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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荃戰(zhàn)記:失敗的歷史

章九 我是我,第六節(jié)

秦荃戰(zhàn)記:失敗的歷史 云海空城 5241 2022-04-23 11:02:45

  古時,曹芮兩國交界處是以自東北向西南的九安山為界,后曹芮交戰(zhàn),芮國占領了曹國盛產(chǎn)鐵礦的十限城,而曹國在多年戰(zhàn)爭中又逐漸蠶食了芮國邊境地界,以致到了現(xiàn)在曹芮兩國邊境線極為復雜。高天佑自芮王宮出來,有意往曹王宮走了一趟,沒想到離開漢城后,又進入了芮國境內(nèi);這也與他游歷方向有關,他在高陽曾聽聞琉州救世之事,后游歷大陸,各諸侯國亦對琉州師君尊敬有加,受惡鬼困擾的云丘修道人希望能覲見靈主求得解脫,故此一直往海界的方向走去。

  惡鬼留戀貴族糜爛的生活,高天佑卻打定主意再不沾染這些,從漢城出來后,他便一路挑選荒蕪的小道行走,避開沿途的各大城市和莊子。就這樣,走了十來天,惡鬼忍受不了行走的枯燥,先行一步前往黃州了,只剩高天佑一個人繼續(xù)行走在山間小路上。

  他是在一個行路客解渴的小茶棚遇見阿水的,那個穿著華貴、身邊卻無一個仆從的孩子正毫無察覺地將自己處于最危險地境地,她根本沒意識到財富和孤身女子這兩項能引來多大災禍,還天真地向茶鋪老板打聽貿(mào)城的方向。高天佑瞅見左邊桌子上的獨眼男子跟著那孩子離去,心里的不安越發(fā)嚴重,忙也跟了上去,果然在一道岔路口看見獨眼男子和幾個同樣惡形怪狀的人,他們手里拿著的正是那孩子掛在腰間的香囊,其中一個還將香囊舉到鼻下嗅了嗅,高天佑聽不得他們再說出惡心人的話來,上前打斷道:“那孩子呢?你們把她怎么樣了?”

  “哪來的孤寡道君?”獨眼男人也打量高天佑,見高天佑一直盯著他們手中的香囊,心中了然道,“道君是問剛剛那貴族丫頭?已經(jīng)殺了,尸首扔在灌木林里,道君喜歡自去找吧。”

  “你們身上沒有血腥味,只要說出那孩子的去向我便饒過你們?!?p>  “饒過我們?小道君,看我們誰饒過誰吧?!豹氀勰凶訌纳韨劝纬鲆话押诘?,直沖高天佑劈砍過來。其他人配合他將高天佑團團包圍起來,出刀凌厲,密不透風,宛似布下一張?zhí)炝_地網(wǎng)來。

  高天佑還不曾將凡人的刀法放在眼中,翻身越到樹上,口中念咒,剛才所站的地方立時凹陷下去,形成一個十丈深的深坑,那張?zhí)炝_地網(wǎng)腳下沒了依附,頓時都落到深坑里去。高天佑跳下來,在坑旁俯視他們道:“那孩子往哪個方向去了?”

  獨眼男人高聲道:“殺了,還要再說幾遍?”

  “還請不要撒謊?!备咛煊哟邉臃ㄐg,坑頂?shù)耐潦黜?,儼然他們再不說實話就要掩蓋下去。

  “她往南方去了,沒有騙你,這是實話?!?p>  “你們可有對她做什么?”

  坑底的幾人面面相覷,最后一個面有刻字的黑臉漢子奪了其他人手中的香囊,遞給高天佑道:“我們只是向她搶了一些錢,都在這了?!?p>  高天佑不疑有他,反而欣慰地點點頭,取下腕上的珊瑚串與這黑臉漢子換了香囊:“這串珊瑚是曹國許太主所贈,想是值得這些錢,你們拿去做些小生意吧,莫要再搶劫他人。法術在兩個時辰后就會消失,在這之前你們不要亂動,否則土石會掩埋下去?!?p>  最后在沙洲的一個老舊茶館趕上了那孩子,如黑臉漢子所說,他們的確只是搶了錢。那孩子向茶館老嫗要了一碗涼水,道了謝坐在一旁的大樹下乘涼,見高天佑趕來還歡喜地與他打招呼。高天佑收起急切的腳步,只裝作不經(jīng)意地再逢,他不希望這孩子知道世間的磨難,從而磨損了她的心志。那孩子也不怕生人,聽他說要往黃州去便主動提起同行:“我要往貿(mào)城去,與大哥哥還是同路喔。大哥哥若不嫌棄,咱們一路上做個伴吧。”高天佑自是不會拒絕,他本意也是護送這孩子回家以免她路上遭遇不幸。

