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天災(zāi)
整個書房就只有夫妻二人,王爺依舊坐在書案后,鷺州知府剛剛派人送過來的奏信,主要是慰問,大略介紹了一下鷺州本地的風(fēng)土人情,還詢問了請安拜會的時間。昀初覺得無聊,就四下觀看,看到那么多書就想著借一本回去打發(fā)時間,于是便請示王爺,王爺點點頭示意她自己去挑。
只見她果然徑直走向“志異話本”那一列,隨意翻了幾下都想看,小的時候她最喜歡聽府里的丫鬟婆子講故事了,什么妖魔鬼怪、玉帝王母、七仙女下凡、桃花仙……之類的,聽得多了她也能隨口編出來嚇唬小丫鬟了。
王爺見她在那邊抿著嘴笑,皺了皺眉,然后走上前把她手里的小說話本都放下,拉到旁邊“文辭書畫”那一列,抽出《詩經(jīng)》、《楚辭》遞給她,然后命令:“好好讀完,回頭本王抽查?!?p> 昀初撅了噘嘴,低頭討?zhàn)垼骸巴鯛?,《詩?jīng)》尚可,我都讀過,只是《楚辭》太過拗口,我從小都讀不下來?!?p> 王爺一笑,有些不大相信,便問道:“既然《詩經(jīng)》都讀過,那背一下‘昊天有成命’?!?p> 昀初抿嘴一笑,心想這可難不倒她,于是張嘴就來:“昊天有成命,二后受之。成王不敢康,夙夜基命宥密。於緝熙!單厥心,肆其靖之?!?p> 背到最后四個字,昀初頓了頓,看了一眼王爺,王爺神色不改,聽完點頭:“嗯,不錯,所以你是知道本王與皇兄名字的由來了?”
昀初點點頭,王爺雖然欣慰,但是依然沒打算放過她,還是把《楚辭》塞給了她:“還是要好好讀讀這本,且不用全背下來,通篇讀完就很好,要不然連個‘將離’是什么都不知道?!?p> 昀初無奈地接過來,步伐沉重地離開了,王爺在背后覺得好笑。
出了門,兩個丫鬟看昀初臉色不好,連忙問:“怎么了王妃,你惹王爺不高興了?”
昀初長嘆了口氣,舉起手里的書,噘著嘴抱怨:“王爺讓我讀完這本書?!?p> 迎春也覺得好笑,于是打岔:“剛剛奴婢看有幾個丫頭摘了一把蓮蓬,咱們?nèi)兩徟畛院貌缓??!?p> 昀初喜笑顏開,重重地點了點頭,然后歡天喜地跑開了,恰巧碰到朱青走進來,看了一眼,便對王爺說:“王爺,您對王妃說什么了,她拿本書開開心心地走了。”
王爺清冷一笑:“本王說書里頭有櫻桃釀肉。”
侍衛(wèi)自然是聽不懂,搖搖頭便回稟:“信都送出去了,快馬加鞭,三四日就到京城了。”
王爺點了點頭,恰巧這時一個悶雷劈下來,天色陡然一暗,便噼里啪啦下起豆大的雨點,王爺皺了皺眉問道:“鷺州一直這么多雨嗎?”
朱青回到:“臣看了近幾年的州府縣志,都記載雨量尋常,興許是今年特殊些吧。”
昀初和兩個丫鬟在水榭上坐著剝蓮蓬,那本《楚辭》被隨意地丟在一旁,一個悶雷下來都嚇了一跳。迎春把里頭的蓮心挑出來用手帕包好,說是可以沖茶喝。
“奴婢還想著天氣好讓王妃帶著咱們?nèi)コ抢锕涔淠兀催@雨又要下好幾天,又悶熱又潮濕,真是讓人心情不舒坦?!?p> 昀初看著她發(fā)牢騷,不禁覺得好笑,于是望了望天,不知道京城下雨了沒有,母親大人的腿還疼不疼。
穆夫人此時正在昀初小姐的閨房里,先是坐在床上抱著枕頭,上頭還有女兒身上的味道,又是坐到妝臺前盯著銅鏡,首飾匣子里幾樣精致的發(fā)簪和手鐲,桌上的桂花頭油用了一半,口脂都有些干了,顏色也不明顯;書案上抄了一半的詩,只寫到“醉后不知天在水”,小丫頭片子,只喝過果子酒,說什么醉的夢的,想到這里,忍不住流下眼淚,不知她現(xiàn)在如何,路途遙遠有沒有生病,到了那邊水土可還習(xí)慣。
昀初蓮蓬也不吃了,回到房間,抱起桌上帶來的那把琴,噘著嘴大滴大滴流眼淚,哽咽地說:“我想我爹娘了?!辈恢浪麄兒螘r能收到信,會不會想她想得吃不下飯睡不好覺,要是這樣,自己信里寫的“吃的好睡得好”豈不是很沒良心。
因早上吃的多,又吃的晚,到了午飯的時候昀初也不餓,簡單喝了點酸辣湯,王爺一直在書房沒見出來,雨一直下個不停,傍晚天都是昏暗不明的,偌大的王府幾乎見不到人,但早早就點起了燈火。
晚上,王爺處理完一應(yīng)事務(wù)從書房出來了,走在連廊上路過花圃,滿眼的芍藥花已經(jīng)零落成泥,倒叫人有些傷感,但好歹枝葉清脆,被雨水清洗過愈發(fā)亮眼。
“朱青,回頭你叫花匠多采買一些新鮮花樣栽上,把那一片也補上,最好一年四季都花開不敗。”王爺停下腳步,看了一會兒。
“是,臣記住了,明日就著人去辦。”朱青抱拳。
進了花廳,昀初在桌前手撐著臉呆坐著,并沒叫上菜,應(yīng)該是在等自己,于是走近坐下,輕身詢問:“怎么不先吃?”
