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正盤腿坐好,雙掌合十,調(diào)整著呼吸,努力讓自己什么都不想。
他閉著眼,卻像看到風沿著山谷兩側(cè)的峭壁,向上竄出,直入云霄。透過風聲,他聽到了雪花落地的聲音......世界變得好安逸,沒有了寒冷,也沒有了疲憊。
“啊~~~”一聲恐怖的喊叫聲,猛然將莊正喚醒,他又墮入冰冷的現(xiàn)實。
白小妖一把拉住莊正的手臂,驚恐地問:“那是,人的叫聲嗎?”
能看見的地方,只有一片白茫茫,但幾米之外的黑暗中,也許就潛伏著野獸,或者是不知名的怪物。
莊正突然雙掌合十,對著前方拜拜,同時在說:“冤有頭,債有主!你要找,就找對不起你的人,別來找我?!?p> 黑暗里,又是一聲拖著長音的喊叫。那東西像是更近了,莊正抓起地上的一塊石頭,警惕地盯著那個方向。
“不要找我,”白小妖邊叫邊抱緊了莊正,“我沒做對不起你的事?!?p> “都這個時候,你還嘴硬?!鼻f正說,“快把九眼天珠還回去,說不定它會放過你。”
白小妖哆嗦著從挎包里,拿出一串念珠,朝著黑暗丟了出去。然后她也雙掌合十,不斷地拜拜,嘴里念念有詞:“東西我還給你了,你快上路吧,各回各家。”
他們等了好一會,嚎叫聲沒再出現(xiàn)。莊正舒了口氣,該走了,他站起身,把白小妖拉起來。
就在他們都站起來時,突然一個巨大黑影闖進視線中,嚇得倆人連喊叫都忘了。
白小妖一軟,坐回了地上,莊正身體僵硬,兩腿無法移動。當莊正可以彎腰去撿石頭時,他的眼睛與一雙大眼睛對視上了。
虛驚一場!原來那是一頭牦牛。剛才鬼叫般的玩意不會是牦牛,再怎么樣,牦牛也不會像人一樣大喊大叫。
牦牛的眼睛,此刻在雪地的映射下,像兩盞明燈。只見它鼻子噴出一股白氣,晃了晃大腦袋,便轉(zhuǎn)身隱回黑暗中,留下身后的腳印,告訴莊正這不是幻覺。
難道是上天的指引?莊正靈機一動,拉起白小妖,跟著牦牛身影走去。
他們與牦牛保持著七、八米的距離,能看到一個模糊的黑影。走了兩、三百米后,牦牛停了在了前面的崖壁旁。
莊正剛停下來,就感到手上一沉,白小妖又坐到地上了去。他不得不回頭,雙手把白小妖拉起來。當他再轉(zhuǎn)過身,卻發(fā)現(xiàn)牦牛不見了。
莊正走到崖壁旁,仔細觀察著,在下面發(fā)現(xiàn)了一個橫著的小洞口。他趴下來,鉆進洞去,發(fā)現(xiàn)這個洞寬一米多,高半米左右,深不到一米。
再走下去,莊正也走不動了,這個洞的出現(xiàn)很及時。
莊正鉆出洞,讓白小妖先鉆進去,再讓她側(cè)身,背對著洞底。洞口有不少石頭,莊正把石頭和雪都聚攏到洞口邊。然后他再鉆進去,把白小妖向里擠,剛夠倆人側(cè)身躺著。
接著,莊正用石塊和雪把洞口縮小,留下一道十多厘米的出氣口。他再艱難地轉(zhuǎn)過身,面對白小妖,背對著洞口,洞里感覺不到風的流動了。
“我好熱......”白小妖突然呼吸急促,兩只手在扯身上的衣服。
起初莊正以為白小妖又在胡鬧,當按住她的雙手后,突然他想到什么。
莊正拉開登山衣的拉鏈,把白小妖的一只衣袖擼起來,將她的手臂塞進自己的懷里,莊正感覺就像抱住了一塊冰。
明明冷得要命,卻感覺到熱。他想起來了,這是失溫的癥狀,而且已經(jīng)到了危急的時刻。
要救人,只有一個辦法了。莊正把白小妖登山衣的拉鏈打開,將里面的衣服都卷起來,一直到內(nèi)衣的上面。
接著他也將貼身的衣服也都卷起來,然后緊緊抱住白小妖的身體,并不停用手摩擦白小妖的手背。
幾分鐘后,白小妖有了反應(yīng),她吐了口氣,輕聲說:“你好暖啊?!?p> “別睡著了,我們聊會天吧?!鼻f正問,“你跟我說下,你是怎么想到在懸崖邊玩攀巖的?”