  交談中,高天佑得知這孩子小名叫阿水,今年十三歲整,因為年紀尚小,家里還沒有給她取大名,此番是前往貿(mào)城看望別嫁的母親。高天佑聽說過這規(guī)矩,有些人家疼惜孩子,就一直以小名喚之,甚至取賤名欺瞞上天孩子命賤不值取。阿水說她曾在江國生活過一段時間,江國只有春夏秋三季,夏季長達七個月,又不像木府近??梢越禍兀梢哉f一年到頭都熱得很,但江國有很多其他地方都見不到的水果,削皮去核切碎了,加點食鹽、甘草鹽、辣椒面、白糖,統(tǒng)共一拌,酸酸甜甜十分爽口。她總是說著說著就舔下嘴唇,抱有遺憾道:“如果還能再去江國就好了?!比缓竺孓D向他道,“如果大哥哥歷練時經(jīng)過江國,可一定要嘗嘗當?shù)氐乃鸬叫牡讍?!”阿水還說起別的地方來,遼闊無邊的宗州,山行怪道的羅國,姹紫嫣紅的巴國,千湖之地的代國,車水馬龍的薛國……她說起這些曾經(jīng)或長久或短暫住過的地方,都充滿了熱情和留戀。

  和這些夢幻地像云彩一般的國家相比,云丘簡直枯燥的乏味,高天佑甚至這樣想。他答應了阿水推薦去的每一個地方,并真心盤算等覲見過靈主后,要怎么去這些地方才能恰好在它們美好的時節(jié),后來他想,何必拘于某一時呢,若是他冬季到那兒,那就等花開,等這個國家從花朵中醒來;若是他秋季到那里,那就看候鳥遷徙,去釣湖中貼了秋膘的江魚,人生那么長,有什么緊要的呢?

  阿水很喜歡熱鬧,夜市、燈會……但凡她聽到的,都想要去瞧一瞧,每每見她拿著那雙懵懂的、渴望的、祈求的眼睛望著自己,高天佑只能無奈地點點頭,真是拿她沒辦法!聽說毛石村有夜市,他們趕在日落前進了村莊,村口旅店的老板見他們一個衣著華貴,一個是修行人,忙介紹到村子里面一家開有桐花的高等旅店。高天佑此番便是歷練自己,再不敢同之前貪圖享受,因此只讓阿水去住那桐花旅店。村口的這家旅店有兩層,一樓是堂食,二樓是房宿,高天佑住的便是二樓正南向的房間。他洗漱時聽見樓下有歡笑聲,便推開窗看是怎么回事,只見阿水和店主人的小女兒蹲在旅店前逗弄一只小土狗,店主人給她們端了一碗剩飯來,她兩便挑了里面的肉逗小狗玩?!按蟾绺?!”阿水瞧見他,歡喜地跳起來揮手和他打招呼,整條胳膊露出了也不害羞,簡單純粹地像棵小白楊。夜市上他帶著阿水和店家小女兒逛了小半宿,最后只給那小狗買了一只骨頭樣式的木碗,一側裝水,一側裝飯食。離開時,阿水抱著小狗依依不舍,撫摸著叫它乖乖地,不要亂跑,不要亂吃人家東西,要小心不被人捉了去燉狗肉。

  “阿水,你若是舍不得它,我們可以問店家能不能買下來,我瞧店家很好說話,說不定會答應。”

  “不用了。人生在世,終有一別,晚別不如早別。”阿水拍拍衣裙站起來,背起包裹便要離開,“大哥哥,走了呀!”