昀初立馬坐直身子一笑,說:“正好我也不餓,就等你一會兒?!?p> 王爺哼了一聲說:“可真是難得?!?p> 昀初撇嘴,心里不服,“人家又不是飯桶?!敝皇窃谛睦镱^想,沒敢說出來。
王爺手一揮,丫鬟們開始上菜,有八寶鴨、清蒸鱖魚、桂香藕片、白灼菜心和燴牛肉,湯是莼菜羹和蓮子糯米羹,昀初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吃哪個好,想了想,先夾了一片糯米藕,咬了口又叫丫鬟舀了一碗蓮子羹。
王爺看到了皺眉:“老吃甜的怎么行?既壞牙,又不好消化?!比缓蠼o她夾了一筷子鱖魚,放到面前的碟子里。
“人家才不愛吃甜食呢,只是中午喝了酸辣湯,胃里一直泛酸,才想拿甜的壓壓。”昀初在心里嘟囔。西北的瓜果甜得發(fā)膩,熬出來的汁水浸著各式干果,攤平晾涼,再切成一片一片,小時候母親常做,吃得多了也不惦記了。
略略吃了兩口就離席了,王爺有些驚詫,回頭看了一眼,迎春會意留下,回王爺說:“王妃興許是想家了,中午那會子哭了半天?!?p> 王爺心一沉,擺手讓出去了,看著桌上的菜,本來是交代廚房特別預(yù)備的,在吃的上花樣要多些,可沒想到還是彌補不了,畢竟是個丫頭片子,女兒家心思多。
王爺也沒什么胃口,用了點湯水就吩咐人撤下去了,朱青忍不住問道:“王爺,用不用臣明日讓管家多請幾個廚子?”
王爺?shù)闪怂谎?,?xùn)斥道:“不知道儉省?!?p> 朱青撓撓頭,心想,王爺?shù)男乃荚絹碓诫y猜了。
昀初正在更衣,王爺進來了,一個丫鬟連忙上前幫他脫去外衣,掛在衣架上整理好,然后紛紛退了出去。
昀初坐在床邊,心里直犯嘀咕,低著頭,兩只手攪著薄衫,王爺覺得好笑,然后他也坐到床邊,正了正衣裳,昀初連忙往一邊挪了挪。
王爺清了清嗓子說道:“本王且問你,是不是你親手接下父皇的賜婚的圣旨?”
“是?!标莱觞c頭。
“那你是不是本王的妻子?”王爺再問。
“是?!?p> “既然是妻子,就應(yīng)該盡到妻子的責(zé)任?!蓖鯛斦f罷看向她。
“我知道?!标莱醯挂怖蠈崱?p> “既然知道,你扭扭捏捏的像什么樣子?”王爺似乎生氣了。
昀初往邊上又挪了挪身子,雙手扶住床架,難為情地說:“我不會?!?p> 王爺一驚:“不會,你娘沒教過你?宮里的教養(yǎng)嬤嬤呢,也沒教過?”
昀初神色艱難,吞吞吐吐地說:“我娘沒來得及教,宮里的嬤嬤只提了一嘴,說剩下的等到大婚之日會有專人教授,還有畫本子給看。”
王爺聽完差不多都要笑出聲來,于是急忙正色道:“那本王問你,嬤嬤提了一嘴,是怎么說的?”
