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和藹的,大概每隔半個月就會在新安街施個粥,送糧食。公認的大善人?!?p> “高調(diào)嗎?”
“高調(diào),樂善好施,人盡皆知,這不還高調(diào)嗎?”
“不是,我是說除了這個,平時有沒有鋪張浪費,辦大壽啊,大肆采購舉報活動之類的?”
“沒關(guān)注。”
“你覺得她是真的善人,還是披著羊皮的狼?”
“真的?!?p> “為何?”
“感覺!”
“你這……”憑感覺看人,這多少有點不靠譜,“做了那么多年的乞丐了,還在憑感覺看人,太失敗了吧!”
“唉?小丫頭片子說誰呢!不僅缺心眼,腦子蠢,還嘴巴毒!”老乞丐急了眼。
“……!”這明明是他自己吧??!夏云懶得反駁。
“聽說曾經(jīng)有個窮書生,窮途末路時得到了國公夫人的饋贈,后來飛黃騰達了,想報恩,錢財、物品、甚至匾額,那國公夫人都沒收,還告誡書生牢記初心,報效國家。應(yīng)該是個好人吧。”
“這樣看來,確實是個大好人?!毕脑泼嗣掳?,陷入了思考,想著想著,嘴角就不自覺得翹得老高,“嘿嘿~”
“你干嘛?”眼前的丫頭,那表情,活像個經(jīng)驗老道的盜賊頭子。
“鎖定目標,嘿嘿~國公府,應(yīng)該挺有錢的,嘿嘿~”夏云腦海中已經(jīng)開始計劃明天如何傍大款了。待她回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老乞丐正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她,“我這表情……是不是很奸詐,很兇,很壞?有沒有被嚇到?”
“奸詐沒看出來,倒是你這小臉蛋,配這副表情,著實好笑,呵呵,像個中風的弱智?!?p> “………”罷了,話不投機半句多,夏云回到了自己那個簡陋的床鋪,開始思考明天的行動。
晨光從屋頂?shù)钠贫蠢镎者M來,秦二揉了揉眼睛伸了個懶腰坐了起來,發(fā)現(xiàn)夏云早已經(jīng)醒了,坐在草堆上一動不動,過去一瞅,哎喲媽呀,這黑眼圈腫眼泡,都找不到眼珠子在哪兒了!
“沒睡啊?”
“睡不著?!?p> “有心事?”
“這環(huán)境咋睡??!”她真的很想睡覺,她嘗試了很多次,可是她真的睡不著,草堆不舒服,地也太硬,還臟,潮潮的很不舒服,而且老聽見悉悉索索的聲音,要是大耗子爬到她身上怎么辦!
“這都有房子遮風擋雨了,這么好的條件你還不滿足?!這待遇那絕對是丐中富豪了!又不是第一天當乞丐了,怎么突然矯情了!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這年頭的小輩如此不懂珍惜,真是令人心寒??!”
確實不是第一天當乞丐了,是第二天!夏云欲哭無淚,眼睛酸得快睜不開了。
夠倒霉的,穿越成一乞丐。
“哎喲!”秦二突然拍了拍腦袋,“今天安國公夫人施粥啊!可得快點!”
“還早呢!”這天才剛剛亮呢。
“要排隊的!快快,來扶我一把,趕緊呀??!”
果然如秦二所說,新安街上已經(jīng)排起了長隊,有穿得破破爛爛的乞丐,還有少數(shù)看上去貧困的人家。
“干嗎捂著鼻子?”秦二帶著夏云排在隊伍的最后,夏云皺著眉頭,捂著鼻子,好似自己站到了糞坑邊上。
“好臭呀……”她說得小聲,生怕排在他們前面的那幾個乞丐聽到,是真的臭,她仿佛能看見那氣味帶著烏漆麻黑的顏色正從那幾個人身上散發(fā)出來。
“好似你身上不臭似的?!?p> “……”夏云語塞,也對,大家都是乞丐,她肯定也臭……唉,她默默在心里嘆了口氣,曾經(jīng)怎么也是大都市白領(lǐng),現(xiàn)在成了渾身散發(fā)惡臭的要飯的,命運弄人吶……
等了約莫半個時辰,有些不拘小節(jié)的丐幫弟兄們已經(jīng)席地而坐,互相嘮嗑,這時候隊伍開頭那處的涼棚里終于有人出現(xiàn)了,“來了來了!”的消息從隊頭傳到隊尾。
“花夫人真的好人吶,大善人吶!”
