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遺跡’

　　紅色的天，紅色的山，紅色的湖。

　　『這不是在山堡里。』他意識到。但他也不知道這是哪里。

　　他想挪動身體，但他的身體動彈不得。

　　他低頭看去，才驚覺腳下是滿地的尸體與殘肢。

　　濃烈的血腥味瞬間充斥了他的所有感官，血紅、血腥、血滴……

　　這讓他感到眩暈，感到惡心，但他的身體動彈不得。

　　他似乎在充滿腐敗氣息的血霧中看到一幢幢山一般高的黑影。它們張開雙臂，拿著巨大的武器，露出狂傲的笑容。他知道那是他的敵人，強大到他無法撼動的敵人。

　　他驚恐的轉(zhuǎn)向身后，看到一群粗矮的身影。這些人穿戴者全套盔甲，頭上頂著犄角，一手拿著斧頭，另一只手則拎著一顆人頭。他們的面容被陰影遮蔽，但他卻能看到他們的臉上露出邪魅癡狂的笑容，眼睛里閃爍著無盡的欲望。

　　他這才注意到，地上那些殘破的尸體，都是沒有頭顱的。他又向那一顆顆頭顱看去……他認識這些人！他們是他山堡里的人們，城門邊的戰(zhàn)士與游俠，酒館里的礦工與石工，鋪子里的鐵匠與金匠，市場上的商人與伙計，他的鄰居、他的朋友、他的同學、他的師父…還有他的愛妻……！

　　他看著這些頭顱滴血，看著它們被蛆蟲啃食，看著他們腐壞成黑色的泥土……這一切過程仿佛就在轉(zhuǎn)眼之間。

　　他警覺的發(fā)現(xiàn)，這些灰影正在向他逼近。

　　他下意識的轉(zhuǎn)回頭，卻發(fā)現(xiàn)那些巨大的黑影也在向他逼近。

　　他能意識到，前后的敵人都是向他而來。他被包圍了，他無處可躲，何況他根本無法移動分毫。

　　突然，遠方的天空閃現(xiàn)出一道金光……

　　光韻的輪廓中顯現(xiàn)出一只奇異的動物，它長著龍的翅膀，野獸的身體，形似蝎尾獅但卻又明顯不是，他烏黑色的毛皮上橫著一道道金色的條紋。它迅速飛過戰(zhàn)士們的頭頂，讓后也從他的頭頂上方穿過，撞向他身后最高的黑影。戰(zhàn)士們因此而匍匐在地，巨大的黑影則因此而燃起熊熊大火。

　　但他依然動不了。

　　那散發(fā)著金光的生物再次向他飛來，徑直的沖向他。他避無可避，只得閉上眼睛。

　　當他再睜開時，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在天空之中。他俯看著剛剛紅色的湖、紅色的山，正迅速往紅色的天空飛去。

　　一切都變得渺小，一切都變成了無盡黑暗中的一個亮點，那黑暗中還有其他的亮點，無數(shù)的亮點。他似乎意識到，這就是夜空的繁星，而他就置身于這無盡的夜空之中。

　　他突然注意到身后有一個巨大的漩渦，他正筆直的飛向漩渦中心那無盡的黑暗當中。

　　幾乎是一息之間，他就墜入了漩渦。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似乎砸裂了那邊深邃的黑暗。它如同黑曜石的表面像巖漿一般龜裂開來，黑色的變面之下露出了溶金一般的光澤，緩慢但強而有力的將他拖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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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里好大啊。居然真的能找到這么大的山洞?！备卟℅lobber）感嘆道。“他們是怎么找到這里的？”

　　“聽說是追逐一只野鹿——一只難得的野鹿——的時候，跟到這里來的。結(jié)果洞穴是找到了，他們卻把那只野鹿忘了！”

　　“這里能住下我們所有人！”高伯興奮地說。

　　“先收收你的感慨吧?！笊嚼餂]有無主的洞’！先祖格林姆尼爾經(jīng)常提醒我們?？催@個洞的規(guī)模，它的主人個頭一定不小?！绷_戴德瞥了一眼身旁的年輕廚師。

　　“嚇？！游俠們不是確定過這個洞穴是空的了嗎？”高伯略有慌張的問道。

　　“沒錯，但這只是因為它舊的主人還沒回來；或是新的主人還沒入住罷了。”

