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彌陀佛。”虎和尚褪去袈裟,露出壯碩的身形,只見他一身肌肉虬結(jié),如同一名大力士。
然后,他臉上的蠟黃,也一并消失不見,恢復(fù)成正常膚色。
夜小千從懷中掏出開裂的妖丹,看了看,有些懷疑的道:“你中的毒解除了?”
“好禿驢!”夜小千咬了咬牙,簡直要被這和尚的演技給折服。
誰也料想不到,這名阿東村中名望極高的高僧大師,竟然隱藏的這么深。
“很好,阿東村一而再的因你而刁難我,最后反而成全了你。”
“桀桀桀桀……貧僧度化不了你,那就超度你!”虎和尚面露獰色,雙目如炬。雙腳微分,雙拳收至腰腹,做馬步狀。
“你他媽的……一笑就是這種大反派的調(diào)調(diào),廢話少說,手底下見真章!”夜小千一手向前攤開手掌,一手背在身后,手中還緊握一枚鐵匠錘。
這是他從村中鐵匠那里順來的,一直藏在身上,作為一家之主,身上隨時帶著一枚大鐵錘,也合情合理。
虎和尚一聲暴喝!右手展開五指,從額頭至后腦勺摸了一把,像是給頭顱開光,之后便一頭沖向夜小千,仿佛一頭憤怒的公牛。
夜小千瞪大雙眼,松開中指,無名指,還有小指,用僅剩的食指和大拇指握住鐵錘,高高舉起。
隨后,再重重砸下,半道將三指猛的收攏,緊握錘柄,下砸之勢再加一重力道。
鐵錘和鐵頭,強(qiáng)強(qiáng)相遇。
當(dāng)!錘和頭親密接觸,夜小千后退三步。
虎和尚卻撲通一聲給夜小千跪了,雙手抱頭,縮成一團(tuán)。
“這是熊劍雨教我的!”夜小千嘴角一扯,只覺得右手虎口似乎裂開了,火辣辣的痛。
這鐵頭功果然名不虛傳,鐵錘都砸不壞,普通人挨這一下,一顆頭顱早就變成爛西瓜了。
“桀桀……不過如此?!币剐∏Ю湫?。
隨后,他走向前去,高舉鐵錘。要趁他病,要他命。
“孽障!你快給我住手!”
正在此時,阿東村中一群人手持鋤頭,糞叉,扁擔(dān),甚至是板凳,木墩子以及不知從哪里找來的半截柴刀,氣勢洶洶向村口跑來。
說話的,正是為首的村長。
他面露驚慌之色,手上緊緊抓著一把菜刀,看到夜小千的同時,一聲咆哮,一副要拼命的架勢。
這群人,都是虎和尚的虔誠信徒,對他唯命是從,見到他跟著夜小千出了村,就暗暗關(guān)注,沒想到這小子隱藏的這么深,他身上的傷竟然痊愈了。
“你!你這畜生!”村長來到虎和尚身旁,又是悲憫又是憤怒,菜刀指向夜小千,卻不住的顫抖。
夜小千不為所動,鐵錘卻被人一把奪過,他也不計較,卻暗暗調(diào)動內(nèi)力,《鐵臂拳》悄然運(yùn)作,一有不對,就用刀劍難傷的一對鐵臂招呼這些不開眼的家伙。
“這是第三次?!币剐∏@了一口氣。
虎和尚痛苦哀嚎,口中喃喃著:“他入魔太深,貧僧,渡不了他……”
“大師!大師你沒事吧!”村長蹲下來,痛心疾首的將虎和尚抱住,村民們也是一臉悲痛之色。
“夜!?。∏?!”好一會兒,村長才咆哮著站起身來,怒指夜小千,恨不得給他一刀。
“桀桀……呸!呵呵,你到現(xiàn)在還相信他?”夜小千怒極反笑,對他們的憤怒視若無睹,再一再二不再三,他已經(jīng)把這些人的心思看透了。
這就是一群無可救藥的愚民。
“你這畜生,給我住口!事到如今,你還有臉待在阿東村嗎?給我滾!滾!”
“畜生!滾!滾出阿東村!”
“滾出阿東村!”
一聲聲帶著憤怒和怨恨的咆哮,不斷沖擊著夜小千的心神,于是抖了抖袖子,背著手,一步一步走上小道。
從少年英雄變成大俠,再從大俠變成孽障,最后變成他們口中的畜生,這一切的緣由,只不過是一個愚字,果然是難以自渡。
當(dāng)走出一段距離,忽然,他回過頭,正對上一群怒目而視的目光,仿佛把他當(dāng)成十惡不赦的惡人,刻薄,怨恨,陰毒,寫在他們每一個人的臉上。
夜小千抿了抿嘴唇,最后說了一句:“好自為之?!?p> “呸!”村長狠狠地啐了一口吐沫。
遠(yuǎn)山綠綿長,河水碧幽幽,五個護(hù)衛(wèi)在水灣盡頭的渡口等候。
“家主,阿東村的人簡直無藥可救?!庇袀€護(hù)衛(wèi)迎了上來,遞上一個酒壺。臉上還有一絲無奈,他們辛苦這么多天,最后換來的,是讓他們滾蛋。
“我不怪他們,這也是他們的命?!币剐∏Ы舆^酒壺,又從護(hù)衛(wèi)腰間取下一把短刀,然后揮了揮手。
護(hù)衛(wèi)們面面相覷,不知所謂何意。
“你們先回去等我,等我完成自己的事,再回來,對了,你們別忘了夜家家主只有一個?!比缓笠剐∏е噶酥缸约旱哪?,用詢問的目光掃過他們每一個人。
“家主……是你!”