“說出來氣人,”白小妖說,“最后一塊巧克力,我就想和真正關(guān)心我的人一起吃,結(jié)果你們這幫人真沒良心,”白小妖停了會,接著說,“我一生氣,就想自己吃了巧克力,但是巧克力掉到了地上,我去撿,就滑到了懸崖邊,怎么也爬不上來?!?p> “看你下次還敢吃獨食嗎?”
“悶騷男,沒想到最后會是你......可惜,我就要死了,你得不到我了......要不,你現(xiàn)在就要了我吧?!?p> 莊正差點笑出聲來,此時要有多余的熱量,還不留著保命要緊。這白小妖再年輕無知,也二十出頭了,說出來的話還像不懂事的小姑娘。
白小妖用力抱緊莊正,說,“你說我們會死在這嗎?這種死法一點都不好看。”
“誰說的,你想想看,如果我們在一百年后出土,那些人肯定會說,好一對情比金堅的古代情侶,這多浪漫啊?!?p> “可我不想死啊,這樣一點都不值的,我還有好多,沒去嘗試過......謝謝你,在我臨死時,讓我嘗到一點戀情的滋味?!?。
白小妖無聲地笑了,微弱的氣息在莊正的耳邊吹過,她又斷斷續(xù)續(xù)地說:“我要是死了,神山上會出現(xiàn)一條七彩的經(jīng)幡,那是我上天堂的天梯......”
說著說著,白小妖沒了反應(yīng),莊正喊她沒回應(yīng),便去揉搓和掐她的人中穴,她才有了些反應(yīng)。
“爸爸再抱抱我。”白小妖把頭鉆到莊正懷里,迷糊地說著,“我很乖,我沒說謊。”
白小妖在喃喃自語,完全不理會莊正的呼喚,這讓莊正的喊叫帶上了一絲絕望。
“我聰明吧,”白小妖說,“用八眼天珠換了九眼天珠,有九眼天珠就能目的地到媽媽了,媽媽我來了?!?p> 說完,白小妖又沒聲音了。莊正再次去推她,但這一次,任莊正怎么呼叫和拍打,都叫不醒白小妖。
十多幾鐘后,莊正沒力氣了,他不得不放棄,但仍抱著白小妖,感受著她慢慢變冷的身體。
莊正的意識在漸漸模糊,眼皮不停打架,他掙扎著不讓它閉上。
難道,自己就要死了嗎?突然,莊正的身體抽搐了一下,他瞬間恢復(fù)意識,感覺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他不想死,但死亡不由分說,全面并強烈地占據(jù)了他的身心?,F(xiàn)在的時間和空間都不存在了,身體快不屬于他的了,只有死亡是如此的真實。
可他實在不甘心啊,有許多事沒做,還有好多遺憾呢......如果就這么永遠消失了,那他生命的意義在呢?
還不如一顆草,留下了種子,第二年會發(fā)芽。就連一只鷹也比不過,起碼它縱觀千山萬水,領(lǐng)略了世間的雄壯與神奇,甚至它的生命,還有第二次蛻變的機會。
老天爺,請再給我一次機會,莊正不由自主地祈禱,我絕不會再虛度,一定不辜負......誰呢?
