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看好他們,不許他們跟任何人見面。如果他們溜了,小心你們的腦袋”王公公拿出一枚令牌,交給值守的御林軍守備將軍,那將軍恭敬地接過令牌,一口一個小的明白,小的清楚請王公公放心之類的話,臨了還給王公公塞了兩錠金子。王公公心滿意足離去,那將軍隨即派兵將延善宮團團圍住,隴羨臣本要發(fā)作,魏王卻做了個噤聲的姿勢,命他隨自己進延善宮。
原來,延善宮原本是魏王生母生前住處,然而此時已經被搬騰一空,魏王躺在光溜溜的地板上,無言的看著上空,黑漆漆的,隴羨臣數次想要開口都忍住了,他知道,這延善宮恐怕已經布滿了閆世嵩的耳目,故而,二人一夜無話。
第二日辰時,王公公打著哈欠就來了,依舊是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臉,將二人接引至東皇殿。
路上,隴羨臣聽著咕咕叫的肚子,有些擔憂的小聲問魏王,而魏王卻從隨身的小包里取出一塊腌鹿肉,在隴羨臣面前晃了晃,隨后自己狼吞虎咽吃干抹凈了,這一幕,讓隴羨臣目瞪口呆,在心底暗罵魏王這個沒良心的,虧他還一直擔心魏王會不會餓壞了,想不到他居然自己夾帶私貨,正在心里嘀咕時,魏王又取出一塊腌鹿肉遞到了隴羨臣面前,隴羨臣會意一笑,接過腌鹿肉大快朵頤起來,吃了點東西,肚子才算不叫了。
大概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二人來到東皇殿前,魏王仰頭看著太祖皇帝親題的匾額,那筆鋒剛勁有力,颯踏不羈,狂傲霸氣,僅僅是三個燙金大字便可隱約感受到其主戎馬一生的彪炳功績。李安恭敬的對著那牌匾行了個禮,剛要進,卻聽得里面有人聲傳來:“外臣參見大帝,為何不跪?”
這聲音是嚴世嵩的,接著卻傳來另一聲,“舅舅,是八弟來了嗎?快讓他進來,王公公,放他們進來!”
這聲音是晉王李成的。
“遵命,請吧”王公公輕蔑的做了個姿勢,隨后便自顧自的進了東皇殿。
魏王李安和隴羨臣一前一后,便邁入了大殿。
大殿內原本懸掛著先帝最喜歡的紫色紗簾,如今被換成了羌地特有的墨綠色,兩側盡是御林甲士,紗簾搖蕩間,可以看到原本的皇位一側還擺了一個小一號的金座,皇位中央正端坐著身著黃袍的晉王李成,而那小一號的金座上坐著的,正是身著蟒袍的閆世嵩。
“四哥”魏王李安行了一個平輩之禮,而隴羨臣則粗著嗓子道:“刑具在身,行禮不便?!?p> “無妨無妨,八弟,咱們兩個人許久未見了,你且走近些,讓四哥看看”李成此話的確不錯,他的確是許久沒有見過李安了。
李安卻冷言道“四哥,還是你下來吧,那是父王的位置,不是你的”
“放肆!”閆世嵩厲聲道:“你面前是大周的新帝,魏王以下犯上,該當何罪?”
王公公嬉笑道:“回羌王,以下犯上,是謀逆之罪,當凌遲處死。來人,捆了”說罷,便招呼御林甲士上前要按住李安。
“哎哎哎別別”李成連忙制止王公公和甲士,握著龍椅的金把手,有些不自然的笑道:“八弟,四哥為何不能當皇帝?”
