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避免一些額外的事情發(fā)生，張哲選擇了霍家的烏篷船作為自己的交通工具。而且，烏篷船在離縣城碼頭還有五里路的地方就靠了岸。
岸邊有一輛燃著馬燈的馬車在等著，拉車的駑馬身上都掛滿了露珠。張哲帶著三七上了馬車，馬車夫放下了簾子，打著馬繞上了岔道，徑直往更遠(yuǎn)的縣城北門繞去。
張哲雖然不知道李玉樓會出什么樣的盤外招，但是他卻有個習(xí)慣，那就是絕對不進(jìn)入別人設(shè)置好的戰(zhàn)場，然后再見招拆招。
他才不做那么被動的事情。
黝黑的學(xué)衙前，縣中內(nèi)和離縣城較近的考生已經(jīng)烏壓壓的站了一堆。上百盞各式各樣的燈籠布滿了學(xué)衙前的廣場。
學(xué)衙對街的兩間茶鋪早早的就開了門，手頭寬裕的考生都坐在茶鋪里點了茶點。他們沒有一人吃那些茶點的，花這錢只是為了有個座位不讓自己累著。吃喝都是自己或者書童帶的水食。
他們都在等著學(xué)衙開門驗人。
李玉樓站在茶鋪的二樓欄桿邊，身旁還有一位中年文士。
那文士望著城西的街面，嘴里正與李玉樓說話：“李郎君的棋子可都已經(jīng)設(shè)好了？某可聽聞那張信之卻是能下得一手好棋啊?！?p> “陸先生，旦且安心。李某為那張信之設(shè)下了三道小題，都是無傷大雅之事。但若那張信之太過孱弱，就只怕要等待明年的春考了。惜之不能與之共試于一堂，李某雖不懼?jǐn)?，但此番勝之不武也是有因所然?！?p> 中年文士面皮一緊，只覺得這個李玉樓端的不作人子，陰處設(shè)計了人還滿口冠冕堂皇。他是孫同知的幕僚，算是在官場上混過時日的人，心道這個李玉樓如果去做官，只這副嘴甜心黑的本事，怕是要比他人也強(qiáng)一些。
城西碼頭處，一大早的也不知哪里來了七八只小船，在碼頭邊胡亂擠塞。幾個船夫還故作勃然的互相對罵起來，一點都不肯先自讓開，把碼頭卸客的地方堵得死死的。
有幾個乘船而來的考生，一時靠不得岸，個個叫苦，急的直跺腳。奈何那船夫們今天的起床氣都格外的大，一直叫鬧不休，對那些書生的叫喊故意當(dāng)做聽不見。
碼頭一個草鋪里，幾條大漢都偷偷看著碼頭上的動靜。
其中一人有些憂色，轉(zhuǎn)頭看向身邊的大哥：“大哥，若是真的誤了這些書生考試，縣衙里那些瘟蟲怕是要來堪磨我們。說不得這挑頭的位置，就便宜了別人了。”
領(lǐng)頭的漢子也是一臉的苦澀：“如今還能說什么？把柄都在人家手里，做不好就要進(jìn)那大獄，那里是人能去的地方么？”
另一個漢子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兩位哥哥都是被我連累了，那十兩銀子是我撿去的，本想匿下與侄女打一副頭面。誰知竟是郡城里的官家人掉落的，還被他們抓了個現(xiàn)行。如今，竟要連累兩位哥哥做下這等缺德事來?！?p> 挑頭瞪了他一眼：“到現(xiàn)在還不明白么，人家就是故意把銀子掉在你面前的。為的就是要耽誤不知哪位書生的前程?！?p> 張哲在距離學(xué)衙大約半里地的地方下了車，由三七提著個燈籠從北邊匯入了廣場之中。
有眼尖的立即發(fā)現(xiàn)了他，廣場上頓時波瀾微起。
茶鋪二樓，李玉樓一時失語。
那中年文士卻笑了：“北邊？這也是個妙人，竟是繞了一圈來的?！?p> 李玉樓也跟著笑了一聲：“如此便真有趣了，陸先生且看第二關(guān)如何？”
“李小友，不知這第二關(guān)卻是什么路數(shù)？”
李玉樓搖了搖扇子：“人生在世，心中自有不可與人知之事。往往才學(xué)敏捷者，心思也極重。我不過是幫著人，渡一渡這道心劫罷了?！?p> 站得高，也看得遠(yuǎn)。
李玉樓看到遠(yuǎn)遠(yuǎn)走來的一人，立即露出了胸有成竹的微笑。
正在等候?qū)W衙開門的考生們，突然聽到了一個清亮的聲音從西邊傳來。
“雞鳴紫氣來，漏盡紅門開，玄黃鎮(zhèn)甲子，我勸世人殆?！?p> 一個白發(fā)長須，仙氣凜然的老道，衣訣飄飛的從西邊走進(jìn)了廣場。
“疊翠山五柳觀清正見過諸位善信！”
陸先生有些訝然的看著李玉樓，滿臉都是失望。
“李郎君，說的便是這等手段？”
他沒有想到李玉樓居然安排了個道士，這神神叨叨的事情也能上得了臺面。
“先生莫急，”李玉樓笑著指著那老道解釋，“這老道來自五柳觀，什么法術(shù)壓勝，我當(dāng)然不信。我不過是借用他一張嘴，來亂人心神罷了?！?p> 陸先生略有些猶疑：“此法有用乎？”
李玉樓正好看見遠(yuǎn)方踉踉蹌蹌的走來一人，心中大喜。
“先生，請看！”他指著有些魂不守舍的那人，“我借老道誅心，第一個對付的就是這周子迎，這不是已經(jīng)著了道了。”
清正老道笑瞇瞇的走到一個考生跟前，微微掐指一算：“這位郎君，今日早起時，可是有蝙蝠掛門？”
那書生驚呼一聲：“確實如此！”
老道也不與他多說，又找到一人，看了看面相：“公子，昨日夜間可是夢到了山林？”
此人也嚇了一跳：“道長，如何得知？”
老道也不解釋，隨性的又找到了下一個人。
道士細(xì)看了下此人的臉色，臉色突然一變，轉(zhuǎn)身就要走。
那人急了，急忙拉住了老道。
“道長有何事不可言？萬萬告知！”
老道不肯解釋，執(zhí)意要走，那考生最后生生抱住了老道不肯撒手，一疊聲的求告。
老道不得已長嘆了一聲，連拍了那人額頭三掌：“與君說此事，關(guān)礙吾的修行。你既然作了那事，今年這學(xué)衙朱門你是萬萬進(jìn)不得的。還是等春暖花開之后，再來吧?！?p> 那書生被拍了之后兩眼一亮，立即拜謝：“我怎么就到了這里，說好今年不考的，怎么迷迷糊糊的就來了？”
周邊的書生立即跟見了鬼似的，紛紛躲開這兩人。
這書生飛也似的走了之后，老道用余光一瞟，正好看到一人暗暗指向了不遠(yuǎn)處背向而立的一個身影。
剛剛走到張哲面前正準(zhǔn)備與張哲作競考宣言的周子迎，看到老道晃悠悠的走了過來，頓時臉色大變，扭頭就走。
張哲有些不解的一回頭，正好看到了一張熟悉而親切的面孔。
可看到張哲的這張臉的老道，他的眼珠子當(dāng)時就直了，仙風(fēng)道骨的風(fēng)范立即就尷尬了起來。
“緣......，緣來是道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