莊正努力在想不辜負誰,卻被一陣尖銳的聲音干擾了,起先他還以為是耳鳴了,后來聲音越來越清晰。
是哨聲,有救了!莊正推了推白小妖,用沙啞的聲音喊:“小白不要睡了,有人來救我們了?!?p> 白小妖仍昏迷中。莊正匆忙整理了自己和白小妖的衣服,顧不得拉上外套的拉鏈,轉(zhuǎn)過身,趕忙去扒洞口。
洞口的縫隙窄小了許多,石頭還被凍住了,用手扒得很慢,他情急之下,用腳去蹬洞口的石頭。
很快洞口被蹬開,莊正爬出了洞口,他拼命地喊叫,但叫聲馬上就被風聲蓋住了。
聽著哨聲時有時無,看著隱約的光線在游走,莊正急出一頭冷汗,擔心救援的人走遠了,錯過了機會。
莊正掙扎著想站起來,卻怎么也站不起來,坐起來靠在洞口前,懊惱地捶打僵硬的大腳。拳頭無意間碰到,登山衣口袋里的硬物,他這才記起,轉(zhuǎn)山之前特意放在那里的手機。
他把手機拿了出來,打開手機上的電筒,舉起手臂搖晃著??炜催^來,我們在這。他心里不停吶喊著,期盼著奇跡早點降臨。
終于有光向著這邊來了,而且越來越多,從遠到近。當聽到了來人的聲音,莊正身體慢慢軟了下去,他一手伸進洞里,不停地扯白小妖的衣服。
我們得救了!他再也支持不住,頭猛地一沉,兩眼一抹黑,就不省人事。
當莊正再次緩緩睜眼,朦朧間,看到胸口和四周一片雪白,還以為被埋在了雪地。
他下意識用手抓向胸口,發(fā)現(xiàn)原來是被子,接著還聞到一股淡淡的漂白水氣味。
莊正躺在床上,鼻子里插著氧氣管,床旁邊是一個醫(yī)院專用的氧氣瓶。房間不大,有一個窗戶,上面的窗簾打開了一大半,陽光照得屋內(nèi)亮堂堂。
聽不到其他人的聲音,隔壁還有一張病床,被中間一塊藍色的布隔開了。
又躺了一會,莊正完全清醒后,起床了。他走向隔壁,輕輕拉開那塊藍布,發(fā)現(xiàn)那張床上沒人。凌亂的被褥,一套病號服隨意搭在床尾,床頭柜上有一個空碗、一個塑料袋里裝的是蘋果。
這時,阿布和小飯團從外面進來,手里還拎著打包的食物。見到莊正,她們面露欣喜,都說莊正命大,逃過一劫。
莊正問她們,白小妖去哪了?她們這才發(fā)現(xiàn)白小妖不在屋內(nèi)。
原來莊正和白小妖被救后,被抬到附近的寺廟里做了緊急處理,連夜送到就近的醫(yī)院救治。
白小妖在第二天的中午就醒了,而莊正這一覺,一睡就睡到了第三天的下午。
阿布和小飯團出去吃飯前,白小妖還讓她們幫忙買些小吃回來?,F(xiàn)在看到白小妖換下的病號服,不由讓人猜想,白小妖是不是自己出去了。
他們一起到護士站,詢問值班的護士。一個護士告訴他們,白小妖在二十分鐘前,來過護士站。白小妖當時用手機打了個電話,很快就有個穿唐裝的中年人過來把她接走了。
當聽到護士形容那個中年人,又矮又胖時,莊正很快想到了古玩店的老董。
那個護士還交給莊正一個白色布袋,說是白小妖指定給他的。
回到病房,莊正打開布袋,里面是白小妖那把銀色的小刀,還有一張紙條。
莊正打開紙條,上面的字有些潦草,白小妖是這么寫的:你是第一個這樣對我的男人,以后你是我的人了。
紙條右下角還畫了一條小魚,和一只大大的蝴蝶。
蝴蝶翅膀上,有像眼睛一樣的花紋,莊正默數(shù)了一下,蝴蝶一共有九只眼。
現(xiàn)在的莊正,像獲得了重生。他找到了想要的東西,沒有什么可以再阻擋他,他還要去更遠的地方,為LS之行找一個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