　　“這么大的洞穴。是龍？還是…多頭蜥？”高伯怯怯的問。

　　羅戴德舉起火把仔細觀察了一下上方石壁的情況?！耙苍S是多頭蜥，至少曾經(jīng)有多頭蜥在這里住過。洞口和石壁上都有被酸液腐蝕的痕跡?！?p>　　“也可能是一群巨魔，它們也時常喜歡吐胃酸哩?！备卟a充道。

　　老矮人生氣的看了他一眼。嚇了他一個哆嗦。他沒再出聲，只是跟著隊伍繼續(xù)往里面走。

　　高伯動了動鼻子：“哦！我的祖宗?。∵@味道……”可惜他推著車，無法用手捂住鼻子。

　　“那～”老矮人指指洞頂，那里黑壓壓的吊著無數(shù)黑色袋子，“蝙蝠屎。所以小心你的腳下。唉，年輕人從未踏出過祖輩留下了的土地。”

　　“它們怎么不動？”

　　“冬眠了，就像這糞堆下面的蟑螂一樣。”

　　“蟑螂？！哦！我的胡子啊。難道我們一整個冬天都要住在這種地方？”

　　“不，我們住在那里面?！绷_戴德又指指洞穴深處。那里有一大片干凈的空地，因為它的上方洞頂連一只蝙蝠也沒有?！澳抢锊攀嵌囱ㄖ魅说恼嬲铀?。蝙蝠們還畏懼那里，說明洞穴的主人并沒有離開太長時間。”

　　“你說那頭巨獸就在這附近？”

　　老矮人又不耐煩的看了他一樣。“動物們很聰明，聰明到懂得屈從于恐懼。若是這里的主人足夠強大的話，即便離開數(shù)年，弱小的生物也不敢侵犯它的領(lǐng)地。”

　　他們來到這塊洞穴盡頭的高起平臺，四周的石壁大部分都被酸液侵蝕過，分布著數(shù)個高低不一的洞穴或裂縫。地上則覆蓋著一層厚實的白色小石頭，而在中間“洞穴主人”休息的地方，明顯有一個下凹的大坑。

　　“就把車放在那里吧。然后把車上的那些東西都搬下來。”老矮人吩咐道。

　　高伯把箱子放下之后，好奇的順手從地上撿起來一塊小石頭。定睛一看他不由得心中一寒——這些并不是石頭，而是骨頭！這些也不是普通動物的骨頭，它們太小了，按常理而言根本經(jīng)受不起巨大的“洞穴主人”的胃酸。高伯終于意識了過來，這些骨頭是蝙蝠的——是“洞穴主人”專門把它們抓來做成“床墊”的。擁有如此兇殘的智力，是巨龍？多頭蜥很蠢，應該也無法抓到飛行的蝙蝠；奇美拉倒是也有可能，但是奇美拉的體型不會有如此龐大。

　　“這里沒有糞便，也沒有新鮮的大型動物骸骨?！囱ㄖ魅恕瘧摵荛L時間沒回來過了?！?p>　　“那它冬天的時候會不會回來？！”高伯有些害怕的問。

　　“要回來的話也是剛?cè)攵@段時間吧。誰知道。不過就算它回來，或是別的什么怪獸找進來，我們也不怕它！格林姆尼爾在上，山里可是我們矮人的地盤?！绷_戴德自豪的說道，但他又嘆了口氣，語氣一轉(zhuǎn)說道，“我們最大的危機是食物。如說真有個大家伙在這里，也許還能讓我們吃上一陣子?！彼蝗灰粋€轉(zhuǎn)念：“嘶～我說小高伯，你煮過蝙蝠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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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蝙蝠湯的味道還未在山洞里散去，吃飽喝足的矮人們懶洋洋的躺在蝙蝠的碎骨上。雖然有點擠，但在無數(shù)個日夜的奔波過后，這樣的懶散越發(fā)顯得難能可貴。

　　“大家快來看！看我發(fā)現(xiàn)了什么！”奧佛瑞德從一個離地3米高的壁洞中跳了出來，邊跑邊極為興奮的喊叫著，聲音回蕩在整個洞穴之中，發(fā)出無數(shù)回音，徹底打破了洞穴中的寧靜。

　　為數(shù)不多的幾個年長矮人對這種輕浮的行為開始絮叨，但他們同樣十分好奇，究竟是什么讓奧佛瑞德如此興奮。

　　“這…這是……”巴拉格看到他手中的東西時也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這…這是……”其他看到這件東西的矮人也發(fā)出相同的感嘆。