“嬤嬤說,說,寬衣侍君?!标莱鹾萘撕菪恼f了出來。
王爺步步緊逼,繼續(xù)說:“那你倒是寬衣啊?!?p> 昀初快要哭出來了,她心一橫,閉著眼去解自己薄衫上的盤扣,越著急越解不開,臉紅似熟透的櫻桃。
王爺終于忍不住發(fā)笑,無可奈何地說:“你在做什么?是替本王寬衣?!?p> 昀初這才羞愧地睜開眼,又哆哆嗦嗦去解王爺衣上的扣子。
王爺終于不忍心再欺負她,于是抓住她的手說:“你別怕,我們未行大禮,又是國喪,本王說過不會欺負你?!?p> 昀初心里終于舒坦了一些,想了一會兒,于是不要命地問道:“那王爺準備什么時候欺負我?”
“穆昀初!你!你不知死活!”王爺嚇壞了。
“不不不,王爺你誤會了,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既然總會有這么一天,那王爺還不如告訴我具體的時間,我好提前做準備?!标莱踹B忙擺手搖頭,著急忙慌地解釋。
王爺詭笑:“準備,你準備什么,看畫本子嗎?”
昀初都快哭了,帶著哭腔地撒嬌抱怨:“王爺,你別拿我打趣?!?p> “好了好了,”王爺也不忍心了,于是扶她躺下,連忙寬慰道:“別生氣,本王逗你呢,既然你想知道具體的日子,不如就八月初八吧。”
“為何是八月初八?”昀初不解,翻身問道。
王爺閉了眼,用手枕頭,淡淡地說:“總得等你過了十六歲生辰吧?!?p> 昀初聽完,心里暖暖的,然后美滋滋地睡下了,他還知道自己的生辰是哪天。
王爺記得曾經(jīng)聽宮里的某位太醫(yī)說過,女子年滿十六宜生育,生子易養(yǎng)成。北堂一族,無論男女,成親生育都較晚,父皇也是在近二十三歲的時候才有了第一個皇子,所以自己都二十了才剛?cè)⑵?,皇兄雖有幾個侍妾,但正妻未娶,也無所出。
“昀初,你睡著了嗎?”王爺聽聞身側(cè)呼吸均勻,試探地問道。
“快了?!标莱醴硐蚶飩?cè)。
“本王問你,昨晚你是做了什么美夢嗎?”王爺想起昨晚她睡著了還傻笑,抱著自己的胳膊就是不撒開。
昀初一機靈,陡然睜眼,心里想自然不能跟他說那個不太光彩的夢,于是瞎編道:“好像夢見啃大豬肘子。”
王爺冷哼一聲,甩了甩手臂,直覺得晦氣。
昀初見糊弄過去,于是開始傻笑著回味昨天夢里的那個吻,遲遲不肯睡著,不知過了多久,外頭燈花將落,昀初輕輕抬頭,見王爺已經(jīng)熟睡,才敢抿了抿唇,偷偷在王爺?shù)淖齑缴嫌×艘幌拢粝乱粋€輕輕淺淺的吻。
王爺突然驚醒睜眼,立馬翻身將那人壓在身下,此時燈花落下,屋內(nèi)一片漆黑,誰也看不清對方的臉。
良久,王爺才出聲,惡狠狠地說:“穆昀初,你不要逼我。”
第二天醒來,天還是暗暗的,聽窗外還在下雨,好像誰把天捅破了,下了一天一夜都沒停。昀初掀開床幔準備起床,迎春見狀連忙上前鉤住,又伺候昀初穿了鞋,這時,秋苓剛好打水進來,將干凈的手巾打濕遞給昀初,她仔細抹了抹臉,遞了回去,迎春又端上一杯鹽水,上頭漂著一瓣金銀花,昀初漱了漱口,吐到痰盂里。
梳妝的時候,昀初問道:“王爺呢,又很早起了吧。”
迎春邊給她梳頭邊回答:“今兒起得更早了,朱青大人說,鷺州知府來報,禹陵江因連綿不斷的大雨,水位上漲了不少,今日王爺要隨著知府和幾位知縣巡查江防?!?p> 昀初嘆了口氣,情不自禁地說:“男人真辛苦?!?p> 兩個丫鬟笑了,打趣道:“王妃心疼了?”昀初聽完,瞪了她倆一眼,訓(xùn)斥道:“沒規(guī)矩,小心讓王爺打發(fā)你們出去嫁人?!眰z人連忙捂嘴。
