從花魁的意愿,若風(fēng)姑娘歡喜韓兄的禮物,我們未必會被召去相見,何苦發(fā)怒呢?”
韓璧說不過他,只得坐下大口喝悶酒。
蘇裕大感喜樂,他不悅這韓璧好久了,要不是他身處平棘縣,家中生意還需韓縣令關(guān)照,他早就上去給這韓璧幾個大耳刮子了。
柳河默默聽完了這些人的爭吵,胸膛緩緩直起。
李易不知他哪來的自信,好笑問道:“子微是覺得自己能見花魁嘛?”
柳河低聲笑道:“自然!這些凡夫俗子只知贈送俗物,何曾了解過風(fēng)姑娘的內(nèi)心?風(fēng)姑娘乃天人,根本不會在乎這些身外之物,要不然她豈會說‘身上的一粒塵亦可’這樣的話?她要的是知己,要的是關(guān)懷,要的恰是愚弟這種人!”
李易忍俊不禁,總有一些人,明明那么普通,卻又那么自信!
柳河見李易不以為然,對李易不由輕視幾分。方才他也瞥了李易所書的東西一眼,他原本還以為是什么佳句,卻不料竟是根本不合韻律的一句閑話。
而且李易那字丑如龜爬,他那一瞥竟沒完全識盡那幾個字!
你還敢笑我?這里就你最不可能被選中!呵呵,要是你能被風(fēng)姑娘選中,我柳河就倒立洗頭!柳河自信滿滿地想著。
其他幾人也在熱烈討論著,到底風(fēng)姑娘喜歡什么東西??赡苄詿o非是韓璧的金、薛琮的玉、蘇裕的釵,甚至柳河的詩,他們也隨口提了一下。
至于李易的破字,他們連想也沒有想。
就在這時,之前的那位丫鬟推門而入,她環(huán)顧一圈,柔聲問道:“敢問,哪一位是李易李公子?”
李易悠然站起:“在下便是。”
眾人齊驚,薛琮更是目色驟變,他急聲問道:“不知姑娘尋李兄,是為何故?”
丫鬟清聲說道:“小姐,請李公子內(nèi)室一晤。諸位公子,請回吧。”
“轟!”眾人好似齊齊受了晴天雷霆,皆是腦殼震顫,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