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勝天半子
旌旗遮天蔽日,長戈散發(fā)森冷寒芒。
南慶的大軍雖談不上虎狼之師,但也是一等一的精銳。如今百萬大軍北上,更有當(dāng)世名將鐘云親自統(tǒng)兵,猛將陸文通等人為先鋒。
此消息如同晴空炸雷,讓北慶朝廷惶惶不安。
楚玄高坐上首,臉色無比難看。這屁股下的龍椅還沒有捂熱,該死楚邵就派遣大軍北伐,真是不當(dāng)人子。
“楚邵卑鄙小兒,簡直玷污了高祖血脈。”
楚玄惡狠狠的說完,一把將手中的言書撕成碎片。
百官皆是低頭不語,神色惶恐。大慶朝廷為何遲遲不能收復(fù)失地,掃滅諸侯?就是因為武力衰弱,沒有像是大離三大上將軍那樣的絕世統(tǒng)帥。
否則,豈能輪到連袁鳳這種喪家之犬,都能割據(jù)一方?
楚玄平靜的掃視了一眼百官,不由得感到一絲悲哀。
果然,大慶的根已經(jīng)爛掉了。想要重現(xiàn)大慶往日之輝煌,這些朝堂上的蛀蟲,廢物,就必須一個個連根拔起。
思量少許,楚玄面色平靜的開口。
“朕欲在大慶各地設(shè)立文武館,招攬?zhí)煜旅蛯①t才,以助朕掃平諸侯,廓清宇內(nèi)。重現(xiàn)大慶往日之鼎盛。諸位,可有何意見呢?”
百官齊聲附和,“吾皇圣明!”
楚玄輕輕一笑,眼中露出一絲嘲諷。
難怪朝綱崩壞,有你們這群“忠心為國”的棟梁之臣在,縱然是大離那般梗壓天下,威震四海的龐大帝國,也得分崩離析。
“那就散朝吧,朕乏了?!?p> “恭送吾皇?!?p> 百官低首,楚玄擺擺手,朝著處理政務(wù)的宮殿走去。
當(dāng)內(nèi)侍推開宮門,兩人已經(jīng)早早在此等候。
“拜見陛下?!?p> 看著神色無比恭敬的二人,楚玄臉上不由得露出一絲笑意。
“自家兄弟,何需如此多禮。四下無人之時,如以往那般便好?!?p> 兩人起身,不由得露出感激之色。不愧是大哥,縱然是做了皇帝,也沒有忘記往日情分。
楚玄笑道:“如今大哥做了皇帝,也該讓二位兄弟享享清福了??墒?,偽帝楚邵出動百萬大軍來攻,這日子怕是不得安生了?!?p> “兩國交戰(zhàn),苦的,終究是百姓??!”
說完,楚玄的面色無比凄涼,雙眼更是變得通紅。似乎是為了天下蒼生飽受戰(zhàn)苦,而感到悲傷,心痛。
二人皆是一陣動容,大哥果然心系天下蒼生,即使做了皇帝,這份初心也未曾改變。
關(guān)義云狹長丹鳳眼微瞇,伸手輕撫頜下長須,道:“兄長勿憂,有某在,頂叫南慶百萬大軍有來無回?!?p> “這浩蕩渭水,便是賊軍埋骨之地!”
張莫敵更是連連點頭,表示對二哥的贊同。
楚玄露出一絲笑意,自家二弟關(guān)義云,武力無雙,更是世間少有的帥才。若是讓他統(tǒng)兵坐鎮(zhèn)樊城,自己大可高枕無憂。
想到這里,楚玄上前拉起關(guān)義云的手,將一塊虎符放入手中,親切的說道:“那就拜二弟為鎮(zhèn)南大將軍,統(tǒng)帥北云z三十萬大軍,坐鎮(zhèn)樊城?!?p> 關(guān)義云神色微動,后退三步,躬身一拜之后,道:“定不負大哥所托!”
