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召召召，渺渺渺；

　　生活，青青青，寥寥廖。

　　11月4日，符元自由了，三年牢獄之災(zāi)在他消瘦臉龐刻下滄桑，高墻里曾聽到條奇怪共識，外面不比牢里容易，所有人焊上有色眼鏡，以他對高貴金融行業(yè)了解，那群君子不會再接收敗類。

　　“阿元，審判前的一個月，我們滿懷興奮策劃XZ自駕，你說這是追尋靈魂自由的朝圣之旅，人生有許多遺憾，我想看一眼布達拉宮，感覺沿途的山與水、云和月?！崩蠲饔谕该鞔皟?nèi)雙手合十。

　　符元無神地望向窗外，斑駁樹影滑過他的臉龐，心中無數(shù)次閃過合十畫面，李明御替他和部門成員扛下諸多罪名，無怨無悔。

　　回到家中，修長的手指來回扇風，試圖驅(qū)散漂浮空氣中的霉味，自來水被停用，萬幸預存南方電網(wǎng)電費還有結(jié)余，手機開機，在曾經(jīng)無比熟悉的五人群里打字：我們曾經(jīng)計劃好去XZ自駕游，老大希望我們能拍些照片給他看看，11月13日出發(fā)，20號回昆明，收到請回復。

　　五分鐘、十分鐘、一個小時過去，群里寂靜無聲，符元翻看著三年前的聊天記錄，有工作交接，有打趣的玩笑話、也有吐槽公司的話語，那時的他們無話不談，親如兄弟，回憶點點滴滴涌上心頭化作一聲嘆息。

　　萬宇：收到

　　葉天逸：收到

　　席偉：收到

　　符元很欣慰，他們都沒有忘記，大家默契沒說話，不想提及悲痛過往。旅游網(wǎng)站查詢攻略、準備物資、拿上相機。出發(fā)當天，求風呼呼刮著，枯葉在黑色越野車前回旋落下。

　　“元哥，依舊還是如此帥氣！”席偉打開后備箱放入背包。

　　“你小子又胖了，燒烤沒少吃吧?！彼娜耸旖j(luò)地打過招呼，后座還掰起手腕，吵吵鬧鬧中音響里播發(fā)著：人間沒有花香，十寂無畏雪陽的民謠，車內(nèi)大合唱，猶記得三年前五人高歌，去吃燒烤時追了尾，氣沖沖準備理論，前車下來位美女，一群男人瞬間蔫了，現(xiàn)在想想甚是有趣。

　　昆明出發(fā)走214國道滇藏線，5小時到達大理，大理古城里四處走走拍拍，與遠處經(jīng)夏不消的蒼山雪合影，百里點蒼，風中一絕，古城的夜色絢爛迷離，酒吧里萬宇登臺唱著民謠，在酒精催化下，三年未見的隔閡隨風消散，夜色中東倒西歪架列前行，符元仰頭拍下眾兄弟，迷糊中還想著照片拿給李明御看，完成他的心愿。

　　第二天從大理出發(fā)，沿途的風景都是紀念，馳騁在開闊的公路上，黑發(fā)隨狂風飛舞，肆無忌憚地放聲大喊，或許這一刻才是真正的自由，擺脫城市的壓抑，拋棄所有雜念的自由。

　　香格里拉吃著牦牛肉火鍋，熱氣騰騰地往上冒，青稞餅細細咀嚼一點點甜味回蕩嘴里，細數(shù)三百張記錄人間照片上傳云端，手機鈴聲打斷和諧，四人互相看了看，臉色各異。葉天逸接完電話回來，臉色嚴肅，眼神飄忽不敢與人對視。

　　“元哥，新的項目提前半個月，需要后天所有人到場，不到……”葉天逸聲音越來越小，耷拉著腦袋。

　　“沒事的兄弟，工作重要，大家都能理解的，我送你去車站吧！”符元屬實沒想到這樣的情況，但也不是不講理之人。席偉漲紅了脖子，欲言又止地扭頭看向窗外。

　　兩天里，住宿飛來寺，海拔3500有余，隨身帶的小商品已鼓鼓囊囊的，換上提前準備好的羽絨服，遠眺云南第一峰梅里雪山，日出向山峰撒滿金子，越過鹽井、左貢，覺巴山稍作停留，拍下山峰荒涼與堅硬，驅(qū)車到達BS縣城，離城8里遠時，車內(nèi)響起叮~叮~叮，是手機接通信號后的提示音，對于整天抱著手機的現(xiàn)代人，聲音悅耳動聽。

　　“喂，媽，怎么了！”萬宇呵欠連天中撥通電話。

　　“你加下這個女孩子微信，明天去吃個飯，是你三姨朋友的女兒，這次一定要把握住機會。”

　　“媽，我在XZ，我不是不想相親，我真沒在昆明……”符元隱約聽了個大概。

　　通過后視鏡看著席偉也愁眉苦臉回著信息，三人身心疲憊。

　　，出發(fā)然烏湖，二人興致不高，符元十分糾結(jié)，多少能明白他們難處，生活總身不由己，考慮兩人狀態(tài)，便獨自一人尋找角度拍照，湖水色彩通體冰藍，水面寂寥如鏡。

　　“你對得起明御哥替你背下的罪名嗎？”席偉狠狠砸下手里扁平的石頭，激起幾塊小石紛飛。

　　“你以為你做得很好嗎？我再不回去，她就要和我分手，難道你媽能和你斷絕關(guān)系嗎?”萬宇不甘示弱。

　　符元遠遠聽到聲音從遠處趕來，拉開快動手的兩人，席偉父母讓他馬上回去相親，萬宇女朋友吵著要分手，討論十多分鐘意見分歧嗆了起來。

　　符元知道，到自己做選擇了，壓力、焦慮和糾結(jié)導致兩人情緒接近失控。勸他們回去，道德綁架重新遠行，在未入職前，他獨來獨往，第一次感覺到集體帶來的快樂，現(xiàn)在又怎么能讓他們騎虎難下。

　　一人一車繼續(xù)向自由朝圣，拍下雪光閃耀、冰潔如玉的米堆冰川，魯朗林海茂密的云杉景致，工布江達獨特服飾與建筑，一天的奔波，地圖顯示已到墨竹工卡，距離布達拉宮還剩80公里，一路孤寂，無數(shù)次想折返，走到現(xiàn)在，不止是李明御的心愿，也是他對自由的執(zhí)念呀。

　　折返的念頭是身體發(fā)出的信號，高原上，氧氣越發(fā)稀薄，他卻無從察覺，溫水煮青蛙，模糊中符元看到自己沐浴在布達拉宮的余輝中，金黃色的陽光灑滿圣潔的身軀，僧人手持轉(zhuǎn)經(jīng)筒走來，耳邊響起磬和鐘聲、吟誦經(jīng)文之音，黑色吉普車失去操控，沖入萬丈懸崖。

　　在追尋自由的長途中，幾乎所有人都會下車。

　　人生，召召召，渺渺渺；

　　生活，青青青，寥寥廖。

　　以天地為畫卷，我等亦無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