“可笑”一旁的隴羨臣嗤笑一聲道:“每位大周天子繼位,都要祈天敬地,奉告上蒼,問過列祖列宗之后,才配享有這天下,而晉王呢?聽說,您繼位大典那天地動山搖,山河破碎,明顯是上蒼不許,所以,晉王應該有自知之明,不應再有這非分之想。晉王,是不是熱了,龍椅不好坐,龍袍不好穿吧”
李成聽著,用有些抖的手擦了擦額頭的汗珠,清了清嗓子,又道:“八弟,隴愛卿,朕··朕意,燕城軍就此罷兵,以此解長安兵禍之亂,朕還將齊地,趙地,韓地一并封給你,擢升你為攝政王,與朕的舅舅一同治理天下,八弟,隴愛卿,你們看,可好?”李成磕磕絆絆的說著,中間數次看向閆世嵩,然而閆世嵩都不想正眼看他這不成器的外甥。
“魏邑,齊國,韓國,趙國,此四國之地,可幾乎是大周北方的半壁天下,四哥,這么大的地盤你就肯拱手相送?”李安依舊面無表情,語氣卻凌厲起來。
“這不是舅舅的意思么··哦不,朕的意思是,可以給”李成的語氣越發(fā)沒有底氣,閆世嵩忍不住了,索性直接起身,走到李成前面,對著李安和隴羨臣道:“本王的意思,魏王和隴將軍想必也明白,魏齊韓趙,都在黃川以北,此片國土,便由魏王治理,而黃川以南,便由新帝治理,若你執(zhí)意要個帝位,那你便稱個帝好了,這十州天下大得很,有兩個皇帝沒有什么不可以?!?p> “住口!”一直按捺心性的李安怒斥閆世嵩道:“這天下豈可分裂!李成,你竟肯坐視此賊瓜分我大周國土,甘愿在他之后做個傀儡?”
“八弟啊,你別這樣,你快同意啊,同意了,你就能活,還有那么大片領土,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的?你再這樣,我舅舅就要殺你倆了”李成幾乎是懇求道。
“呵呵,如果我是為了活命,今日我就不會出現在這東皇殿內,李成,你還有臉坐在父皇的龍椅上,你忘了祖宗的遺訓了?你忘了父皇的囑托了?你逼死太子,任憑奸人逼迫我們手足相殘,你知道閆世嵩是怎么殺我大周子民的?我問你,李成,你有什么臉面稱帝!”
李成雙手顫抖的緊緊扣著龍椅上的龍首,直至指甲都斷裂出血,只因他太懦弱了,“夠了!”閆世嵩怒吼道:“本王是看你與新帝同宗,才沒對你痛下殺手,你以為本王怕了你不成?”
“哦,不怕么?呵呵”李安反倒笑了,“若是不怕,為何不立即將我們二人殺死,隨便編一個理由,拉到荒地里埋了,神不知鬼不覺。就像處理陳王那樣”
“哼,殺了你們就跟碾死一個螞蟻一樣容易,本王之所以讓你們活到現在,是因為你們于本王還有大用。”閆世嵩輕蔑的道。
“哦?是么?難道不是因為大渝關失陷,沒了退路,才不得如此,找李成跟本王談合作,若本王真的答應你們的方案,隔黃川而治,本王的軍隊必定撤軍,一來可解長安之危,二來大渝關又會重新回到你的手中,等你恢復元氣,想必第一件事便是過黃川滅了我,眼下,你卻不敢殺我二人,若我二人有什么三長兩短,燕城軍和商陽軍必定會強攻長安與你魚死網破,你可是見過我大軍飛雷公的威力的,就算到最后你閆世嵩僥幸贏了,但是你覺得你還有能力抵擋其他藩王的進攻么?所以,只要本王在此有什么不測,你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付諸東流,我說的可對?”
閆世嵩萬萬想不到魏王李安不過十七八歲,思維卻如此老練,將他看穿。過去他無數次覺得,殺了此人,比迫使他跟自己合作更容易一些。但是,正如李安所說,他不能殺,不僅不能殺,還要想辦法說服他與自己合作,這樣自己才能立于不敗之地。
只是閆世嵩絕不是個甘心束手就擒的人,他冷冷的道“可笑你忘了一點,如今長安還在我手,糧食金銀堆積如山,民丁百萬,精兵數十萬,我本就立于不敗之地,本王只要堅守不戰(zhàn),發(fā)百姓來守城,堅守三五年都是易事,而你呢?你的軍糧還有幾日?本王只是一個拖字訣,就可以讓你不戰(zhàn)自退,本王今日跟你談條件,是給你機會”
李安卻不以為然,冷笑一聲道:
“給我機會?呵呵,閆世嵩,你知道甕中捉鱉么?”