楚玄連忙上前扶起,說道:“二弟一切當(dāng)心,若是守不住樊城,便后退北云三鎮(zhèn)。這一城一池之地,也絲毫不及你的安全重要?!?p> 關(guān)義云被感動了,丹鳳眼中更是泛起點點淚光。
樊城一旦被破,偽朝的軍隊便可長驅(qū)直入。到時候,就連皇都也會暴露在賊軍的鐵蹄之下。可此等重鎮(zhèn),在大哥眼中,卻還沒有自己一介微之身來的重要。
想到此處,關(guān)義云更加堅定了死守樊城的決心。
“大哥放心,某,定然死守樊城!絕不讓敵軍踏進北云三鎮(zhèn)一步?!?p> 說完,關(guān)義云恭敬一拜,拿起虎符之后大步離開。
楚玄追趕了兩步,似乎想要說些什么。但卻只是閉口不言,兩眼含淚,望著關(guān)義云逐漸遠去的背影。
一旁的張莫敵見了,更是大為感動。
“大哥放心,有二哥坐鎮(zhèn)樊城,縱使有百萬大軍,也不可能打下樊城一寸土地。”
楚玄點點頭,轉(zhuǎn)身擦去并不存在的眼淚。
看著張莫敵也轉(zhuǎn)身離開,楚玄終于露出了一絲笑意。
真是愚蠢??!
我楚玄身體流淌著高貴的皇族血脈,你二人這等卑微賤民,怎配與我這等天潢貴胄稱兄道弟,真是可笑。
楚玄很清楚,關(guān)義云,張莫敵這類人最看重的便是情義。
說得好聽一點叫忠肝義膽,說的不好聽,那就是愚忠,蠢不可及。
三日后,北云三鎮(zhèn)。
“大軍開拔?!?p> 蒼涼莊嚴的號角聲響起,關(guān)義云帶著三十萬大軍,開始趕赴樊城。
狹長丹鳳眼總是總是微微瞇起,嘴角上揚。關(guān)義云似乎是,在笑?還是嘲諷?
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身后的大軍,關(guān)義云眸子中閃過一絲堅決。這是最后一次了,等此次事了,便帶著三弟離開吧。
大慶雖大,卻沒有他關(guān)義云的容身之處。
俠肝義膽,義薄云天。
這可真是笑話。
關(guān)義云眼中浮現(xiàn)一絲悲涼,自己最看重的兄弟情分,竟成了楚玄那等小人向上攀爬的踏腳石。
什么“樊城若是守不住,便退守北云三鎮(zhèn)?!闭媸侵S刺,如此簡單的激將法,莫以為自己真的愚蠢到毫無察覺嗎?
做為關(guān)武圣的唯一后人,又豈是池中物。
楚玄那等小人,登基三月之久,才召自己二人進宮。豈不知自己二人,在這大慶過著怎樣的生活。
張莫敵更是為了一頓飯,去挑夜香。
就因為他楚玄一句話,我便要甘之如飴的為他出生入死,肝腦涂地?
簡直是可笑至極!
關(guān)義云搖搖頭,甩去腦海中逐漸浮現(xiàn)的殺意。
轉(zhuǎn)身看了一眼皇都的方向,呢喃道:“希望莫敵一切順利,別被察覺到了?!?p> 隨著大軍遠去,呢喃細語也被馬蹄濺起的塵土沖散。但被沖散的,不止是風(fēng)中的呢喃聲。
皇都高大的城墻上,張莫敵虎目死死盯著遠方,嘴巴不斷開合,似乎在說些什么。無奈風(fēng)太大,頗有些聽不見。
世事如棋,但人心,卻比棋盤更加復(fù)雜。
有誰,能夠真正的參透呢?
啪嗒!
一顆黑棋落在天元,手執(zhí)白棋的陸嚴微微一愣,隨即將捏著棋子的手收回。
對面的陸子師微微一笑,道:“父親為何不走棋?某非還未開始,便已經(jīng)認輸了?”
