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退路

　　蕭卿靈思索內閣制度可行性的時候，出去的女官臨夏去而復返。

　　“陛下，晚膳準備好了?！?p>　　“傳去御花園吧?！笔捛潇`轉頭對秦淮說道：“你寫的新詩很有意境，晚來天欲雪，紅泥小火爐，孤今日也忙里偷閑一次，歇一歇?！?p>　　御花園的避風亭，秦淮跟在蕭卿靈身后落座。

　　石桌上擺著的古董羹咕嘟咕嘟的冒著泡，四盤羊肉和八色素菜，擺盤極其精美。

　　避風的一處窗戶打開，亭子內火爐上坐著小壺，亭子外曉月殘雪風朗氣清，格外有情調。

　　“皇商的事情，進度如何了？”

　　“今天下午見了一批商戶，除了一品的三個席位沒有許出去，二品還剩兩個，三品還剩四個。地方遠的商戶得到消息比較慢，估計正在往帝都趕?！?p>　　“這么說，和書院的打的賭肯定能贏?！?p>　　“能。臣從不做無把握的事?！?p>　　蕭卿靈吃了兩口菜，放下了筷子。

　　“書院是大酆朝的根基，隋大儒也很不易，你不要氣壞了他。”

　　“您放心吧，臣還有事情需要他幫忙，肯定會掌握好分寸的?！?p>　　“我聽宰輔說，你想用書院的名額。你可知道書院每年的名額都是固定的，你若是要用銀子換，隋國龍未必會妥協，就算這些商戶之子進了書院，恐怕也會受到排擠。”

　　秦淮放下筷子，道：“一品皇商的位置留給了三大商會，他們家族近兩年出了幾個可造之材，進入書院不算浪費名額。至于二品之中，我只承諾湖商商會給留一個名額。這些學子進了書院能不能立得住，就看他們自己的本事，我絕不插手。”

　　蕭卿靈點頭應允，她就是怕秦淮沖動之下替商戶學子出頭，到時候和書院生出事端，在天下學子面前，她也很難偏袒。

　　“不過隋祭酒為何無緣無故和我杠上？難道他是九王爺的人？”

　　“孤沒查到證據證明他和九王叔有關，不過你行事怪誕，又和武將走的親近。聽說才入帝都就拒絕了書院的邀請，書院對你有意見倒也能理解?！?p>　　女帝對他的事情倒是打聽的的很清楚嘛，秦淮如是想到。

　　蕭卿靈清了清嗓子，道：“你詩才出眾，正月十五書院的詩會必然會邀請你，趁此機會和書院緩和一下關系吧?！?p>　　“不想去?！?p>　　秦淮把眼前的肉都丟到了鍋里，去詩會是真沒興致。

　　他腦子里能記住的詩詞歌賦，哪個不是璀璨歷史長河的佳作，拿去碾壓自家的小雞仔沒意思。

　　蕭卿靈看不慣秦淮懶散的樣子，嘴角微微抬起，道：“今年詩會和宮里的上元節(jié)一起舉行的，文武百官共同見證，滿城才子佳人匯聚一堂，你如何缺席？”

　　“您也會參加？”

　　“就是由孤主持。”蕭卿靈哭笑不得說道。

　　“那臣就去看看?！?p>　　秦淮無奈的拿起筷子，對鍋里的肉發(fā)起攻擊。貢品的品質比集市上賣的好多了，多吃點夠本。

　　許是秦淮吃的夠香，蕭卿靈比平時多吃了半碗菜，用過膳破天荒的有些撐，不得不在御花園里散步消食。

　　“聽說你把王大人氣病了。”

　　“也不算是我氣的，是王大人原本身體就不好?！鼻鼗匆槐菊浀谋犙壅f瞎話，然后接著道：“王大人要臣跟您稟報，他身體需要靜養(yǎng)，所以臘月二十之前，他都得請假?！?p>　　秦淮跟在蕭卿靈身后，一邊說一邊望著地上婀娜的身影，心里暗道，人美，居然連影子都好看。

　　“第一日硬抗大儒，第二日氣壞上司，第三日就把皇商的制度落實了。秦淮，你是真不懂收斂鋒芒?！?p>　　秦淮委屈的抄起了手，他上朝之前，給自己定的目標是做一個朝會大混子，木得感情的站樁機器來著。

　　蕭卿靈眼角余光看見秦淮無話可說的模樣，心情出奇的好。

　　“陛下，臣會收斂的?！?p>　　“倒也不必收斂，九皇叔請命要去鎮(zhèn)守錦州，孤準了。以后你在帝都，只要不殺人放火作奸犯科，沒人會找你麻煩?！?p>　　“他要畫地為王？！”秦淮猛地意識了什么，臉色陰沉了下來。

　　“錦州本來就是他苦心經營的地盤，只不過這兩年孤一直找理由把他困在帝都罷了。他遲早是要去的……”

　　蕭卿靈的神情有些悵然，原本就剩了兩個叔叔，寧王死了，而今那個曾經抱過自己的九叔，也要……

　　“所以陛下用錦州和他做交易，換取了臣的性命。”

　　蕭卿靈笑了，錦州她遲早會收回來。作為朝堂上最為倚重之人，秦淮要比錦州重要多了。

　　“只是可惜，孤現在手上的情報暗探力量不足，不足以將手伸進錦州。”

　　秦淮看著蕭卿靈，她這兩年一直和九王爺暗中博弈，如今為了自己竟然甘愿放人，心里說不感動是假的。

　　錦州地處北部，和北疆僅一水之隔，九王爺盤踞在此地，是想拉攏北疆將領，將北疆十萬兵將收歸旗下，那樣整個北部就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的意圖很明顯——帝位。

　　如果蕭卿靈足夠清醒，就不應該放九王爺離開帝都，甚至應該殺了他。

　　“陛下，若是您愿意下旨，臣或許可以嘗試擊殺九王爺?！?p>　　蕭卿靈突然笑了，美艷明媚剎那芳華。

　　“孤有很多次可以殺了他，你知道孤為何沒動手嗎？”

　　秦淮搖頭。

　　“因為欽天監(jiān)的上任監(jiān)正給大酆朝批過國運，說紫微星入大酆，男子稱帝，大酆朝可鼎盛百年。”

　　“他收買了欽天監(jiān)？”

　　蕭卿靈搖頭，“他收買不了，上一任監(jiān)正乃是我父皇最堅定的擁護者。算出來之后這個消息就被封鎖了，只有少數的一些朝臣和宗親知曉。原本是沒人太相信的，可我繼位第一日，監(jiān)正被雷劈死了?！?p>　　“這么巧？不是人為？”

　　“不是?！迸壅f的很堅定，無數人都追查過這件事，絕對不是人為。

　　對于這種有神話色彩的故事，要是擱在以前，秦淮反手就會給他來一套科學教育發(fā)展觀，背一背社會主義十六字真言。

　　可現在，他莫名其妙的來到這里，對這些玄而又玄之事，保持了最起碼的敬畏。

　　“我之所以能繼位，是因為名正言順。有天下百姓的悠悠眾口，有宗親族老和各大勢力的鼎力支持。”

　　蕭卿靈轉身望著秦淮，目光中有些許動搖，語氣里帶著無盡的悵然。

　　“大酆朝國運每況愈下，若非你的出現，可能我支撐不了多久，就會退位讓賢吧?！?p>　　“我不能殺他，也殺不了他。哪怕全天下都知道他狼子野心，可因為那一句‘大酆朝鼎盛百年’，他就成了所有人，也包括我，最后的退路和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