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見到冰鶿時,秦阮正奉了圣上之命,在拜月殿里為荷妃娘娘演奏壽曲。
荷妃其人平素里極是張揚,根本不愛聽那些風雅恬淡的曲子,秦阮只得投其所好,選了幾首吉慶喜樂的曲子出來,為荷妃助興。
他剛剛彈奏完《鬧花燈》時,就聽見外面的宮人大聲稟報道:“六公主到!”
今日蓮湘身著裝飾華美的彩衣,烏黑的頭發(fā)在腦后綰成紅蓮的樣式,飾以珠翠,嫵媚明艷的面容笑意盈盈,身邊跟著一身淺粉衣裳,素雅端麗,手中提著一只禮盒的冰鶿。
“今日是荷妃娘娘的壽辰,蓮湘在此恭祝荷妃娘娘歲華如月,青春永存。特備了些薄禮,還請荷妃娘娘勿要嫌棄?!?p> 秦阮起身,同周圍的人一起向蓮湘行了禮。在冰鶿向他宛然微笑時,他心里就像痛飲了一碗甜湯,十分歡愉。
“原來阿阮也在,”蓮湘以團扇輕掩紅唇,輕聲笑道,“荷妃娘娘可真是好眼光,我這師兄可是清云城樂司的頭名,父皇都相信他將來定有一番大作為呢?!?p> “殿下謬贊了?!鼻厝钜魂嚭诡?。蓮湘這這幾句話無疑是將他推到了風口浪尖,卻也能起到一定的保護作用。給荷妃祝壽的樂官不在少數(shù),許多人都將目光放在了他身上,一多半都流露著嫉妒之色,有了蓮湘這句話,他們總會稍微收斂些。
荷妃身邊的侍女正為她打著扇子,她本人正輕倚玉床,悠然自得。此時見蓮湘來了,她慵懶的媚容也露出幾分笑意,坐起了身。
“既是萬歲爺最鐘愛的公主殿下到了,那我也得好生招呼才是呢。來人,賜座!明湘,還不快給你姐姐奉茶?”
名為明湘的小公主嘟著小嘴應下,開始烹茶。
在冰鶿將禮盒規(guī)規(guī)矩矩地置于案上后,荷妃很感興趣地問道:“不知六公主為我?guī)砹耸裁聪『钡暮梦???p> 蓮湘笑了笑,說:“蓮湘近來得了一盒甚為罕見的小玩意兒,希望荷妃娘娘能喜歡。阿鶿,打開盒子,讓荷妃娘娘驗看驗看?!?p> 冰鶿沉靜地道:“是。”
她上前一步,將禮盒揭開。
秦阮看到,通體正紅的錦盒里放著一只小巧精致,鑲有金邊的紅瑪瑙圓盒。他對女子的喜好并不十分熟悉,也就不清楚這里面的究竟是何物。不過他大致能猜來一些,這紅盒里的許是什么潤膚養(yǎng)顏之物。
荷妃好奇地拿起紅瑪瑙圓盒,左右看了看,問道:“是我眼拙了,竟認不出此物來。六公主可愿為我解解惑?”
蓮湘悠閑地打著扇子,道:“這是從天山一路獻過來的金粉香膏,大黎宮廷中總共也不過才五盒而已。若非父皇疼愛蓮湘,蓮湘也是得不到這東西的。聽說荷妃娘娘一直在打聽這件東西,我就把它送來了,還望荷妃娘娘能喜歡?!?p> “娘娘,六公主可真是一片真心呀,”一旁打扇的丫頭笑著說,“連這么稀罕的寶物都送給了娘娘?!?p> “住口,就你話多?!焙慑伤谎?,而后手指一彈,打開了金粉香膏的盒子。
霎時間,一股極為好聞,令人心醉的香氣從盒中飄飄渺渺地彌漫開來。秦阮定睛看去,見那盒子里盛著的香粉整體呈淡粉色,上面鑲嵌著一層淡金色的碎末,閃閃亮亮,煞是好看。
“果真是件好寶貝,”荷妃眉眼間露出些驚色,隨后露出的笑容越發(fā)濃艷,“六公主真是有心了,來,你且先安坐,用些果品點心。今日的晚宴我已命人去安排了,還要些時間呢?!?p> 蓮湘笑道:“既如此,那蓮湘就卻之不恭了?!?p> 一番客套后,眾人依次入了座。
隨后前來為荷妃賀壽的皇室中人個個都是龍鳳之姿,光彩艷麗,廣袖翩翩。廬月自然也在其中。他著了一身玄色錦袍,長發(fā)以冠束之,意氣風發(fā),引得近旁的小宮女都在偷偷看他。
秦阮不動聲色,向這些人一一行禮問候,同時也將一些夾槍帶棒的譏諷之語都一個字一個字地記在了心內(nèi)。
廬月從秦阮面前走過時,刻意輕笑著看了他一眼。他步子放緩,手中合攏的扇子在秦阮面前輕輕劃出了一個“奴”字。
難言的怒火騰地從秦阮心底席卷而上,明逸好看的黑眸露出一抹怒色。但秦阮也很清楚,此時直接和廬月撕破臉對他并無好處,反而會讓他落個以下犯上,不敬皇宗的罪名。
如此,倒不如先做個無心無感之人。
“見過廬駙馬。”
他依著宮里的規(guī)矩向廬月問安,心緒歸于平靜無瀾,面容清雋如玉。
廬月展開折扇,嘴邊挑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款款進了拜月殿的廳子。
“承蒙各位親臨,本宮不勝感激,”荷妃向著滿堂的皇親國戚揚聲道,“陛下今日還在操勞國事,無暇分身過來。各位不必拘禮,就當是在自家一般自在便是。白阮宗,你也不必再繼續(xù)彈奏了,自行選個位置坐下,與我這幾個侍子一同歇息去吧?!?p> 她的話將場面襯托得更加難堪。坐在廬月周圍的幾個人發(fā)出了幾聲譏笑。