　　因為他手中拿的是一面盾牌。盾面上的繪圖雖然已經(jīng)稍顯褪色，但還是清晰可辨：三座山峰連成一體，中間那座山峰前豎立著鐵鎬，山峰上方則繪著一顆明亮的星。

　　這顯然是一面矮人的盾牌，但盾牌上面的標記卻不屬于中途堡的任何家族，也不屬于已知的任何一座其他矮人山堡。

　　“這個你是從哪里找到的？”巴拉格代表在場的所有人問道。

　　“那個洞穴?！眾W佛瑞德指指他剛才跳出來的那個洞穴，“它能通往…通往……”他欲言又止，琢磨著合適的措辭?！巴ㄍ蛔z跡?！彼麛⑹龅?。

　　“遺跡？”羅戴德疑惑的問道，顯然老矮人并不熟悉這個詞。

　　“是的，我覺得應該這么稱呼那里?！眾W弗瑞德解釋道，“順著洞穴走兩…啊不，三個小時，洞穴的盡頭是一道暗門——我們矮人的暗門。它通往一座很大的地下城鎮(zhèn)——我們矮人的城鎮(zhèn)。先祖在上，我發(fā)誓那里肯定是我們矮人的建筑。但那里沒有半點燈火，也沒有半點人影，一個人也沒有。像是里面的人都離開了，只把這座山堡或是山塞遺留在了這里。所以我把它稱作‘遺跡’?！?p>　　『‘像是里面的人都離開了？’就像我們一樣……不我們并不是都離開了，還有人留在了那里?！?p>　　“它就是掛在門口不遠處的墻上。我認為它能讓你們相信我的話，所以就把它帶出來了?！?p>　　“那里面還有些什么？”蘇蒙問道。

　　“我…并沒有深入的探索那里……說真的，我有點怕。那里的氣氛有點古怪……”

　　“從來沒聽說過矮人曾經(jīng)在這里建立過山堡?！绷_戴德嘟噥道。

　　“先祖的胡子。難道是……？”戈多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望向達薩各和其他幾個年紀較長的老矮人。

　　“志遠堡?！币粋€平靜的聲音在人群中小聲說道。眾人朝話音看去，正是巴德尼呆滯的站在那里。虛弱的老國王不知道什么時候自己走到了這里。鮑爾趕緊跑過去小心的將他扶住。

　　老國王的話讓所有人陷入了沉寂。對于許多年輕的矮人而言，志遠堡只不過是老矮人們口中一個暗淡的傳說而已。他們竊竊議論道：“志遠堡？瓦拉婭慈悲。那里已經(jīng)消失了幾百年了，也許有上千年了！”“它竟然位于這里！我還以為是在深井堡附近呢?！薄皼]想到那個年代前輩們就在這么遙遠的北方建立了山堡?！薄八麄冊庥隽耸裁?。為什么里面一個人也沒有？”“這也太巧了吧，我們居然會找到這座失落之城?！薄盀亩蛑?！厄運之城！這不吉利?！薄皶粫衅渌赡苄裕窟@里會不會只是個臨時避難所什么的？”

　　“我們是不是應該先成立一支探險隊去那里仔細探查一下？”蘇蒙突然提議道。

　　議論的人群安靜了下來，然后紛紛對這個提議點頭贊同。

　　“嗯～哼～”胡格林大聲清了清嗓子讓周圍人將注意力轉(zhuǎn)移過來，示意眾人應該等待巴拉格的命令。

　　“說得好！”巴拉格剛要開口，卻被他的爺爺搶先一步，“當初我們就是為了探索混沌風暴的真相才來到北方的。感謝先祖，竟然讓我們找到了失落的志遠堡……”

　　“沒錯。”巴拉格接過老國王的話，生怕他突然提出要親自前往勘察的要求，“雖然奧弗瑞德目前并沒有發(fā)現(xiàn)危險，但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多召集一些獵者和游俠陪同他一起考察這個遺跡吧。蘇蒙，你應該也很愿意加入這場探索行動吧？”