“沒錯,我才是家主,記住,我沒有回來之前,不要向任何人低頭。”
有個護(hù)衛(wèi)臉上露出糾結(jié)之色,顯然有話要說。
夜小千直視著他,眉頭一皺,一股大威嚴(yán)直透他的心靈。
那護(hù)衛(wèi)喃喃道:“要是大少爺和二少爺回來了……要是他們找府上下人的麻煩。”
夜小千冷冷道:“你們是護(hù)衛(wèi),夜府的護(hù)衛(wèi),該怎么做就怎么做。”
“可是……”
“沒有可是!無論是誰,敢在夜府惹事,給我往死里打!”夜小千臉色恢復(fù)嚴(yán)峻,臉上閃過一縷殺機(jī)。
五個護(hù)衛(wèi)頓時低頭彎腰,再也不敢與他對視。
夜小千不但是家主,也是他們的師父,師命難違,他說如何,他們也就只能如何了。
夜小千轉(zhuǎn)身就走。
護(hù)衛(wèi)們紛紛松了一口氣,又有一種自豪感油然而生,從此以后,他們只聽命于一人,這比瞻前顧后,猶豫不決的那段時間好過太多了。
于是,他們默默的注視著那個孤獨(dú)離開的背影,雖然仍是少年,但他的形象卻仿佛變得越來越巨大。
一匹馬,一把短刀,一枚有裂紋的妖丹,一本《玄/鐵臂拳》的秘籍小冊,這就是夜小千的全部家當(dāng)。
他不知道翻江龍和虎和尚的過節(jié),但他總覺得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非比尋常,只要有翻江龍的地方,就少不了虎和尚,而虎和尚在阿東村,他就只能離開。
而此刻他在跟蹤一個人,一個黑臉漢子,他從阿東村走出來,走向南面群山環(huán)繞的一片竹林,竹林之中有一條直上山尖的小道,小道隨著山勢,漸漸隱沒。
夜小千把韁繩解開,在它的屁股上拍了拍,“回去吧。”
隨后,他弓著身子悄悄前進(jìn),時不時的抬頭觀望,黑臉漢子非常謹(jǐn)慎,基本上是十步一回頭。
山道不過兩尺寬,雜草叢生的幾乎快要淹沒這條上山路,所以兩人都走的很慢。
直到日落西山,兩人才一前一后翻過一座高達(dá)一千丈的大山,此刻兩人也都是筋疲力盡,望山跑死馬,絕非虛言。
黑臉漢子找了個相對平坦的小山坡,開始解下身上的東西,譬如水壺,背包,還有一個看起來裝了不少干糧的小布包。
“看來是要在這里過夜了?!币剐∏闪艘豢跉?,再繼續(xù)走下去,他也要撐不住了。
此處已在下山道,小道周遭林木參天,山風(fēng)咆哮不止,卷著樹海一浪一浪,仿佛永無止息的旋律,讓人感慨人生渺小。
一縷火光升起,夜小千在遠(yuǎn)處看的分明,仔細(xì)捕捉對方臉上的表情,然后分析接下來的旅程還有多遠(yuǎn)。
片刻之后,大符師被他召喚出來,和他一起喝西北風(fēng)。
“你放棄了阿東村?”大符師眼里有些異樣之色。
“錯了,是阿東村不需要我?!币剐∏а鎏芍?,舒展四肢,他真的累了,卻不知是心累,還是身體累。
“你還記得當(dāng)初我們第一次見面,你問我的來歷嗎?”大符師圍著他轉(zhuǎn)了一圈。
“你和我說,你出生的地方比瀏陽城還要大,人數(shù)比瀏陽城還要多,到你最終卻放棄了它們,選擇去做一件看起來很任性的一件事?!?p> 大符師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那你現(xiàn)在和我當(dāng)初有何區(qū)別?”
夜小千放棄了阿東村,轉(zhuǎn)而去尋找翻江龍,正如他當(dāng)年放棄大燕州,只身闖入大秦皇庭,最后的結(jié)局,是億萬生靈死于戰(zhàn)亂。
而夜小千此刻也在做同樣的事。
他離開阿東村,去找翻江龍,但是兩人心里都清楚,哪怕殺了翻江龍,他的手下們也定會瘋狂報復(fù),阿東村覆滅,只是早晚。
“我會為他們報仇!”夜小千劍眉倒豎,臉上有著不可更改的果決之意。
“村民們會死?!贝蠓麕煹?。
“人終有一死。師父,我已經(jīng)說過,你錯了,你的家園不是因?yàn)槟愣鴼纾敲撊绱?。”夜小千說完,將妖丹含在嘴里,閉上了眼睛。
大符師默然,我錯了嗎?
第二天,夜小千再次踏上旅程,經(jīng)過一夜的吸收,他感覺自己的身體仿佛有一股新的力量迸發(fā)出來,充盈四肢百骸。
“這難道就是真氣!”夜小千有些沾沾自喜。
但當(dāng)他想要仔細(xì)去感受的時候,那股力量就會變成一道氣流,在體內(nèi)亂串,根本無法駕馭。
“唉……算了”
不過,挫敗感只是一剎那。再一次將《玄/鐵臂拳》的真氣篇翻看了一遍,這將是拿下翻江龍的重要因素。
隨著朝陽穿透枝葉,將碎金色灑滿山野,夜小千胸中又涌出一股豪氣。
“該做個了結(jié)了!”
明月與你
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