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離罵罵咧咧的收拾完酒樓，就燒了幾個小菜，坐在一樓窗邊喝酒。
對于自己的廚藝，他比刀法更加自信，認(rèn)為自己做的菜自認(rèn)天下第二，哪個敢認(rèn)第三，都是在和他叫板….至于第一，自然只能是‘那人’。
整個酒樓空寂無聲，顧離默默喝著酒，在心中推算‘棋局’走勢。
黑貓讓他實在有些無從下手，至于第一盤棋的幾位棋手，顧離猜測就在這幾天，上官虞的哥哥…羽王殿下應(yīng)該就會來找自己。
至于目的，自然是為了民心，有顧離這么一位全城的大恩人在，對他可謂是錦上添花。
還有那唐胖子，他家的那位老爺子可是眼光毒辣的很。
當(dāng)年在還是最沒希望的陛下身上孤注一擲，結(jié)果換來了唐家的如日中天，但他如今已經(jīng)八十多歲，等他一死，唐家就會變成一塊誘人的肥肉。
而唐虎臣被稱為笑面虎，京城三害之一，外人都認(rèn)為他是個混吃等死的貨，最多就是手黑和臉皮厚難纏，可顧離和季知秋都明白∶
這位唐老爺子，在人生盡頭最后的一次豪賭，就是壓在他這紈绔的嫡孫身上。
他賭的是唐虎臣能延續(xù)唐家的百年輝煌……
第一盤棋的棋手，看來就是這三位皇子，而以他們?yōu)槠遄拥牡诙P棋，棋手就是儒道佛三宗，還有京城的四大家族。
顧離對這些人都是忌憚異常，思索其中到底哪些勢力，會和當(dāng)年的‘太子案’有關(guān)。
…其他的兩家暫時不知道，而季家是季狐貍在布局，唐家則就是唐虎臣，這二人既是第一局棋的棋子，亦是第二盤棋的棋手。
想到這些事，顧離喝了口酒，他在等，等季知秋帶他步入朝堂，到時他便也是棋子又是棋手。
至于現(xiàn)在，顧離覺得時間差不多了。
孟老頭送我的‘非黑非白’四字，除了摘除他自己的關(guān)系。
一層意思是愛穿灰色僧衣的佛宗，顧離隱約記得那天季知秋的身邊，有一個小和尚跟著。
而另一層意思，指的則是京城的地下灰色勢力，如今是時候去找他們了……
顧離想著心事，酒越喝越多，可惜他喝慣了火糜，再喝這些酒，感覺味道淡如白水一樣。
這時，四五個醉漢從窗外路過，議論著之前酒桌上的趣事，還有人約著在過幾天除夕夜上，大家一起喝酒守歲。
顧離有些晃神，算了算時間，距離除夕就剩七八天時間了，他忽然感覺到一絲寂寞。
都說帝淵城是整個大淵王朝最繁華的地方，就算是在夜里也熱鬧非凡，再加上如今大雪初晴，整個城里不少人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喝酒慶祝。
但這些卻與我沒有一絲關(guān)系，我只不過是這京城的一個過客，連個家都沒有。
家？哈哈哈……
顧離笑著笑著淚流滿面。
家，他早就沒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不過是還未到傷心處……
這時酒樓的門忽然被人推開，顧離下意識的看去，一身青裙的上官虞恰好也看了過來……
酒樓中此刻彌漫著一種….名為‘尷尬’的氣氛。
報應(yīng)來的這么快？
顧離淡定的擦了擦眼淚，下午他剛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沒想到晚上這么丟人的一幕，就被上官虞給撞見……
他在哭？
上官虞心里詫異，她路過酒樓時見到里面還亮著燭光，就想著進(jìn)來看看。
她一直以為顧離還呆在季家養(yǎng)傷，之前她就去拜訪過，但卻被季知秋以顧離還在昏迷為由給拒絕了，但沒想到此時此刻，居然見到了這樣的場面……
兩人一時間陷入沉默。
很快顧離裝作什么事都沒發(fā)生一樣，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上官虞也沒多問，大大方方的落座。
…懂事，這娘們還算識時務(wù)，不然我今兒就要殺人滅口了！
顧離老懷欣慰的幫她倒了杯酒：“這大晚上的，你一個姑娘家怎么還在外面晃悠？也不帶上護(hù)衛(wèi)？”
“追殺一個人，出門太急給忘了。”上官虞放下手中的長劍，不客氣的取出筷子吃了口菜，雖然菜已經(jīng)涼了，但這味道，卻還是讓她眼睛一亮。
顧離倒酒的手一抖，把酒撒了一些出來，幸好上官虞正在不停吃菜而沒有注意到。
“什么仇啊？至于這么晚還不回家?！?p> “不是什么生死大仇，只是準(zhǔn)備挖了一個人的狗眼，我吃完還要繼續(xù)去找人?！?p> 我打死都不回去了，就算季狐貍跪在地上求我都不行！……顧離悄悄咽了口唾沫，感覺眼睛有點疼。
兩人上次見面，顧離見上官虞被各方當(dāng)做利益交換的棋子，心有不忍，就提點了她幾句，但可惜這倔強(qiáng)姑娘沒聽自己的話….收拾東西遠(yuǎn)離京城這是非之地。
但兩人也成了江湖朋友。
而上官虞人生第一次交到真心朋友，對顧離印象很是不錯，更是被他之前的那一刀給驚艷，和對他的所作所為，感到發(fā)自內(nèi)心的敬佩。