　　“的確如此，可惜很遺憾我還需要照顧我生病的妻子。不過我覺得讓擁有符文學識的人加入探險是十分明智的決定。大師兄應該是最適合擔此重任的人選?！?p>　　大師兄奧利特聽此言后露出不悅的表情。作為大師兄，只有他指揮幾個師弟們（當然巴丁、巴拉格并不在此列），但不是相反。“猴急的蘇蒙還要照顧他大肚子的老婆呢。這種危險的工作還是由我這個大師兄來做吧?！眾W利特的語氣憤怒中又帶有明顯的嘲諷之意。

　　蘇蒙老婆孕肚已經(jīng)十分明顯，干嘔的癥狀也早就引起了猜測，只是此前在山中跋涉時大家都自顧不暇，現(xiàn)在整支隊伍都擠在這個洞穴里，這種八卦消息馬上就變得盡人皆知了——還有“猴急的蘇蒙”這個外號。

　　蘇蒙對此嘲諷卻全然不在意，只是面無表情的繼續(xù)陳述自己的觀點?！按送猓矣X得還是應該保留至少半數(shù)的獵者和游俠守衛(wèi)山洞。畢竟山里的積雪還并不是很厚，我們還不能確信會不會有什么巨獸突然闖進山洞來?！彼a充道，“還有羅戴德會長，您是否可以盡快將那個懸空的隧道改造成一個我們直接可以推車上去的斜坡？這樣一來我們進出隧道就方便許多了。即便是突然又巨獸回來了，女人和平民們也可以迅速躲避到山洞里面去?！?p>　　“沒問題，很快就能搞定?！绷_戴德爽朗的保證道。

　　巴拉格能感受到蘇蒙話語中的真誠——他只是說了自己認為正確的話，而事情的結(jié)果證明幾乎他的每個建議都是對的。大家開始越發(fā)的信任蘇蒙——也許這沒什么不好——但同時也讓巴拉格心里感到有些不快：『他應該只是提出建議而已，真正下達命令的應該是我！』

　　“嗯哼～很好的建議。那么麥爾威，守衛(wèi)這里的任務就交給你了?？?，你挑選幾個人準備進山洞吧?！卑屠衩畹溃拔矣H自帶隊探索那里?！?p>　　-------------------------------------

　　這個地下城的確很大，雖然還比不上中途堡，但是比怪獸的洞穴可寬敞多了——雖然那只怪獸的個頭很大，但對于五千多個矮人而言，還是太過狹窄了。所以在初步確定這里沒有危險之后，所有人都搬進了這座未知的地下城鎮(zhèn)里——包括精靈和人類。這些并不習慣于地下生活的種族本來仍然希望繼續(xù)留在怪獸洞穴里——至少這里能看到通往外面世界的洞口——但是那里作嘔的味道最終還是讓他們屈服了。

　　這個山堡內(nèi)層【注12-1】接近橢圓形，從洞頂來看應該是天然形成的。沿著洞穴的石壁，這里的居民們開鑿了自己的居室和壁爐。矮人們很注重壁爐，它是家庭的象征，也是山堡內(nèi)部通風系統(tǒng)的重要一部分。所以數(shù)數(shù)一座山堡中的壁爐數(shù)量通常就能大概估算出這座山堡中的居民數(shù)量。比如這里曾經(jīng)住著四百到五百人左右。

　　居室之外，原始洞穴的地面被石磚精心修補平整。在其上矮人們又用石頭搭建了各種建筑，有酒館、鐵匠鋪、裁縫鋪、市場等等設(shè)施不一而足。最里面是一個長方形的廣場，緊挨著東面的石壁，石壁的正中間有一個通道門，它是連接山堡其他內(nèi)層的出入口?？上н@里被被崩壞的碎石堵住了。因此目前他們無法到這座山堡的其他內(nèi)層進行探索。

　　但幸運的是，這里是山堡的平民居住區(qū)，各類生活設(shè)施一應俱全。這里有干凈的水源，以及大型蓄水池。甚至還有數(shù)量充沛的木柴可供使用。

　　更加幸運的是，他們找到了這里的糧倉。雖然正常的食物都早已經(jīng)化為塵土，但是密封完好的苦磚面包依然可以食用。但不知是不是因為經(jīng)過了太長時間的緣故，還是這里的矮人在制作苦磚技法不同，亦或是他們已經(jīng)開始習慣于蝙蝠的味道，這些黑面包的味道更加令人難以下咽。但有的吃總是好的，這里的苦磚存量對于他們過冬而言綽綽有余。另外，這里還有他們所急需的鹽。