早飯沒吃,午飯也沒好好用,一大桌子飯菜端上來幾乎原封不動地撤下去,昀初也不知道怎么了,胃口太差。她從花廳回到房間,王爺還沒有回來,外面的雨一直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王爺一早乘著馬車,帶著朱青和一小隊人馬趕到碼頭與鷺州知府他們會合,因水位上漲,碼頭已經(jīng)被淹了一大半,再漲就要與路面持平了,王爺先聽幾個知縣大人的匯報,然后拿出鷺州地圖展開,皺著眉頭大略看了一下,青陽、均縣、巢溝和磨坪這幾個縣地勢偏低,如果江水再漲,堤壩潰決,最先被淹的肯定是這幾個縣。于是王爺吩咐,先沿著江防大堤走一圈,確保鷺州城無虞,再著手整治下面。
在每一個渡口,王爺都下車觀看,吩咐文書做好水位的詳細記錄,并要求每個時辰都需要觀測一次。
一整圈下來,雖有人打傘,但王爺仍然被淋濕,在回程的馬車上,王爺吩咐鷺州和地方各縣必須先以過去十年來禹陵江水最高位時為標準,日夜加固堤防,再同鷺州周邊幾個州縣借調(diào)人馬,分別調(diào)往青陽、均縣、巢溝和磨坪這幾個縣,渡口和堤壩每隔二十丈留一人值守,手持銅鑼,一旦發(fā)現(xiàn)險情,立即鳴鑼通報。
諸位大人紛紛得令,仿佛有了主心骨,最起碼有王爺坐鎮(zhèn),即使處理有失,陛下也不會過分怪罪。
回到王府,王爺已經(jīng)濕透,朱青連忙吩咐下面準備浴桶和熱水。昀初正在合歡堂百無聊賴地撫琴,根本不成調(diào),見王爺濕漉漉地進來,立馬驚詫地起身,跑到他面前,又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先給本王寬衣?!蓖鯛斕嵝阉?。
是的,應(yīng)該先把濕透的衣服脫下來,于是昀初連忙解扣子,這回倒還利索,三下五除二邊將外衣脫了,這時,朱青正命人抬了浴桶進來,迎春和秋苓跟在后面,和幾個小丫鬟分別提了桶熱水進來。
昀初從柜子里找出干凈的衣衫,站在一旁,朱青試了試水溫對王爺點頭。王爺擺擺手叫都下去,昀初放下衣衫后也準備出去。
“王妃留下?!蓖鯛敯l(fā)話了。
昀初停住,王爺又說:“嬤嬤不是教你要寬衣侍君的嘛,快幫本王脫掉中衣,都濕透了?!?p> 昀初紅著臉過去了,并不敢去看,只摸索著脫了衣服,扶王爺走到浴桶邊,王爺坐進浴桶,舒舒服服泡了起來,昀初這才敢走過去,正視他臉,因淋雨而泛白,此刻稍稍回紅了一點。
“王爺,漲水了是嗎?那鷺州城百姓會不會有危險?”不愧是禎平王妃,此刻居然有了家國情懷,還知道擔(dān)心黎民百姓。
王爺欣慰一笑,回答:“還好,本王已經(jīng)安排下去了,你不用擔(dān)心,興許明天雨就停了?!?p> “哦,”昀初一笑,說:“我就知道王爺最厲害。”
王爺抬抬手,招呼她過來,昀初走過去,王爺說:“剛進來聽你在彈琴,再好好彈一曲吧,本王還沒聽過?!?p> 王爺抿嘴低頭,似有不悅。
“怎么?不愿意?”王爺問。
昀初老老實實回答:“不是,我其實彈得不好,豫安王,哦,不是,陛下說你精通音律,我怕你笑話我?!?p> 昀初說起陛下,王爺心一緊,隨即他又笑著說:“無妨,你只管彈。”
昀初點了點頭坐到一邊,沉下心,靜了靜,便開始撫琴。
彈的是《昭君怨》,王爺只聽了幾下便聽出來了,穆小姐并沒有謙虛,她的確彈得一般,手也有點生。等她彈完這曲,王爺笑著問她:“你的琴跟誰學(xué)的?”