“是啊,花夫人真是活菩薩啊!”
周圍奉承的聲音不絕于耳,不知道是出自真心還是臨場發(fā)揮。
“安國公夫人姓花?”夏云隨口一問。
“安國公姓花?!?p> “安國公不是姓安嗎?”
“安國公是封號,不是因為姓安才叫安國公?!?p> “哦~原來如此,秦先生學識淵博,做乞丐實在可惜。”
“滾?!?p> “那她為什么老出來施粥做好事?做過虧心事?”一般心里有愧,才會這樣做好人好事彌補之前對世人的虧欠,小說里都這么寫的。
“噓??!十幾年前安國公奉命開挖運河,運河連通源國東西兩端,使得國內(nèi)商貿(mào)來往更加暢通,確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功成后,安國公就被賜號安國公了,然運河一事工程巨大,人力開挖更是耗時耗力,雖然成功了,但是為此犧牲的人那也是數(shù)以萬計,花夫人怕老天爺把這些人命都算在安國公頭上,此后便開始經(jīng)常在這里開倉施粥,以彌補這些……你懂的。”
“嗯…懂,懂,有錢人都這樣。”
“那之后這條街也改名了,叫新安街了?!?p> “哦……哎,你看我這形象咋樣?”夏云捋了捋額邊一撮頭發(fā)。
“可以,值兩碗粥!吃不下分給我?!?p> “……”
涼棚里花夫人正一勺一勺舀著粥,旁邊有兩個婢女幫忙,身后是一排侍衛(wèi),都配這刀,陣仗很是威嚴,尤其帶頭的那個面容嚴肅,看著特兇。
花夫人確實是個和藹的人,保養(yǎng)得宜,看上去頂多四十出頭,面相和善,笑容可掬,再加上給夏云盛粥時還囑咐說“當心點小姑娘”,見她沒有碗,還特地找來一個給她,夏云就此斷定,這是個好人!
“還不走?”秦二見夏云捧著碗蹲在墻角,一直盯著等粥的隊伍,殊不知她是在等待時機。
“我得把碗還了。”夏云喝了口粥,看著隊伍一點一點變短。
“哦?!鼻囟纱嘁捕自谙脑婆赃?。
今天的太陽力道很足,曬得人蔫蔫的,打不起精神。秦二幾口便喝完了粥,見夏云沒有要走的意思,又去排了個隊,要了一碗。
這稷城的乞丐似乎沒完沒了了,這隊伍短了又長,總有人三三兩兩地過來排隊,直到?jīng)雠飩渲闹喽紱]有了,花夫人旁邊的婢女宣布施粥結(jié)束,那些人才悻悻而散。
夏云噌地站起,嚇了旁邊正打盹的秦二一跳。侍衛(wèi)在幫忙收拾東西,現(xiàn)在正是好時機!
說時遲那時快,夏云醞釀了下情緒,悄無聲息走過去,然后“啪”地跪在花夫人面前,看得秦二一臉懵逼,這小丫頭又腦抽抽了?