  這便是阿水令人捉摸不透之處,她很留戀某樣東西,但是放手也很快;她簡單純粹,卻又精通人情世故,這點也是高天佑后來發(fā)現(xiàn)的。那時他們經(jīng)過東市門,聽說莊上有有兩人,一人年年供奉神臺,賑濟貧苦,贍養(yǎng)孤寡,但是他做這一切是為了向上天祈福,多多保佑他斷腿的兒子;一人是憑借著一身好武藝仗劍天涯,好打抱不平,錯手殺了人現(xiàn)拘禁在地牢中。按云丘道理,有心為善者不稱善,無意為惡者不稱惡,但是大陸對這兩人的評價卻與云丘相反,這也讓高天佑愈加迷惘:這兩人究竟誰善誰惡?高天佑在心里詢問自己。

  “大哥哥還在糾結這事嗎?在大陸,善行便是善,縱使你無心為善,行了善行便是結了善緣;亂秩序政令者便是惡,有意無意你都壞了人世秩序,就是惡?!卑⑺L長地“嗐”了口氣,似乎對高天佑的糊涂很是無奈,“凡人沒有純粹的善惡,想法與行動也不定相同,大哥哥也要記住了?!?p>  近了黃州,道路愈發(fā)寬闊齊整,路上的行人多了起來,不再似鄉(xiāng)間小路蜿蜒寧靜。阿水還是一如既往地愛熱鬧,高天佑心想州府治安嚴明,遂也不跟著她,任她自己玩去。他買了些餅做干糧,途經(jīng)橋邊人家時,見到一串串的咕嚕朵兒的紫色的花朵漫出墻頭來,這花與阿水所說的母親新居前的花十分相似,他不敢貿(mào)然打擾主人家,只記住了此地的方位便匆匆離去。

  隨著訊蝶尋到阿水附近,卻見她與一身材魁梧的大漢爭執(zhí)。那大漢拖拽著阿水往前走,一面拖拽一面罵道:“你這死丫頭,敢偷跑出來,還不隨我家去!”阿水似乎被嚇懵了不知求救,只是被對方拖著走。

  高天佑歷練許久,也有聽聞大陸常發(fā)生男子拐騙女孩賣到別處的事情,那些男子力氣大,一把抓住姑娘不許她們逃走,還會罵罵咧咧地吐出些讓旁人誤以為他們是一家人的話來。路人聽說是人家里事,多不會管,姑娘們哭罵求救也只會被當做無理取鬧。他眼瞅阿水要被拽走,忙捻決沖開大漢,阿水才得以脫身。

  “怎敢拐騙幼女,你可有羞恥之心?”高天佑幾步趕上前來,將阿水藏到身后。

  漢子見他會使仙術,不敢再嚷,反而低眉順眼地解釋道:“不瞞師君,她是我家的童養(yǎng)媳。她父母逃荒來的,把她賣到我家做兒婦,我們好吃好喝地養(yǎng)她到這么大,她不感恩戴德,還敢偷跑了?”他不欲與高天佑作對,只罵阿水,“你偷跑便罷了,還敢藥我兒子,良心都被狗吃了?”

  圍觀路人本來見阿水沒有反抗,又聽此話,也覺得是這個緣故,遂紛紛勸高天佑收手,這是人家里事,神臺也難斷家務事;也有人認為這事有隱情,這孩子是父母賣的還是人販子賣的尚且兩說,這漢子定是對人家不好,不是當兒媳婦而是當仆從驅使,才叫人心生怨懟逃了出去;還有人勸阿水莫做傻事,不愿做人兒媳婦告到官府要求和離便是,怎能藥人家兒子,這有理也變無理了。高天佑聽得頭疼,皺眉道:“如何就判定是他家兒婦?這孩子是我伴隨,一路隨我從樊城來的,才到黃州,怎生就變作他家兒婦了?”

  路人道:“這倒對了,這漢子也是說從樊城追她而來,師君恐是被這孩子騙了?!?p>  那漢子見有人幫他說話,也不怕了,伸手便要抓阿水:“謊話連篇,總還是漏了馬腳吧。你以為騙了師君就能逃脫了,做下這等惡事,天都不饒你,還不隨我家去?!?p>  高天佑見他兇神惡煞的,不敢叫他真抓住阿水,一彈指揮開他的手,道:“兄臺自重!這事一言兩語也說不清楚,我也不可能憑您幾句話就許您帶走這孩子。不若您回家拿上當時買賣的契書,是買賣幼女還是毒害別人,我們一起上官府決斷,官府若斷不了,還有神臺,總不會讓無辜者蒙冤受屈?!?p>  那大漢想了想,拱手道:“那便照師君說的辦,只是我也從樊城趕來,契書還要煩人去拿。師君若不嫌麻煩,還請在這里稍候,我先去驛站寄個口信再來。”

  高天佑見對方如此說,心想難道真如他所說,阿水是他買回家的兒婦?可是阿水確實是不愿隨他走的。心思既定,他轉身安撫阿水道:“不要怕,即便你真是那人的兒婦,我也會送你去見你母親的?!?p>  圍觀者見那大漢離去,跟著散了大半,未散的人笑道:“師君,那漢子才是哄你的。他先前怕這小姑娘跑了,強硬地拽在手中,現(xiàn)在去驛站送個口信而已,怎帶不得這小姑娘,定是看仙人插手才跑了!”阿水也拉著他的衣袖道:“大哥哥,我真不認識他,他強拉我的!”

