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焊技初顯

　　張立撿起一根鐵絲，拴在腰間，避免身上的布掉下來。

　　然后他走到焊機旁，開始調(diào)節(jié)焊機的電流。

　　電焊工在焊接時，需要將焊機的電流，調(diào)到與母材相適應的水平。

　　電流過高，會一戳一個洞！

　　電流過低，焊條無法融化，起不到焊接作用。

　　現(xiàn)代電焊機都有數(shù)碼顯示屏，可以看到電流的具體參數(shù)。

　　而這臺七八十年大焊機，并沒有參數(shù)顯示，整臺機器就像是一個銅線纏繞而成的大銅塊。

　　張立手拿著焊鉗，在地上刮擦著，他需要提前感覺電流的強弱。

　　片刻后……

　　“老板，我調(diào)好了，開始吧?！?p>　　一個焊工把焊帽，焊工手套，和焊條拿了過來，遞到張立手中。

　　張立二話沒說，帶上手套，接上地線，夾上焊條，蹲在了鋼筋前。

　　一套動作行云流水。

　　圍觀的工人們，特別是焊工們，不禁贊嘆道：

　　“這后生，這做派！一看就是老焊工了?！?p>　　“是呀二哥，就憑他調(diào)電流這速度，就不是一般焊工?！?p>　　其他工種的工人，并沒有看出太多門道，所謂內(nèi)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

　　光聽幾個焊工這樣贊嘆，他們就感覺津津有味。

　　就在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討論時，張立已經(jīng)開始了焊接作業(yè)。

　　滋~滋~滋…

　　焊條觸碰母材的電流聲，在眾人耳中跳動著。

　　但電焊的強光，讓眾人眼前一片花白，只得扭過頭去，避開強光。

　　而幾個老焊工則是戴著焊帽，觀察著張立的運條手法。

　　只見倆條鋼筋，并列立在地上，張立嫻熟的焊接著鋼筋的縫隙。

　　焊鏡下，鐵水與母材的融合，成型，凝固，都清晰地呈現(xiàn)在了眾焊工眼前。

　　隨著焊鉗左右擺動，依次遞進的焊接。

　　一條猶如黑色毛毛蟲一樣的焊道，爬在了鋼筋縫隙之上。

　　焊道，就是以焊條融化成鐵水后，所形成的焊縫。

　　而像毛毛蟲一樣的黑色物質(zhì)，則是焊條的藥皮融化后，覆蓋在焊道上所形成的焊渣。

　　“臥槽！老劉你快看，這是高手啊！”

　　“嗯嗯，我看著呢，這手法的確老道。”

　　經(jīng)過幾分鐘的焊接，張立放下焊帽，攏了攏身上的瓜布，站起身，望向了王老板。

　　“老板，焊完了，我可以留下做事了嗎？”

　　王老板走到近前，用小錘子輕輕一碰。

　　花~啦~

　　焊渣應聲而落，露出了整齊而均勻的焊縫。

　　就連旁邊的木工小工，這些不懂電焊的也能看出來，焊的是真漂亮！

　　其實他們不知道是，這種立焊，對于張立來說，是最低級的入門焊縫。

　　王老板點點頭…

　　“嗯~小后生，你焊的的確不錯，可以留在我這干，其他焊工一天8塊錢，你的話……我給你10塊錢一天，你看怎么樣？”

　　張立一聽，才十塊錢…好少??！

　　但是轉(zhuǎn)念一想。

　　現(xiàn)在是九零年，還是四人頭時代，十塊能買一堆東西。，

　　勒了勒腰間的鐵絲，張立開心道：

　　“行！”

　　“還有老板，我想問下，咱這包吃住嗎？”

　　“哈哈哈，當然！”

　　王老板說罷，讓工人們都散去，只留下張立和一位五十來歲的工人。

　　“劉師傅，這小后生，以后就跟你住一個宿舍吧。”

　　王老板看了一眼張立，搖搖頭直嘬牙花子：

　　“哎呀呀！后生，你這打扮，是哪里逃難過來的嗎？”

　　王老板從夾著的皮包中，抽出一張四偉大鈔，

　　“內(nèi)個……劉師傅，這點錢先拿著，先帶小后生去買幾身衣服穿，再吃點飯，我放你們倆半天假。”

　　張立看著王老板抽出了一張灰色的四偉大鈔！

　　剛才的恨意瞬間消失，甚至有點佩服這包工頭的氣度了。

　　————

　　三個月后…

　　天空陰沉沉的，似乎要下雨的節(jié)奏，工人們倒是不在乎這些，依舊干的熱火朝天，反正下雨躲雨，還有錢拿。

　　張立正蹲在鋼筋棚里焊著一根消防水管。

　　“小張，快下班了！別干了…過來抽根煙?！?p>　　一聲呼喚從背后傳來，張立扭頭看去，原來是帶班的劉師傅，也算他的頂頭上司了，平時沒少照顧他。

　　此時劉師傅斜靠在一根柱子旁，嘴里叼著根煙，正笑呵呵地招呼著張立。

　　張立起身走向老劉，接過了煙，打趣道。

　　“嘿嘿…大領導，怎么有時間到我這鋼筋棚來了？”

　　劉師傅照著張立后腦勺，就是一比兜。

　　“張立，你小子啥時候也學會耍嘴了，你歸我管，我來看看員工怎么了。”

　　“叔！您別生氣啊，我這不逗你玩嘛，嘿嘿…”

　　“切…少來。”

　　“說正經(jīng)的…小張，這都三個多月了，你也不回家一趟嗎？聽你口音是本市人啊！”

　　老劉這一問，張立竟無言以對，只得猛吸一口煙，吐出一個煙圈。

　　看著漸漸消散的煙霧，一股心酸涌上心頭。

　　“是?。≡摶丶铱纯戳??！?p>　　現(xiàn)在是十月，正是母親去世的第八個月！張立不想去打擾父親，害怕他傷心?！?p>　　老劉見張立不說話，還一臉苦大仇深的模樣，他并沒有急著追問張立怎么了，而是啪嗒啪嗒抽著煙。

　　過了一會…老劉語氣平和地說道：

　　“小張??！別整天苦大仇深的，誰家沒有本難念的經(jīng)呢，想回就回去唄，反正現(xiàn)在工地又不忙?！?p>　　看著老劉的側臉，張立就像是看見了父親一樣……

　　“嗯，劉叔，今晚我就去找老板請假?！?p>　　“哈哈！這就對了嘛，我看你整天悶悶不樂的，估計就是因為家里的原因。

　　兒行千里母擔憂??！你劉叔我也是養(yǎng)育兒女的人，四十以后才漸漸明白，為人父母很不易的…

　　爹娘在，這人還有個窩，爹娘不在了，這人吶…也就剩個窩了。

　　哈哈！不說了，走，叔帶你下館子去…”

　　看著老劉一副，你還小，還不懂事的表情，張立心中一陣苦笑。

　　但劉叔說的話，他記在了心里，二人勾肩搭背走出了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