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活該

　　沈夢昔迅速尋到喊叫之人，他在杏花里小區(qū)一棟小高層中的二樓窗口，一個大肚子女人坐在樓梯上，靠著欄桿，向窗邊的丈夫伸手，“老公！”

　　被窗口大雨撲了一臉的男人，哆哆嗦嗦回頭，看著老婆身下的羊水，躺得滿地都是，頓時比女人還慌，“老婆別怕，送水的...船快到了！38號樓趙大夫也正想辦法過來呢！”

　　女人苦笑，送水的艦船半天前剛來過，這么大的雨，小船很快就會打翻，趙大夫根本來不了。她摸著肚子喃喃說：“寶寶你怎么這么著急啊?！?p>　　男人不敢看地下蜿蜒的血水，轉頭又向大雨中顫聲呼喊。

　　三樓的一個住戶打開了門，一個女人啊呀一聲，縮了回去。

　　沒一會兒，她又抱著一床被子出來，二話不說撲在地上，扶著女人躺到上面，“先破水了不能坐著，打120了嗎？什么時候到??？作孽啊，趕到這個時候生孩子！”女人一邊說話一邊將半邊被子蓋到孕婦身上。

　　沈夢昔看向宋明輝，不等開口，宋明輝忽然對駕駛臺前的大副喊道：“向左25度！杏花里有產婦！”

　　大副一愣，“可是我們......”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任務。

　　“服從命令！”宋明輝狠狠盯著他。

　　大副下意識磕腳答：“是！”

　　宋明輝的艦船比較大，小區(qū)內樓間距太小，能見度又低，并不敢輕易進入小區(qū)。

　　“靠近小區(qū)大門，放下救生舟，派四人，帶擔架，立即救援！”

　　“我也去！”沈夢昔抓起一件救生衣，她想看看情況，或許直接接生了，產婦就不用遭罪折騰到醫(yī)院了。

　　“不準！”宋明輝蠻橫地一把搶去救生衣。

　　沈夢昔又搶回救生衣，瞪著他，“我會接生！”

　　宋明輝再次搶回救生衣，扔得老遠，轉身指著四個正在登舟的戰(zhàn)士，“他們四個，冒著生命危險去救人！那是他們的職責和使命所在！你！你是來做什么的？你的任務，現(xiàn)在關乎更多人的安危！就算眼睜睜看著她死去，你也不能冒這個險！”

　　“你！”

　　“我什么？”宋明輝聲嘶力竭，雙目通紅，一改一貫的高人作風，歇斯底里大吼，“那女人死了也怨不著別人，就怨她丈夫無能！活該他眼睜睜看著妻子死去！”

　　沈夢昔不忍直視。

　　她想過自己當初那般慘烈的死去，會讓黃藥師面臨崩潰，如今看到他的抓狂，知道過去了這么多年，他依然還沒有走出當日陰霾。

　　“好吧，我不去了?！鄙驂粑粽f。她坐在船艙里，拿著對講機，指揮救生舟調整方向。

　　宋明輝很快冷靜下來，疑惑地看著她，不明白她何以只緊盯雨幕，就仿佛直接看到了已經隔著兩棟樓的救生舟上的情況。

　　救生舟貼著樓房慢慢前行，引得無數(shù)居民打開窗子，他們雖看不清船，也看不清人，卻都大聲喊著“子弟兵！子弟兵！”仿佛救生舟上恍恍惚惚的探照燈，就是指引生命方向的光明之處。

　　短短300米的距離，等救生舟載回產婦和她丈夫，已經過去了40分鐘，沈夢昔第一個沖上去，把住她的手腕，這個動作讓宋明輝無端愣怔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那產婦的大肚子和血淋淋的褲子，心里莫名恐懼，下意識縮了一下腳，只想離她越遠越好。

　　沈夢昔摸著產婦的腹部，松口氣，也嘆口氣，胎位不正，胎膜早破，又趕上這樣的大暴雨，這孩子也真是不省心。不過產婦的情況還不算糟糕，樓梯上的血水，大概有大半是窗口潲進來的雨吧。

　　她讓產婦躺在船長室的地板上，“放心，陣痛剛開始，離生還早著呢！”

　　產婦激動地抓著沈夢昔，“你真能救我嗎，實在不行，你就保住我的孩子，求求你，一定保住我的孩子！”

　　宋明輝忽然大吼一聲，“放屁！”

　　嚇得產婦張大了嘴巴，不明所以地看著無端暴怒的宋明輝。

　　“別理他。”沈夢昔對產婦無聲地做著口型，然后一把脫了身上的外套，又將產婦的腹部暴露出來，仔細摸了一遍。

　　宋明輝朝門口退了幾步，轉過身去。

　　沈夢昔摸好了，心里有數(shù)。微微運氣，雙手放在產婦腹部，輕輕一轉，“寶貝兒，我們轉個圈圈吧！”

　　產婦輕哼出聲，只覺腹中波濤翻滾般，卻不疼痛，還些微的有些熱乎。

　　沈夢昔停了一下，雙手再次輕攏，又推著胎兒轉了半圈，然后摸了摸，“嗯，正好入盆，沒問題了！”

　　“真的嗎？”產婦還不大相信。

　　沈夢昔又穿上外套，拍了拍手，“你知道嗎，我說話特別準的。你是個幸運的人，安心吧，大小一定都會無事。還有，如果有保大保小的問題，當然要保大，沒娘的孩子最苦了，你能保證你丈夫就會善待你兒子嗎？所以，無論如何，你要親眼看著他長大，對不對？”

　　正說著，產婦就陣痛了，啊的尖叫一聲。

　　“別叫！忍著！這才哪到哪，留著力氣生孩子！”沈夢昔無情地制止她，又伸手去脫她的褲子，想看看宮口開得如何，宋明輝嚇得忽地推門出去，那做丈夫的還在房間一角呻吟著，也根本指不上。

　　“情況還不錯，你們就是太驚慌了，倒把我嚇夠嗆?！鄙驂粑裘撓率痔?，徹底放下心來，“等下就送你去醫(yī)院，趁現(xiàn)在疼得不密集，你吃些東西，我看啊，沒個一半天兒的，生不了?！?p>　　產婦連連點頭，接過沈夢昔遞給她的一杯熱巧克力。

　　這時，宋明輝在門外大喊：“金歡喜！醫(yī)療船已經到達，你趕緊將產婦整理好！與他們交接！我們還有任務！”

　　產婦已經對沈夢昔有了信任，此時萬分不想離開她，拉著她的手不肯松開。

　　沈夢昔拍拍她的手，“你放心，你一切正常，可以順產。要注意保存體力，聽從醫(yī)生安排，好好生下大胖兒子！”

　　產婦連連點頭，她丈夫揉著屁股挪過來，連連道謝。

　　船長室的門打開，宋朝輝探頭，“歡喜你還好吧？”

　　“沒事兒！”沈夢昔比劃了個手勢?？粗勘鴮a婦固定在擔架車上，蒙上雨布。

　　兩個艦船之間搭上寬寬的鐵板，產婦被推過去，沈夢昔不放心地跟過去，與醫(yī)務人員交待了自己的處理細節(jié)，這才返回艦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