花夫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什么情況,夏云的眼淚就開始吧嗒吧嗒往下掉,這眼睛本來就腫,再一哭,那看著就更慘了。
“花夫人,求您救救我,救救我吧!嗚……”
“?!钡囊宦暎慌允绦l(wèi)見閑雜人等靠近,正欲拔劍,卻被花夫人擋了回去。
“有進步啊…”秦二在旁邊看戲。
“小姑娘,怎么回事?”花夫人果然殷切關(guān)懷。
“花夫人,是這樣的。昨晚上我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一道光把我照醒,光里出現(xiàn)一個特別高大的人,”夏云一手拿著碗,一手用力擦拭著眼淚,“彎著腰,頭抬起來都快頂破屋子,全身青色,身著甲胄,手里握著一把寶劍,橫眉豎眼,兇神惡煞,嗚……比他還兇!”夏云指了指旁邊欲拔劍相向的侍衛(wèi),卻把花夫人給逗笑了?!八f自己是南方增長天王,住在須彌山南天境,還說我今生命數(shù)短,若不照他所說去做,今日便有殺身之禍!嗚…嗚…”
“編得可以?!鼻囟诰€吃瓜。
“一派胡言!”那個侍衛(wèi)這次真的的把劍拔了出來,卻又被花夫人擋下了。
“方侍衛(wèi),等等,我倒是挺想知道增長天王讓她做什么?!?p> “天王說,他座下有一仙童,下凡為人一世,是個立志造福百姓的大善人,讓我一定為他做牛做馬,保他這一世平安,若不答應(yīng),我將萬劫不復(fù)!”
花夫人和秦二,以及周圍一圈人,靜靜地看她表演……
夏云擦了把眼淚,又猛吸了一下鼻子,把碗高舉過頭頂:“您今日給我一口粥,給了全城那么多人一口粥,造福了百姓,您一定就是增長天王口中之人!您就是我要跟隨和保護的人!”
花夫人笑了,“你是說,我是仙童轉(zhuǎn)世?”
“嗯!”
“不收留你,你就會有殺身之禍?”
“嗯!請花夫人收留我吧!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花夫人救我一命,我必定以命相報!”夏云停止了哭泣,抬頭直視花夫人,小小的眸子里充滿了堅定。
“好孩子,如果所有人都做個夢就讓我收留,我要收留多少人?這樣吧,我考慮考慮,有緣的話,下次見面再說吧?!被ǚ蛉藷o奈笑笑,轉(zhuǎn)身離去。
“花夫人!”
“叮!”一把銀劍橫在夏云眼前,仿佛她在前進一寸,就要割破她的喉嚨。
花夫人乘著馬車走了,國公府的人也跟著走完了,夏云卻跪在地上久久未起。
“人都走遠了,起來吧!”涼棚里只剩秦二和夏云,“人家畢竟是國公夫人,哪是這么輕易就能騙到的,況且想進國公府可不容易,這種高門大院,每個下人的底細都得是清清白白,我們這種,難喏!”
出師不利,是她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國公府,夏云握緊拳頭,難道要一輩子當乞丐嗎,她不甘心,心里憤恨又懊悔,淚水就這么奪眶而出。
“哎喲,哭啥,日子還長,說不定日后就一步登天了呢,想想今天填飽了肚子,就該高興不是!”
夏云拭掉眼淚,站了起來,“我知道。”說完便一個人走了。
“這孩子,公主脾氣乞丐命?!?p> 新安街寬度連朱雀街一半都不到,三三兩兩的人穿梭來去,沒人會去注意一個失意的小乞丐。夏云漫無目的的游蕩在街上,眼里沒有了方向,走到哪兒都一樣。
剛剛還晴朗的天空,說陰就陰了,雨滴啪嗒啪嗒打在墻上,腳下開始變得泥濘。夏云突然想起秦二說的有屋遮風擋雨已是丐中富豪,原來真是一點沒錯,神志似乎一下子被拉回現(xiàn)實,竟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道身處何處。
雨中,突然一只手從背后伸來,搭在她的肩上!夏云大驚,下意識轉(zhuǎn)身躲開!是兩個不認識的男人,穿著蓑衣,帽沿壓得很低。
“小姑娘跟我們走吧。”說這話時那兩人一前一后將夏云圍在中間。
“你們是誰?!”這才發(fā)現(xiàn),這條巷子偏僻得很,又是爛泥路,下雨天根本沒人走這兒。
“我們是芙蓉樓的伙計,特地來邀請你去那里工作?!?p> “芙蓉樓?什么地方?”