　　雖然他們很期待能在這里發(fā)現(xiàn)哪怕一桶啤酒，但這種渴望終究是不現(xiàn)實的。【注12-2】

　　另外，這里真的一個人也沒有。他們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一具尸體。

　　不過，這里的確曾有矮人居住過。雖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遍布灰塵和蛛網(wǎng)，但床鋪都是被收拾好的，桌椅雖然并不整齊但也稱不上凌亂。但是也有許多令人疑惑的地方。這里的矮人似乎并不像是主動離開的，許多十分貴重的仍然留在原地，從精良的武備到珠寶首飾都是如此，甚至各個家族的傳家寶都還原封不動的被陳列在家族祠堂里。壁爐里的柴火也不是人工熄滅的，而是燒到了不能再燒的地步然后自動熄滅的。

　　這里的矮人簡直就像在日常生活中突然憑空消失了一樣。也可能是因為碎石突然封堵了通道，導致他們在匆忙撤離前并沒有能夠回到這里？這其中的答案就要等中途堡的矮人們打通那道大門才能知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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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雖然進入的只是一座充滿謎團的空蕩蕩的山堡，但這也是自他們離開中途堡以后，移民隊伍第一次真正安頓下來。雖然條件依然十分簡陋，而且他們的前途依然尚不明朗，但所有人此時都感到難得的放松。

　　他們也終于有能力再一次清點人數(shù)：隊伍中有矮人5220名，其中女矮人3267名，精靈還剩9人，人類的部落只剩下66人。這樣的嚴重損失足以讓他們哀慟萬分，但更加嚴重的危機是：隊伍當中的戰(zhàn)士的減員比例比平民高得多——主要還是因為在河口對抗混沌巨龍時損兵折將。戰(zhàn)士、弩手、再加上游俠和獵者，總共就只剩下835人。雖然所有矮人男性都參加過軍事訓練，但是這些訓練只能讓他們在山堡防御戰(zhàn)中發(fā)揮作用而已，根本不足以在野外與巨獸或是混沌力量的邪惡軍隊抗衡。

　　這點讓巴拉格和達薩各等人十分憂慮：在荒山野嶺當中他們不會遇到“軍隊”，但是如果向南前進的話，他們就必須要經(jīng)過“高谷道”（High Pass）。【注12-3】這是一條南北高山之間相對相對低洼平緩的“山谷”。橫穿永恒山脈，連接著西面的吉斯平原（Jiss）和東面的巨顱平原。在平常的年份，矮人們的商隊和移民會經(jīng)常通過這條山道。但現(xiàn)在時局不同了，沒人能保證這條山道是否依然安全——甚至是否已經(jīng)被那些北方混沌人類戰(zhàn)幫把持。

　　“我們應該讓所有人都加強訓練?！焙窳粥嵵氐慕ㄗh道。

　　“你說的沒錯。但是現(xiàn)在還是先讓大家先休息一段時間吧。”諾貝克說道，“現(xiàn)在的首要問題依然還是食物問題。我們雖然發(fā)現(xiàn)了數(shù)量可觀的苦磚，但是大家還是希望能盡可能的換換口味。尤其是精靈和人類——大家知道的，人類根本吃不了苦磚。他們只能繼續(xù)吃蝙蝠——雖然它們的味道并不像它們的樣子那般糟糕，但如果可以的話，我覺得還是吃些更正常的獵物好些?！?p>　　卡溫在眾人目光的聚焦下小心的開口道：“現(xiàn)在山中已經(jīng)開始積雪了，再出去打獵不但收獲的可能性不大還有可能遭遇危險?！?p>　　“但是在以前他們在冬天也會出去打獵。”杜爾干疑惑的反駁道。

　　“我正要說這一點。我們游俠們?yōu)榱硕踞鳙C方便，會在山堡周邊開辟一些安全的小徑前往冬季獵物出沒的地點。”卡溫繼續(xù)補充道，“所以我們最好在掌握了這座山堡的狩獵小徑之后……如果這座山堡也像常規(guī)山堡那樣有這種布置的話。”

　　“貌似我們這個內(nèi)層并沒有連通狩獵小徑。所以，想要發(fā)現(xiàn)這座山堡的狩獵小徑就要前往其他內(nèi)層，因此就要先要把通道大門清理出來？是這樣嗎，卡溫？”巴拉格問道。

　　“是的，沒錯。”卡溫局促的回答道。

　　“奧瑞克，你們的清理工作怎么樣了？”