秦阮不急不怒,不卑不亢地應了聲是,而后收起赤蝶,從一旁開著的門里徑直出了來,在拜月殿外的小亭子里坐下。
他回頭看了一眼窗子里頭的光景。此時廳堂里的眾人都已各自和身邊的人談笑風生,品茶嘗果,好不快哉。
蓮湘沉吟片刻,而后在冰鶿耳邊說了些什么。
在一片喧鬧聲中,冰鶿似一片清靈飄逸的白羽般悄然走到秦阮面前來。
“六公主說,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她柔聲道,“她叫你放寬心,做好你該做的事就好?!?p> 秦阮心中一暖,向她莞爾道:“我記著了,還請阿鶿給我傳個話,就說白秦阮多謝殿下?!?p> 冰鶿點點頭,輕輕拍了拍秦阮的肩膀,向他宛然一笑,而后就回到大廳去了。
也就在她剛進去的時候,廬月又走了出來。秦阮可以望見冰鶿在門口停下了腳步。他完全可以確信,只要廬月稍有別的什么念頭,冰鶿一定不會坐視不理。
“和殿下的女侍衛(wèi)眉來眼去,白阮宗真是好興致,”廬月輕搖折扇,款步而來,笑里藏刀,“想來我那王肆兄弟也跟你說了些關于我的事情,白阮宗怕是要恨死我這個人了。”
“原來廬駙馬還當王肆是兄弟,”秦阮站起身,云淡風輕地道,“這倒是出人意料。”
廬月?lián)u扇的動作微微一滯。
“我與他自小一起長大,自然是有些情分的。就算他現(xiàn)在恨我入骨,我亦會將他放在心上。”
秦阮心里冷笑一聲,面上卻靜如止水。
“廬駙馬真是重情重義,白秦阮佩服?!?p> 廬月微微一笑,走到秦阮身前,平視著他的雙眼:“白阮宗,今日我要問你一問話,你可要想好了再說?!?p> 秦阮不動聲色地凝視著他,道:“不知廬駙馬有何指教?”
廬月盯著他,分外好看的眼睛如一雙無瑕的冷晶,并無絲毫暖光。
“你可愿脫離云音部,來我凌音部當大阮宗?若你能來,我便能保你一生順遂,從此再無任何波折?!?p> 秦阮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淺淡一笑,雙手攏起,向廬月行了一禮。
“承蒙廬駙馬厚愛,恕白秦阮不能從命?!?p> 廬月似乎早就料到了他會這么說,面上似笑非笑,手中折扇合起,輕輕敲打著掌心。
“為什么?”
他問出這句為什么時,語氣神態(tài)竟與玉不念有幾分相似。
秦阮沉默片刻,而后斬釘截鐵地道:“凌音非我意,云端見真心?!?p> 衣著光鮮的廬月沉默了下來,笑容也逐漸淡去。
“罷了,許多事情當真是強求不得。不過我還是要敬告白阮宗一句,世事難料,山高水長,你也該早些為自己的前程多作些打算才是。眼下的這盤棋……已快要散了?!?p> 秦阮心里微微一動。他竟從廬月這句話里聽出了幾分規(guī)勸之意,不覺背后一寒。
“廬駙馬有心了?!?p> 廬月詭秘地笑了笑,離開了。
秦阮有些心緒不定。他目前還不知道廬月到底要他如何,但若是未能為廬月所用,往后必然會再生事端。
就在他分神思慮之時,一個端著盤子,身著青衣的小丫頭在拜月殿門口不慎摔倒,手中的盤子和上面盛放的許多點心都摔在了地上。
秦阮也走過去,蹲下身,替這青衣小姑娘拾起一地做得精精致致的小花糕。
這女孩感激地看一眼秦阮,嘆了一口氣,道:“白阮宗真是好心之人,只可惜這些點心已沾染了塵土,主子是斷然不會再用的,我得趕快去給主子換些來。”
她匆匆地收拾了一地狼籍,正要離去時,一旁的草叢里突然閃出一個蒙面黑衣的人來,寒光一閃,直逼秦阮胸膛。
危機突現(xiàn)時,除了身后背負的赤蝶,秦阮并沒有別的什么東西能抵擋來人的攻勢。性命攸關之際,他就是再舍不得自己的老伙計,也只能拿它來抵御這致命的一擊了。
木頭破碎的聲音讓秦阮心底也裂開了一道深深的口子。短劍的尖端從阮袋中透出,依然直取秦阮心窩。
下一瞬,鐵器相交的聲音刺耳地穿進秦阮的耳朵。
冰鶿手中的寒光劍在那劍尖即將刺入秦阮胸口時牢牢截住了來人的攻勢。她反應極快,直接飛起一腳將對方踢得翻倒在地,同時迅速擒拿住了此人。
秦阮面色慘淡,雙手顫抖,已然破碎的赤蝶隨著被放開的短劍一同墜落在地上。
附近巡邏的一隊御衛(wèi)亦在一片驚呼聲中紛紛趕了過來。
西北貓
關于上次的《萬字下次一定》:每章萬字肯定是沒戲了……刪了改改了刪之后剩下的內(nèi)容也沒剩多少,然后又得重寫(瘋狂撓墻)……在這里給大家道個可能看起來是毫無誠意的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