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李莞爾回來之時,眾人的思緒已經(jīng)回神。
王樂亭用力咬著牙,死死抱住自己的膝蓋,高呼一聲“還不開始嗎?小爺?shù)钠び珠_始癢了!”
其余人陸陸續(xù)續(xù)抱緊自己的雙腿,咬緊牙關(guān),雖然沒人說什么了,但是眾人眼神中閃爍起的堅毅,無聲傳達(dá)給李莞爾。
轟鳴聲接著一陣陣的響起,不少人的胳膊腿已經(jīng)被摔折,王師腰間閉合的傷口,一點一滴的滲出鮮血。
汗水,血水,交織在一起,有人慢慢被摔得昏了過去,趙云哭了,但依舊清醒,他的手已經(jīng)無力抱住自己的腿,整個人像是個只能發(fā)出聲音的死尸。
盡管如此也只是如此,趙云的嗓子已經(jīng)沙啞,聲音微弱,像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娘,我好想您,我想吃燒餅,還有娘做的蔬菜咸湯”。
“孩兒肯定會有出息的,您在天上要看著孩兒”。
趙云慢慢閉上眼睛,淚水從眼角滑落,心間響起了一位女人的呼喊聲“我的孩子,娘給你做了你最喜歡吃的梅菜燒餅”。
趙云睜開眼睛示意李莞爾自己沒事,李莞爾撇過頭避開了趙云的眼神,那眼神容易讓人心酸!
誰家的孩子不曾懂事的讓人心疼。
月上柳梢頭。
李莞爾告辭一聲離去。
王師把人提到了溫泉池里,沒有直接扔。
池里還是滾開著新一批的藥草,王師把人下進(jìn)鍋里,聽著池里翻滾的泡泡破裂聲,水蒸氣遮住頭頂,讓月色變得時而模糊時而清晰。
耳邊突然傳來歌聲,王樂亭等人看了過去,被水蒸氣模糊掉的王師的身影。
遠(yuǎn)處有座山
山上有棵樹
樹下有座茅草屋
茅草屋
天上有朵云
慢慢散成霧
地上的風(fēng)在追逐
在追逐
遠(yuǎn)處有座山
山上有棵樹
一家人在屋里住
屋里住
非常非常非常的幸福
低沉婉轉(zhuǎn)的歌聲,在這夜色里飄蕩,蕩進(jìn)眾人的心房。
王樂亭知道,不管心神多么疲憊,這一幕一定會深深刻在他的腦海里。
月色獨獨灑在王師一人身上,動人又傷感。
依舊是泡了三個時辰,這一次再無人暈死過去,咬牙堅持,王師就這么坐在一旁,喝著酒,賞著月色。
當(dāng)苦痛成為習(xí)慣,一點點的幸福就能讓人淚流滿面。
趙云小聲唱著王師唱過的歌謠,漸漸的有人跟著附和,王樂亭也情不自禁的跟著唱,仿佛身體上的折磨都在消減。
一個個閉著眼睛,腦海中回憶內(nèi)心里的美好。
王師看著這群孩子,想到已故的妻兒,當(dāng)年的王師在青風(fēng)學(xué)院志學(xué),在邊疆行冠禮,生死洗禮之中,和某位女子相識相知。
曾經(jīng)的年少輕狂,兩人毅然決然的投身軍伍,英雄豪氣,從冠禮到萬夫長,用了六年時間,那位女子陪他經(jīng)過美好,談心,打鬧,吵架,吵得極為嚴(yán)重,但是當(dāng)兩人在戰(zhàn)場上遇到險境,心還是在一起。
那位女子給他生了一個兒子,王師在榻前握住她的手,說道:“咱們的孩子,叫做王紫,好不好?”,那位臉色蒼白的女子喚作晏紫,即是紫,又諧音子,執(zhí)子之手,與紫偕老。
天不隨人愿。
分娩過后的女子體弱,還未修養(yǎng)好,便慘遭胡人強襲,兩萬胡人大軍撲向這一要塞,里面不乏武道高手,顧暇不及的王師分不出手,便眼看著敵軍潛行的刺客,一劍刺穿她的胸口。
臨死前,她只是撫摸著他的臉,露出一個恬靜的笑容,說了一句:“要照顧好咱們的孩子!”
王師懷抱晏紫,眼淚無聲滑落,嘴角不停的顫抖,他想陪她,哪怕是死,沒有她的生活,世間也不值得留戀。
邊疆死人太多,又突發(fā)瘟疫,萬夫長還是萬夫長,為了撲滅疫情,勞心勞力,王紫患了百日咳,腹水,死掉了。
王師辭去萬夫長一職,回到青風(fēng)學(xué)院這個充滿回憶的地方,改名王師子,一家人非常非常非常幸福。
我好想你。
活著的人,才是最煎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