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體面

　　雖早知會有這樣那樣的異常，知道是一回事，真發(fā)生到自己身上又是另外一回事。

　　站在殿里，太子世都對著鏡子反復(fù)練習(xí)，不論他怎么走，都是一高一低。

　　這就是他們所言的后遺癥。

　　他忽然嘶吼一聲，推倒面前的銅鏡。

　　外面侍立的二狗子聽見聲音，慌忙跑進來詢問，太子世都讓他滾了。

　　好長一段時間，他腦子有些空白，無法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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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起來一高一低的那個人，真難看。

　　文善若是看見這樣的他，是嫌棄，是同情，還是……

　　父皇不會立一個瘸子為儲君的，孫太醫(yī)會把這一切都告訴他，這會，他恐怕已經(jīng)知道了吧。

　　眾皇弟之中，現(xiàn)在來看，最無能的那個人就是自己。

　　最有謀略和智慧的那個人，竟是靜王。

　　他忽然覺得渾身無力，雙腿更無力。

　　癱坐在地上，生憑第一次有想哭的沖動，沒有哭出來，反而是癡癡的笑了起來，笑得眼淚都出來。

　　文善曾百般阻止他前去元州的。

　　她是對的，他卻沒聽。

　　如果他不再是之前的李世都，也再不能擁有現(xiàn)在的蔡文善。

　　二狗子又悄悄的走了進來，看了看他，見他表情木然，或悲或凄，他擔(dān)心的喚：“太子，太子，你這是怎么了，你不要嚇我?！?p>　　二狗現(xiàn)在不叫二狗了，太子世都為他起了個好聽的名字——展放。

　　太子世都回過神來，看著他木然的說：“展放，我現(xiàn)在就是個笑話，廢人，這太子之位會被廢了，與其被廢了，不如我自己去請父皇另立儲君?！?p>　　展放哭了，道：“太子，你永遠是我的太子?！?p>　　“扶我起來。”

　　展放忙扶他起來。

　　太子世都拍了拍自己的衣裳，展放忙幫他把衣裳拉整齊，聽他說：“備轎，去重明宮。”

　　既然父皇已知道這一切，他便沒必要等著父皇來找他。

　　他坐上轎，被抬去了重明宮。

　　皇上正獨坐在宮里神傷，知道他來了，勉強打起精神，看著太子一高一低的瘸了腿走進來。

　　他行了一禮。

　　皇上的眼睛盯在他的腿上。

　　聽孫太醫(yī)說是一回事，現(xiàn)在親眼看見，又是一回事。

　　皇上臉色難掩心痛，道：“你的腿……”

　　太子世都說：“正如孫太醫(yī)所言，我的腿廢了，兒臣思過，傲淵的儲君絕不可能是一個瘸子，殘廢，兒臣自知現(xiàn)在已不配，請父皇再另立儲君。”

　　皇上怔了一會，問他：“你說什么？”

　　“還請父皇對外說，兒臣身染惡疾，離宮養(yǎng)病。”

　　這也是他最后的體面了。

　　“離宮養(yǎng)病……”皇上眼眸紅了紅。

　　太子世都說：“父皇珍重，恕兒臣不能為皇上分憂?！?p>　　皇上站了起來，身體晃了晃，站穩(wěn)了，他朝太子世都走來，伸手拍拍他的胳膊，又抱住了他，開口，微微哽住，道：“父皇就是尋遍天下名醫(yī)，也要醫(yī)治我兒?！?p>　　最好的名醫(yī)已經(jīng)在宮里了。

　　太子世都緩緩抱住他的父親，做為兒子對父親的擁抱。

　　抱過，他朝后退了退，叩首，開口，語氣也哽住，說：“兒臣不孝，父皇保重?！?p>　　皇上把他扶了起來。

　　做了這么多年的皇上，他的身上擔(dān)了太多的責(zé)任，幾乎已經(jīng)不知道何為眼淚，因為必須撐著。

　　這一刻，他忽然就抱著兒子哭了起來。

　　脆弱得像個孩子。

　　其實，就是為父的柔腸。

　　眼睜睜的看著孩子一步步從那顆最亮的星星殞落，是遺憾，是心痛，是悲傷。

　　他立的太子，他的兒子，在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出了問題后，能很快振作起來，清醒的來面對這殘酷的現(xiàn)實，主動讓儲，也是他所沒有想到的。

　　他本還糾結(jié)著，要如何做這個決定才會更體面。

　　現(xiàn)在，對這個孩子，他有著更多的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