  ——那便是人販子了?高天佑不知該信哪個說法,只是低頭見阿水安然無恙地站在自己身邊,也覺得事實如何都無所謂了。他翻手現(xiàn)出用靈力護著的紫花,誰想情緒波動竟影響到靈力,將那花毀的面目全非:“我方才見到一簇像是你母親所種的花,你瞧是不是?”他看著那枯成一串黑色的硬塊,也覺得自己這話不大可信,又道,“我?guī)闳つ腔ò桑绻皇?,咱們再尋別處去?!?p>  就像白日里做了一場夢,他帶著阿水去訪那河邊人家時,一回頭,阿水便不見蹤影了。因才遭遇了人販子,高天佑擔心是那大漢不甘心折返帶走了阿水,幾番散開訊蝶尋人,只是尋不見蹤跡。

  路過招賢館時,惡鬼從二樓窗口探頭叫他,高天佑不理,繼續(xù)尋人。待到傍晚時分,惡鬼瞥見高天佑又從招賢館前走過。神思匆匆地走來走去,到底在找些什么。

  惡鬼忍不住好奇,飛到高天佑身邊問他。

  “我在尋阿水?!备咛煊哟穑澳憧床怀鑫宜妓肓藛??”

  惡鬼白了他一眼:“抱歉喔,我對你們仙人這種自命清高的苦修思想一點也不感興趣?!彼侵父咛煊右恍目嘈蓿豢显偬と胭F族生活一事;惡鬼無實體,高天佑不愿去,他再對熱衷人世游戲,也只能站在一旁眼饞。

  “正經(jīng)些,你在城中可有見過阿水?她大約到我胸口,穿著楓葉裙,是個十三四歲的孩子。你若是見了她,快些告訴我,先前便有人販子盯著她,我擔心她被人拐了去?!?p>  縱使高天佑心急如焚,惡鬼還是那副吊兒郎當樣:“沒見過,我說了沒關注你的動向,那個阿水長什么樣我都不知道。你也想開些,可能你與她只有這一段同路的緣分,緣分盡了便散了,這有什么稀奇的?”高天佑氣急,惡鬼在他身后隨意道,“別找了,這孩子你保不了,你也保不了哪個孩子?!?p>  聽得這話,高天佑踉蹌停下,他的確救不了人,甚至為了自己的私心放棄了高陽。他與那孩子的緣分到此便了了吧,只是心中仍有擔憂,另制了護身咒隨訊蝶飛了出去。

  惡鬼離開他一月有余,可高天佑一閉上眼,腦中便涌現(xiàn)惡鬼的所見所聞,不知什么時候,他也能看透惡鬼思想,他們兩人的想法竟然共通了。例如今日,他見到招賢館中許多人為了自己的思想發(fā)言,爭辯互相指責,可轉眼一瞧,闡述三清思想的正是昨日闡述三清對立的觀點的人,語言精煉,態(tài)度嚴謹,就好像他心里堅信他所說的思想一樣。

  “為了迎合主上,一種說法不行就換另一種,只要能讓自己獲得權勢地位,這些人什么都不在乎?!?p>  “并非如此,他們善辯并非狡辯,無論是昨日還是今日所說,他們都能自圓其說,這說明他們對這些思想十分熟識,如果是為國為民,進入朝堂之后,他們能因局勢變通適應國家國人的政策,比那些始終堅持一種思想的人對國人有益的多?!?p>  “如果是為國為民?”惡鬼哈哈大笑,“這話說的好??上н@里的都是為了自身顯貴而專研的小人之輩;若是遇見明君,他們就是救世大臣;若是遇見昏庸主上,他們就是最先蠶食這個國家的蟲蟻?!?p>  “你引誘他們了?”高天佑皺眉。

  “我還瞧不上這些人?!睈汗砝浜叩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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