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她才舍不得死
三人說話間,茶館到了。
茶館賓客滿座,可都是些上了年紀的臭酸儒,上官景儀失望地收回視線。
天云墜在她身后,見她喪眉搭眼,一副“白來這趟”的模樣,心下可樂,問:“堂姐姐這是怎么了?”
沒一個能入眼的!
上官景儀回神,口不對心地敷衍:“茶館人多,我…我還未曾見過這許多外男,有…有些慌張罷了?!?p> 天云的堂姐姐性子倒是嫻靜。
謝舞韻暗忖,她安撫道:“沒事兒,京都不比其他地方,民風(fēng)比較開放,只要不在婚前失節(jié),就不算什么大事!”
天云無奈扶額,閨閣女子這般大大咧咧,成何體統(tǒng)?
她按下謝舞韻的手臂,“莫說了,叫人聽見,你還要嫁不嫁人了?”
謝舞韻老老實實閉嘴,景儀被她驚世駭俗的話震住。
三人撿了個靠后的座,謝舞韻對小二道:“來壺雨前龍井,再上些瓜子點心,席間若無吩咐別來打攪?!?p> 小二恭敬退下,她們正聽臺上醒木拍桌,說書人聲情并茂道:“書接上回。只見一女子,她衣衫襤褸,淚流滿面跪坐于高臺之上,臺下圍觀者眾,卻無一勸慰之語,只紛紛高聲起哄,絲毫不見半點憐惜之情,女子心中愈發(fā)絕望,縱身一躍!
從那高臺跳將下來,霎時間墜落在地,摔得是顱開肉綻、血流成河,當場去世!
……此人正是廢皇后之妹,姚氏夢池?!?p> 醒木又是一拍,茶館內(nèi),聽眾們紛紛回神,皆發(fā)出嘆噓之聲。
若當時有一人肯伸出援手,不要出言相激,會不會結(jié)局就不同?
可惜人死不能復(fù)生啊。
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稍掚m這么說,又有幾個起哄之人,會為自己言行悔悟?
當一條活生生的生命消失在他們眼前,他們心中所想,或許只是:唉如此玻璃心,真是受不得激。
人性的善惡最經(jīng)不起考驗。天云心中梗梗,作為一名濟世救人的大夫,有多少危在旦夕的病患被她耗盡心力從鬼門關(guān)給搶救回來,她最是聽不得這種輕賤生命之事。
“一代佳人香消玉殞,真叫人嘆惋!齊王爺出了名的溫謙隨和,姚姑娘也是溫婉可人,想當初她和齊王爺,那可是一對羨煞旁人的神仙眷侶!”謝舞韻嘆了口氣,面露不忍。
上官景儀抓起把瓜子磕著:“那她為何會跳臺自盡?”
齊王府炊金饌玉,齊王爺又對她情深義重。即便她親人死絕,也能錦衣玉食過一輩子,作甚要自盡?
換作是她,她才舍不得死呢。
謝舞韻警惕地左右望了望,用氣音低低告訴她倆:“大皇子勾結(jié)外祖父,也就是前任右相姚正其,密謀造反,被貶黜為庶人。廢后姚夢溪是大皇子生母,姚氏一族被皇帝下令誅其九族!
但念及舊情,皇后娘娘只是被廢幽居冷宮,不久后便薨逝了。
姚夢池姑娘在齊王求情之下保住性命,但家中族人盡數(shù)死去,她也沒有求生欲望,最終自盡而亡。這算是皇室秘辛,你們切記不可外傳?!?p> 經(jīng)歷過此事,皇帝十分忌憚外戚弄權(quán),遲遲不肯將穆瑤之賜婚蕭子衍,也是懼怕左相與蕭子衍結(jié)黨營私,讓歷史重演。
上官景儀疑惑:“齊王爺難道沒有阻止嗎?”二人不是神仙眷侶般?