　　石匠協(xié)會是矮人社會中除了礦工工會和鐵匠行會之后的第三大公會，山堡之內(nèi)的建筑和藝術(shù)雕刻都由他們負責，在山堡之外修建城墻、碉樓等等工作也都是他們的業(yè)務。如果說礦工是山堡的開拓者，那么石匠就是山堡的建設(shè)者。他們對山堡的感情，往往比其他矮人氏族更加深厚——所以幾乎所有老一輩石匠都留在了中途堡?，F(xiàn)在移民中的石匠帶頭人是杜瑞克的父親奧瑞克。

　　“哦，抱歉殿下，我們……還不太確定。因為不確定這塊巨石坍塌的原因……所以……為了防止發(fā)生再次坍塌，我們在工作時需要很小心才行……”奧瑞克解釋道。

　　“明天，最好明天就能打通。明白嗎？現(xiàn)在去叫醒你那班兄弟，他們太松懈了，還不到休息的時候?！卑屠駠绤柕恼f道。石匠工會的工作緩慢，某種程度上確實是因為缺乏年長領(lǐng)袖的督促與指導的結(jié)果。

　　“好…好的，我這就去?！眾W瑞克說完就急匆匆轉(zhuǎn)身離去。

　　“不！等等，這可能會有危險！”蘇蒙突兀的說道，但此時奧瑞克已經(jīng)跑遠了并沒有聽到他的呼喊。

　　“危險？什么危險？”巴拉格問道。

　　“我只是有種預感……我、我不知道……”蘇蒙的聲音又沉默了下去。他目光迷茫，顯得很沒精神。

　　“蘇蒙，你這幾天是怎么回事？自從進入到這里之后你就精神恍惚?！卑屠衽u道，“難道……你預感到了什么？”

　　“不，我…只是擔心葵兒的身體……”

　　巴拉格嘆了口氣，批評道：“我知道她懷孕了，蘇蒙。但你要記住，家族的利益永遠高于家庭的利益，而山堡的榮譽永遠高于每個家族的榮譽。如果你的精神被自己的家庭拖累，又如何為山堡做出貢獻？”

　　“是，我知道了……”蘇蒙沉默的低下了頭。

　　“我們的確應該謹慎一點?！绷_戴德接話道，“無論是開發(fā)新的洞穴，還是收復失落的要塞，總是免不了要清理一番的。通常都是這樣。我的意思是，這座山堡的其他部分很可能并不像這里這般安全。”

　　奧利特站出來說道：“這個簡單，明天在石匠協(xié)會打通那里之前，讓戰(zhàn)士們穿戴好盔甲就是了。在洞穴里，即便是巨龍也不是我們的對手。”

　　巴拉格沉思了一下，開口道：“大師兄所言甚是，讓大家事先武裝起來的確可以防患于未然?！?p>　　“對，還是大師兄的主意好！”佛吉馬上附和道，“不過，以師傅陛下目前的狀態(tài)來看，我們是無法得到宗師鐵砧的支援了?！彼D了頓，用眼睛偷瞄了一下旁邊人的態(tài)度。

　　巴拉格再次陷入了沉默。

　　還是奧利特首先發(fā)聲：“佛吉，你總是則么膽小。在山洞里，就算沒有符文鐵砧的支援，我們也能戰(zhàn)勝任何敵人。大家說對不對！”

　　“對！”很多矮人戰(zhàn)士附和道。

　　“但是能有符文鐵砧的支持還是更好些吧……”佛吉試探性的補充道。

　　“的確?！卑屠駨某聊虚_了口，“陛下也曾經(jīng)提起過。在到達白熊城以后，他就會將符文鐵砧交由大師兄使用。哦我的胡子啊，但是我們現(xiàn)在去不了白熊城了……所以，我覺得是不是可以請大師兄使用那個小的符文鐵砧來協(xié)助明天的戰(zhàn)斗？”巴拉格的聲音有些猶豫，畢竟他沒有這么做的資格。

　　“這不合規(guī)矩。”達薩各落魄的小聲說道。

　　“我說司庫大人，你知道目前的現(xiàn)狀不允許我們再照搬這些規(guī)矩了?！狈鸺Z帶嘲諷的說。

　　但達薩各并沒有理會，而是目光呆滯的繼續(xù)說道：“殿下，那兩個符文鐵砧目前并不是您的財產(chǎn)，雖然您是繼承人，但畢竟它目前仍是屬于老國王陛下的。您并沒有權(quán)利對其進行處置。另外這也不符合符文傳承的規(guī)矩：您還只是一名學徒，并沒有資格判定他人是否有資格使用符文鐵砧?！?p>　　“達薩各！注意你的態(tài)度！”奧利特生氣的說，甚至對老司庫直呼其名。