昀初嘟嘴,知道他不太滿意,就誠實回答說:“跟我娘學(xué)的?!?p> “慈母多敗兒,怎么不請個樂師,正經(jīng)學(xué)學(xué)?”王爺不解,在他理解,既然要學(xué),為什么不好好學(xué)。
“是請過一個樂師,是個胡人,不過人家不愛彈琴,就沒好好學(xué)。”昀初撇嘴。
王爺更不解:“既然不愛彈,怎么離京的時候只帶了把琴?!?p> “這琴,是我爹給我做的?!彼穆曇粼絹碓降?,仿佛要哭出來,王爺也不好再教育,于是說:“不如,明日本王吩咐他們給你找個樂師吧,”昀初抬頭似有不爽,王爺又接著說:“算了,本王親自教你吧?!?p> 所以不等昀初拒絕,王爺就說水涼了,吩咐她把手巾拿過去。等昀初背過身,他迅速擦干身體,換上了干爽的衣服。
“好了,去用晚膳吧?!蓖鯛敔恐氖肿叱龊蠚g堂。
當(dāng)晚,昀初和王爺?shù)奈缚诙己芎?,都叫添了飯,一道龍井蝦仁兩個人都很愛吃,這讓朱青和迎春都很詫異,飯后,雨稍稍停了停,王爺叫昀初陪她走走,也沒叫旁人陪同,朱青和迎春他們?nèi)齻€就在不遠處閑話。
王爺問她:“都這么久了,本王還不太了解你,你且說說,喜歡什么,厭惡什么,本王都記著,以后也好多遷就你?!?p> 昀初甜甜一笑,她回答道:“我是很尋常的一個人,沒有特別喜歡的,也沒有十分忌諱的,能吃能睡,用我娘的話說,就是丟在哪兒,長在哪兒,王爺已經(jīng)對我十分好了,不用再過分遷就了。”
王爺也笑了,于是接著問:“那你爹娘為什么給你取這個名字?”
昀初想了想,回答道:“我娘說,我是生在胡人的氈帳里的,生我的時候,太陽剛升起來,我娘瞧著很歡喜,就取了這么一個名字?!?p> “很好聽,寓意也好,本王也聽說胡人都以氈帳為居,牛羊為食,皮毛為衣,編發(fā)左衽,與漢人大不相同?!蓖鯛斣谖鞅倍甲o府呈上來的奏折上看過對他們的描述,只不過這奏折是皇兄當(dāng)時親手抄就給他的。
昀初點頭,十分佩服王爺?shù)牟W(xué),她說:“胡人的氈帳都朝向東方,因為他們崇尚太陽,看到旭日東升就會覺得是天神祝福,月亮是夜晚的太陽,所以朝拜旭日夕拜月,跟我們漢人一樣,很有信仰?!?p> 王爺從心底愈加喜歡眼前這個侃侃而談的女孩,他十分羨慕地說:“本王雖為皇子,都不曾去過邊疆,見識那邊的風(fēng)土人情,昀兒都見過,本王很羨慕你呢?!?p> 沒想到昀初卻沉下臉來,她嘆了嘆氣,說:“這是在兩族交好的時候,一旦交戰(zhàn),也是水火不容,生靈涂炭,我爹爹就是在與胡人交戰(zhàn)的時候被砍傷,差點沒救回來,現(xiàn)在后背還有一個半尺長的傷疤。”
王爺從未親歷過戰(zhàn)爭,但依然替昀初難過,心疼她的遭遇,王爺想安慰她,又不知如何開口,因為她在西北邊疆煎熬的時候,自己一直都在京中享樂,身為皇子,突然覺得有些慚愧。
不過昀初的情緒轉(zhuǎn)變得很快,她又興高采烈地邀功:“王爺,你知道嗎?我爹爹特別聰明,他發(fā)現(xiàn)胡人有依照月亮打仗的習(xí)慣,月盛進攻,月虧退兵,因此打了好幾次勝仗,不過即便如此,每次打仗也都是九死一生的?!?p> “昀兒的爹爹真棒!”王爺捏了捏她的小臉,心中卻有了疑慮,穆雷的確有帶兵打仗的天賦,不過為何在西北那么多年還是一個小小的參將,要不是因為主將臨陣脫逃也不會有機會立軍功被朝廷知曉,從而被擢升至京。
“不過現(xiàn)在好了,爹爹不用打仗了,在京城當(dāng)個管軍需兵器的小官,娘親也不必再擔(dān)驚受怕,我又嫁給了王爺,仔細想想,這一切說不定真的是天神庇護呢?!标莱跆煺娴男∧樠笠缰鵂N爛的笑,如她的名字一般耀眼。
“昀兒,你真的不后悔嫁給本王?”王爺突然問道。
昀初想了想,有些害羞地回答:“我對王爺一見傾心,怎么會后悔,歡喜還來不及呢?”
王爺有些感動,情不自禁一把抱住了眼前這個散發(fā)耀眼光芒的女孩,仿佛是恰好出現(xiàn)在他人生中最昏暗時候的一抹亮光,在他心里的明燈將要熄滅的時候又幫他點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