閆世嵩臉色極為難看,他自然知道李安說的是什么意思。不過他轉念一想,也跟著笑道:
“魏王,如今你們二人才是被捉的那兩個,你不會以為,就憑一個隴羨臣,就可以跟本王有談判的資格吧,你們才是甕中之鱉”
“呵呵”李安笑了,笑的格外放肆,打斷了閆世嵩的話。
“你笑什么?”閆世嵩皺眉問道。
“我笑你鼠目寸光,不識時務,死到臨頭都不自知”李安閑庭信步,侃侃而談:“大周四百年積蓄被你竊取,你說你有糧餉金銀堆積如山,這個不假,但是,你說你有民丁百萬,就是想當然了,你以為,長安百姓會任你宰割?”
“升斗小民,賤得很,本王只需派一小隊武士,刀這么一舉,往脖子上一架,他們就得乖乖聽話”
李安面露不屑之色,“所以本王才說你死到臨頭了。到了此時此刻,你以為你是在與我們二人作對?你可知民心二字?”
“民心?不會吧,你不會以為那些黔首百姓敢與本王作對吧,啊?哈哈哈,刀在我手,城在我手,他們不敢。哈哈,魏王,你終究是幼稚了,你問本王知不知道民心,那本王反要問你一句,你知道何為王霸之道么?說到底,一句話,誰拳頭硬,誰就有了掌天下之柄的力量,民心,那不過是拿來粉飾太平的虛偽之詞罷了。”
“你笑我不知王道,我笑你不懂民心,呵呵,看似你我扯平了,但是,我會讓你看到民心的力量的。但到那時,你已經萬劫不復。”
“本王最后問你一句,肯不肯與本王合作”閆世嵩拔出配劍指著李安。
面對距離自己不足尺余的劍鋒,李安面無懼色,淡然道“與爾等同流合污,乃我大周皇族之恥”
隴羨臣大笑拍掌,渾身枷鎖嘩嘩作響,在大殿中格外響亮:“殿下說的好!閆狗,你的末日就要到了!”
閆世嵩臉色極為難看,怒喝道“既然敬酒不吃,那就吃罰酒吧,來人,此二人以下犯上罪不容誅,將此二人拿下!”
“舅舅,別殺他們”李成躲在閆世嵩身后小聲道。
“我看誰敢!”隴羨臣嘩啦啦掙脫開了鎖鏈和枷鎖,重獲自由的他活動了活動手腕,將一把鑰匙丟在地上。閆世嵩驚道:“怎么可能,你手里怎么會有解開枷鎖的鑰匙!”
“呵呵,王公公沒告訴過你,他當街打了一個老者么?差點將之打死,你可知那老者,便是長安最著名的開鎖大師么?”
隴羨臣擋在魏王面前,朗聲道:“殿下,不用再跟這個老豬狗費口舌了,大周燕城太守隴羨臣在此,不怕死的就上來!”
還真有不怕死的,士兵們見隴羨臣赤手空拳,直接提槍便刺,當然,為了活捉,刺的并不是要害,而隴羨臣早就看穿了這一點,身體靈活一閃,避過一槍,隨后轉身握住那長槍,隨手一擰,那士兵手中長槍瞬間脫手,還未等他反應過來,臉上便挨了重重一掌,原本很厚實的黑鐵面具居然被一掌拍扁,而面具后面的臉更是慘不忍睹了,那士兵吃痛,慘叫一聲,倒地暈了過去。隴羨臣舞起長槍,厲聲道:“不怕死的就繼續(xù)來,剛才老子是熱身,接下來可就是來真的了!”
御林衛(wèi)們互相看了看,心領神會,一起上前,而隴羨臣卻是嗤笑一聲,掄起長槍,重重砸在最前面的兩個御林衛(wèi)身上,那厚實的鐵甲竟被生生砸裂,而兩個御林衛(wèi)如同兩個沙包一樣被擊飛,連帶他們身后的一干士兵都被撞倒。御林衛(wèi)去拉起二人時,才發(fā)現二人早已斷氣,這一砸,竟將二人胸口砸癟!御林衛(wèi)這才如臨大敵,慌忙列陣,趁此空擋,隴羨臣抄起地上的一柄槍,便往閆世嵩那邊投出去,閆世嵩久經戰(zhàn)陣,堪堪躲過,而李成就不那么幸運了,長槍釘在他左腿向外三寸處,當即就給嚇尿了,躲到了龍椅身后。帶盾牌的御林衛(wèi)連忙圍了上來,橫著刀向前步步逼近。
隴羨臣回頭對李安道:“殿下小心,不要離得太近,接下來,可要見血了。”
李安嘴角微揚道:“對待這些助紂為虐的叛逆,不必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