　　“老國王陛下就在隔壁，這么重要的事情問一下就會有結(jié)果了?！边_薩各還是不為所動的把自己的話說完。

　　“可是爺爺他這兩天病情又加重了，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會醒，也不知道他醒了之后有沒有精力能處理?！卑屠駠烂C的說道。

　　“如果想要治好師父陛下的病的話，我們也需要巨魔膽、鹿角這些藥材才行?！狈鸺遄煺f，“而想要得到這些藥材，我們就要找到這座山堡的大門?！?p>　　“而要找到大門，我們就要探索這里的全部區(qū)域……我們急需提高戰(zhàn)斗能力?！卑屠裱a充說。

　　達薩各也沒再爭辯，只是落寞的退了下去。

　　“等陛下醒來的時候，我會去詢問一下爺爺?shù)囊庖姷摹！卑屠裱a充說，“那么現(xiàn)在，暫由大師兄使用小符文鐵砧我想大家都沒有什么意見吧。”巴拉格看了沉默的蘇蒙一眼。見也沒有反應，繼續(xù)說道：“那今天的會議就到此結(jié)束了。胡格林、卡溫、麥爾威你們預備一下明天打通通道后的守備、或是說清理工作吧。各家族的族長也把今天的決定轉(zhuǎn)達一下吧。讓大家明天都有個心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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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蒙默默走回自己的爐廳，葵兒躺在距離爐火最近的地方，小楠正在照顧她。幾個精靈圍坐在爐火旁，戈多師傅也在這里與因塔索談天。睿克特、祖卡蘭等人也在這里。山堡的地方雖然寬敞很多，但是仍然是條件有限，若是按壁爐的數(shù)量來算，每個壁爐都需要負擔原本四五倍的人口數(shù)量。通常他們都聚集在每個家族的公共壁爐廳里。

　　“呦吼，小伙子，今天的會議都說什么了?！备甓嗾泻舻馈?p>　　蘇蒙把明日開通通道的計劃和奧利特獲得符文鐵砧的事草草說了一下。

　　“嗯，提前防備，有道理。要知道山中沒有無主的洞。說實話，這個山堡失落了這么久卻沒被什么臟東西占據(jù)實在是太幸運了。格朗尼在上，簡直有點不可思議?！?p>　　“臟東西，什么臟東西？”?？颂貑柕?。

　　“當年混沌大戰(zhàn)的時候，有許多偏遠的小型要塞都陷落了。等我們重新收復那里的時候，首先要把里面的臟東西清掃干凈。最常見的是巨魔和大蜘蛛——可惡的大蜘蛛，比巨魔還要討厭，它們的蜘蛛網(wǎng)讓人頭疼的緊。巨型蝙蝠、大蛇、雙足飛龍和蝎尾獅也很常見。龍、巨人、多頭蜥則是山堡大廳的常客。運氣最壞的時候，里面什么都有！哦，真是糟蹋大山！”他一邊說著一邊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雖然他很清楚杯子里面的是水。“小楠，明天你可不要出去亂跑哦?！彼蝠B(yǎng)女提醒道。

　　蘇蒙走到愛妻身旁坐了下來。經(jīng)過長期的野外奔波，葵兒本就羸弱的身體越來越差，現(xiàn)在他們也沒有藥材，加上前幾日受的箭傷，葵兒已經(jīng)連續(xù)發(fā)燒數(shù)日。雖然佛爾森醫(yī)師保證說葵兒的病情很快就會好轉(zhuǎn)，胎兒也安然無恙，但蘇蒙依然對此憂心忡忡，他不知道這是否只是醫(yī)師的安慰之語。畢竟在缺乏藥材的情況下，即便是醫(yī)師也無法做更多的事。

　　?？颂刈哌^來遞給蘇蒙一杯水?！疤K蒙大哥，你不用為葵兒姐姐的病擔心，她會好起來的?！鳖？颂貏窠獾?。

　　蘇蒙則疲憊的笑了一下：“我擔心的不是這個，我擔心的是未來。”