“哈哈,那可是全稷城最大的酒樓,在那兒工作,可比在國公府當丫鬟強多了?!?p> “真的嗎?”大意了,她被跟蹤了!夏云假意露出天真的表情,心里暗說我信你個鬼,急中生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蹲下捏了兩把泥就朝那兩人丟去!
“當然是…呸呸!”正說著話,嘴里就進了一口泥!呸了兩口一看,小丫頭竟想溜!
“臭丫頭!追!”
夏云的草鞋在泥地里奔跑起來特別不方便,加上雨勢逐漸變大,地上的泥像在拉扯她的草鞋,沉重拖沓,她干脆一甩把草鞋給蹬走了。可惜這具身體平時吃不飽飯,關(guān)鍵時刻也沒啥力氣,飛快蹬著兩條腿,也沒能跑過那倆壞人。就在夏云穿出巷子剛踏上朱雀大街的時候,肩膀再一次被扣住,這次那兩人不敢大意,動作粗魯,直接一腳踢在夏云小腿上,讓她一個踉蹌跪倒,大粗繩子把手一綁,再把人往肩上一抗,完事。
力量懸殊,無法抗衡,大雨還在繼續(xù),嘩啦嘩啦,模糊了視線,夏云內(nèi)心恐慌又焦急,伸長了脖子想尋找路上有沒有救命稻草。
大家都去避雨了,只剩下趕路的人,他們是不會救她的,街邊的鋪子還在經(jīng)營,綢緞莊子、茶肆、胭脂鋪子、畫舫、糕點鋪子,糕點鋪子旁邊停著輛馬車有點眼熟。
是早上涼棚附近的馬車?。?p> “花夫人!花夫人?。?!”夏云用力大喊,這是她唯一的希望了!求求上天顯靈吧!
然而下一刻,她就挨了狠狠一巴掌,腦袋被甩得嗡嗡響,嘴巴也被捂住了。
內(nèi)心在聲嘶力竭地吶喊,可惜沒人聽見,眼淚不爭氣地落下,狼狽而絕望。
每次在新安街辦完了事,花夫人都會去朱雀大街逛逛,看看最近又出了什么新鮮的玩意兒,幫忙辦事的伙計都回了去,身邊只跟了丫頭悠然,和侍衛(wèi)方裘。
可惜天公不作美,沒逛幾家鋪子,就開始下起了雨,眼見雨越下越大,方裘提議回府,花夫人卻不依,非說拈花齋的糕點還沒買呢,那可是她家朝言愛吃的,不能少!
于是馬車又踢突踢突到了糕點鋪子拈花齋前,這家鋪子可頗有名氣,尤其是他家的鮮花糕點,口味和樣式都是堪稱一絕,連宮里都會差人來采買。這店在朱雀大街已有十年有余,是名副其實的老字號,這鋪面是越開越大,當然食客也是越來越多,每天都要排長龍。今日托這雨的福,排隊的人倒是少了好多。
方裘戴起斗笠,悠然撐起油紙傘,扶著花夫人下了馬車,進了拈花齋。
“這雨可真大?!庇迫欢读硕秱?。
店里有排隊的人,也有進來避雨的人,好在這里的伙計認得花夫人,見人來了,連忙這位老主顧騰地方,花夫人拿起一旁的冊子翻閱,上頭有最新推出的糕點和圖畫,這圖畫得惟妙惟肖,看得人興致盎然,正欲挑選,耳邊卻似乎聽到有人在叫她。
“誰在叫我?”
京畿衙門小廝
故事開始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