陸嚴搖搖頭,隨意的落下一顆白棋。
眉眼低垂,陸嚴平靜的心中感到一絲惶恐不安。不知為何,面對次子之時,總是會有這種詭異的感覺?
“你在為何人效力?是皇帝?還是你自己?”
陸嚴突然出口詢問,讓陸子師微微一愣。
陸子師隨即很快反應(yīng)過來,灑脫一笑,道:“兒子為了心中的信念效力,也為了讓某人看到我的價值?!?p> 陸嚴心底一驚,某人?
自己這個次子雖然機智若妖,但心氣無比高傲。倘若他肯盡心盡力的為皇帝出謀劃策,說不定在大離入侵大慶之前,朝廷已經(jīng)占據(jù)了大慶一半的國土。
只可惜…
陸子師微微一笑,道:“我將大軍的行軍路線送了出去,想必離軍中已經(jīng)有人做出了謀劃。若我猜的不錯,這份情報會一分為二,北慶朝廷和淮北袁鳳,都會收到其中一部分。”
陸嚴神色一緊,“你打算將這百萬大軍葬送?”
陸子師搖搖頭,他可沒有這種能力。
統(tǒng)帥鐘云乃是頂尖名將,臨陣制勝可不是簡單說說。
況且大離的玲瓏樓無孔不入,誰知道鐘云身邊有沒有臥底呢?
倘若按照陸子師的謀劃,淮北的袁鳳定然會在十日后舉兵攻打東川之地,而鐘云麾下的大軍也會按時到達渭水。
至于離軍何時動手,朝著那一方用兵,這就猜不準(zhǔn)了。
或許,會選擇坐收漁利。
畢竟文詡那個老狐貍,可不是一般的謹慎狡詐。
陸嚴眼神復(fù)雜,自己這個優(yōu)秀的兒子,他是越來越看不懂了。不為權(quán)也不為名,他在暗中謀劃這些到底是為了什么?
陸子師笑了笑,又落下一子。
都說人算不如天算,我偏要勝天半子!
文儒,文詡,我倒要看看,到底誰才是這世間最頂尖的謀士。
天色微晚,楚邵處理完政務(wù),愜意的伸了個懶腰。
“按照鐘云的行軍速度,最多十天定然會到達渭水。只是不知,楚玄會派何人來鎮(zhèn)守樊城?!?p> 楚邵輕聲呢喃,斜靠在椅子上,眼神迷茫。
皇帝不是那么好做的,如果重新來過,他不會舉兵造反,更不會放任各地義軍肆虐,以至于大慶分崩離析。
勾心斗角的生活,可不是一般的累。
楚邵有自信,只要自己活著,陸嚴只會俯首稱臣。
但他不過是個普通人,經(jīng)脈堵塞,無法修煉。不過百年歲月而已,倘若他死后,陸家是不是依然甘心為臣。
這,誰也說不清楚。
內(nèi)憂外患,大慶如今只占據(jù)四州之地,旁邊還有一頭猛虎在暗中窺視。
楚邵揉了揉眉心,死局??!
這希望鐘云的計劃能夠順利實施。
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淮北三州,可是一塊難啃的硬骨頭啊。
陸子師,你在這場大戲中,又擔(dān)任了什么角色呢?
楚邵表情無奈,良久之后才露出一抹苦笑。
“真是讓人頭疼啊?!?p> “只是,大離為何按兵不動?某非是想要坐收漁利?”
楚邵有些想不通,三百萬大軍盤踞邊境,光是每日消耗的糧草就讓人難以想象。莫非,離軍暗中有了謀劃?
到底是什么呢?
楚邵揉著眉心,突然眼前一亮,驚恐的說道:“離軍要打北慶朝廷?”
想通之后,楚邵臉色變得無比難看。
禍?zhǔn)铝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