此時她笑道：“作為朋友，我就不做那些虛偽的禮節(jié)了，真的很感謝你為那些難民所做的事?！?p> …這倒不用你謝，你只要不挖我眼睛就行。
不過這彪悍娘們要是真心笑起來，真他娘的賊漂亮。
還有穿了衣服看不出來什么，沒想到脫了衣服，她居然這么有料……
顧離連忙停下心里無恥的念頭，他怕自己一個忍不住又流鼻血，那到時候場面….可就尷尬了。
上官虞見顧離忽然發(fā)呆，忍不住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顧離沒好氣的喝了一口酒：“你倒是心大，一個漂亮姑娘敢來我這蹭飯，也不怕我圖謀不軌?！?p> 上官虞翻了個可愛的白眼，接著吃菜：“你現(xiàn)在就是個廢人，又打不過我。”
會不會聊天？
這是往我心口上扎刀？
顧離氣笑了：“你知不知你這么說話….會沒有朋友。”
上官虞自幼長在深宮，在那個地方處處都講規(guī)矩，她的兄長更是個極其威嚴(yán)，極其注重禮節(jié)的人，對上官虞要求也極為嚴(yán)格。
而她身邊的人，也大都是一些阿諛奉承，或者貪圖她美色權(quán)利的虛偽之人。
因此上官虞學(xué)會了保護(hù)自己，用淡漠將那些人拒之千里之外，久而久之，就養(yǎng)成了這種清冷的性子。
但顧離是自己的朋友，她直言道：“在朋友面前還不敢暴露出本性，那算什么朋友?！?p> 這話有道理，值得喝上一杯……顧離仰頭悶了一口酒，站起身，直接拿起上官虞放在桌上的長劍。
“漣漪，天下名劍第五，所用材料產(chǎn)自極北的寒精隕鐵，是當(dāng)年御劍城第一任城主，親手為其夫人所鑄的定情之物，自此之后，一代代傳承下來，這劍都是歷任城主夫人的佩劍，亦是十大名劍中，唯一的女子佩劍。”
上官虞沒有什么驚訝，要是顧離不知道這劍的來歷，那才是怪事，畢竟這劍可是名震江湖。
在幾年前她及笄時，她父皇將這名劍賜給了她。
顧離指尖輕撫這秋水劍身，贊道：“雖是女子佩劍，卻不失大氣?！?p> 上官虞亦是贊道：“不錯，這正是我最喜歡此劍的理由….巾幗不讓須眉！”
“跟我來?！鳖欕x忽然拿起酒壺，往后院中走去。
……
小院中，上官虞斜靠在墻上，看著月下的顧離舞劍，但慢慢她臉色越來越凝重。
這不是在舞劍，這是一套劍法！
上官虞知道顧離出生江北刀道世家，自身刀道天賦更是驚人，但沒想到他的劍法，居然也如此精湛….而且此時他是右手握劍。
好美的劍法，好凌厲的劍意……上官虞一時間看的如癡如醉。
顧離雖然體內(nèi)沒有真氣，但他的每一劍，都能震動劍身周邊的空氣，就如同水面漣漪一樣。
最后一劍，顧離猛然對著上官虞劈下，劍風(fēng)吹起了她的秀發(fā)。
“給?！鳖欕x倒持長劍遞了過去：“以后別再練我教你的狗屁刀法，還有其他亂七八糟的也都別練了?！?p> 顧離知道上官虞正在集百家之長，想以此突破到涅槃境，但以這姑娘的資質(zhì)悟性，實在不適合這辦法。
繼續(xù)下去只會事半功倍，估計真要成功突破到涅槃境，最起碼也要十幾年的水磨功夫。
…當(dāng)初季玄武教我們兩人龍吟槍法時，就提醒過上官虞….‘可看不可練’。
但可惜這女人完全沒聽進(jìn)去。
想了想，顧離還是給她解釋：“我看你真氣虛浮，應(yīng)該是所學(xué)太雜，如今你在武道一途，已經(jīng)走上了歧路，根基不穩(wěn)，難有成就。”
上官虞也猛然想起了之前季玄武的提醒。
但當(dāng)時她卻沒在意，此時被一提點后幡然醒悟，對著顧離抱拳行了個武夫禮以示感謝。
但她還是忍不住問道：“你教我碎星刀是報一酒之恩，那為什么又教我劍法？”
理由？
一是看你人品不錯。
二嘛….這不是白天占了你一個大便宜。
當(dāng)然顧離打死都不會說出這事，只是擺了擺手：“朋友之間互相幫助，難道還需要理由？行了，早些回去吧，不懂再來問我?！?p> 上官虞撩起耳邊散亂長發(fā)，收好佩劍：“顧先生，你還沒告訴我這劍法的名字呢?！?p> “看著花里胡哨，其實簡單得很，是劍法亦是劍意，名漣漪劍訣?！?p> “你不用瞎猜，就是和漣漪劍一起，御劍城祖?zhèn)鞯呐涮讋πg(shù)?！?p> “至于為何我會？這是酒仙認(rèn)為自己下手確實過重，最后給我的補(bǔ)償?！?p> 說到這，顧離遲疑道：“我是看你得到了漣漪劍，才不想讓這劍訣失傳….別告訴其他人這事。”
上官虞了然，酒仙是御劍城城主夫人的親妹妹，會這劍訣沒什么稀奇，當(dāng)年御劍城被屠城后，她可是一怒之下殺了不少的人。
而酒仙補(bǔ)償顧離，上官虞也信….因為這是她朋友所說的話。
十一公主清冷淡漠而又多疑。
上官虞性子簡簡單單，只是個普通江湖女子。
此時她轉(zhuǎn)身向外走去，背對顧離揮了揮手：“這劍訣我不會告訴任何人。還有作為報答，我也不會把顧刀神偷偷哭鼻子的事傳出去?！?p> 顧離頓時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他覺得自己這個身份，以后在上官虞面前，可能再也抬不起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