“齊王爺為替姚姑娘求情,在宣政殿前跪了兩天兩夜,回到府中便昏迷不醒,不省人事了!想來是還未察覺姚姑娘輕生的念頭,姚姑娘便已做了傻事!”謝舞韻雖然心疼姚姑娘紅顏薄命,但也著實羨慕她,能得到齊王爺這般深情以待。
要能有個男子如此癡情于我,那我做夢都得笑醒吧!謝舞韻托著圓乎乎的小臉,心里突然閃過這么個念頭。
上官景儀撂下瓜子皮,唏噓不已:“一對苦命鴛鴦啊?!?p> 天云挑眉不語,盯著桌上木紋怔怔出神。這位情深不壽的齊王爺,回府后便暈倒的事情,是如何傳出來的?且就那么碰巧,偏偏在姚姑娘自盡時暈了?明知她被株連九族,正是心防潰塌之時,齊王又為何沒有派人暗中保護她?
此時人群中忽然傳來驚呼,打斷她的思緒。
“是齊王爺,他暈倒了!”
“快去請大夫來?!?p> “想必齊王是再次聽到曾經(jīng)的愛人驟然離去,傷心之余才昏倒的吧”有人這么猜測。
??!……
她們談?wù)摰闹魅斯尤痪驮诖颂帲媸瞧婷畹木壏?。謝舞韻死死捂住嘴,方才她的竊竊私語聲,應(yīng)當沒被聽見吧?
齊王爺素有賢名,很得民心,此刻圍觀的人群各懷憂慮,將他圍得密不透風(fēng)。
這對暈倒之人的呼吸很是不利,好在齊王貼身侍衛(wèi)是個通透人,將他扶至椅上坐下,又高聲呵斥命令眾人散開。
她微微蹙眉,細觀椅上昏倒的齊王,見他額角冷汗頻出,面色十分蒼白,她初步斷定,應(yīng)該是低血糖犯了。
侍衛(wèi)腰環(huán)佩刀,威風(fēng)凜凜。擁擠的人群不敢違逆,自發(fā)散出些空隙來。
這也足夠了,只需等候郎中過來即可。
天云安穩(wěn)坐下,沒再朝那處觀望。見他無性命之憂,她便不想灘這趟渾水,若他是個普通老百姓也就罷了,可他是個王爺,稍有不慎,自己便會惹禍上身。
齊王?上官景儀眸中一亮。
他是當今圣上一母同胞的親弟弟,素來賢明豁達,想必不會虧待對他有恩之人!
仗著身材嬌小,她輕易便擠進人群中,鼓足勇氣道:“我妹妹會醫(yī)術(shù),可讓她先給王爺號號脈,探探癥結(jié)所在!”她高聲喧嚷,惹來侍衛(wèi)冷凝一瞥。
天云尚在錯愕中,便被她拖到侍衛(wèi)跟前:“這是家妹,她習(xí)醫(yī)多年,很有些見地,且讓她給王爺看看?!?p> 她掙開上官景儀的手:“姐姐休要胡說,我只是懂些皮毛,怎敢獻丑?王爺金尊貴體,不可兒戲?!?p> 上官景儀安分半天,自己這廂稍有松懈,又被她擺了一道。
還以為出來散心能清凈些,如今看來,帶上她絕對是大錯特錯!
上官景儀掐住手臂不讓走,低低在她耳邊,換上威脅的口吻:“妹妹時常研讀醫(yī)書,何必自謙?何況這么多雙眼睛看著呢,妹妹想走也遲了!”
天云側(cè)目望她,將她眼底未褪的陰翳盡收眼底,濃密的羽睫微垂。
自私自利的蠢物。
還以為是郎中趕到,見是兩個尚在閨閣的女娃,侍衛(wèi)面露不耐,將她倆隔開,“去去去,莫要搗亂?!?p> 上官景儀急了,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緣,若真瞎貓碰上死耗子,齊王被上官天云給救醒,這其中也有自己舉薦的功勞在,若她束手無策,也能借機搓搓她的銳氣,左右都是不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