　　“未來？”面對這個高深的詞匯，?？颂叵萑肓顺聊?。

　　“無論未來遇到怎樣的苦難，我們都要堅強的繼續(xù)活下去?！毙￠蝗挥命S鶯般的聲音說道。

　　這話讓旁邊的兩個男士一驚，都直愣愣的看著她。

　　“這話不是我說的，而是葵兒姐姐對我說的?！毙￠忉尩馈?p>　　蘇蒙若有所思，憐愛的撫了撫愛妻的面頰和頭發(fā)。

　　“小伙子，你也要更堅強一些啊。”戈多師傅走了過來，“不要被恐懼擾亂了心神，蘇蒙。你應該自信一點。作為一個年長者，我本不應該這么說的（為了防止年輕矮人驕傲自滿，老矮人通常都盡量避免夸獎他們，甚至他們做的越好，老矮人批評的越是厲害），但你的才智確實很優(yōu)秀。如不是因為你總能在關(guān)鍵時刻給出正確的判斷，我們早就不知道已經(jīng)葬身在何地了。你應該積極的多向巴德尼陛下和巴拉格殿下提出好的建議。不僅是我這么認為，許多矮人也都是這么認為的。呵～感謝先祖，給了我們一個睿智的小伙子！”

　　“我…我會努力的。”蘇蒙強作微笑回答道。

　　恐懼，如何才能消弭那份即將失去摯愛的恐懼？

　　“哦，感謝先祖。?？颂兀勺屛艺业侥懔??！遍T口一個聲音說道。

　　“奧瑞克大叔？您找我有什么事嗎？”?？颂貑柕?。

　　奧瑞克看了一眼臥病在床的葵兒，和其他那些精靈們。“我們還是到外面細說吧。哦，蘇蒙見到你太好了?！眾W瑞克嘆了口氣，應該是又想起了自己的兒子杜瑞克，“親愛的蘇蒙，如果可以的話，可以一起過來一下嗎？”

　　待三人到了門外，奧瑞克說出了他的請求：“?？颂?，你的火藥還有剩余嗎？”

　　“啊，應該還剩一些不過數(shù)量不多了。請允許我去檢查一下行囊?！闭f罷他轉(zhuǎn)身跑回屋去。

　　“您是要用火藥來炸開通道嗎？”蘇蒙有些擔心的問道。

　　“是的，擋在最外面的是一整塊巨石。不用火藥的話，我們無法在明天就打通大門。蘇蒙，我正想問你：我聽人說，在我離開之后，你說打開通道時會有危險？是這樣嗎？會有什么危險？你預見到了什么？”奧瑞克有些焦急的皺眉問道。

　　“不…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有些懷疑…明天是否是一個合適的時機——會不會我們有些操之過急了。”蘇蒙如實作答。

　　“時機？如果通道那邊住了一條巨龍，我們早打通晚打通還不是一樣。外面已經(jīng)冬天了，它不會再飛出去了。”

　　“您說得對，但我說的不是外界的情況，而是我們自身的狀態(tài)。雖然自從我們找到那個洞穴以及這里之后，的確已經(jīng)安歇了幾日，但我們還遠未從疲憊中恢復，只是我們的精神變得松懈了而已?！?p>　　“嗯～你說的沒錯……但是這也沒辦法啊，巴拉格王子的命令，我們理應執(zhí)行?，F(xiàn)在，只能期望戰(zhàn)士們不要辜負格里姆尼爾的教導了?！眾W瑞克一副“該來的遲早要來”釋然樣子。

　　此時?？颂嘏芰嘶貋?，手里好抱了個銅皮罐子：“因為它很危險，所以我一直都小心保存著。幸虧兩次林火都沒燒到它。”

　　奧瑞克接過銅罐，說道：“太感謝了。不過還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你是否可以跟我走一趟？畢竟我們這些石匠還不了解如何運用這些火藥?！?p>　　“哦，沒問題?！鳖？颂厮斓拇饝馈?p>　　奧瑞克又看了看蘇蒙，露出一絲欣慰又無奈的微笑，然后淺淺的鞠躬致意，轉(zhuǎn)身離去了。

　　蘇蒙再次回到了葵兒身邊，疲憊的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看了看自己的愛妻，然后緩緩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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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3，引爆！”隨著一聲巨大的爆炸，煙塵遮蔽了整個通道。

　　由于火藥的數(shù)量有限，?？颂貨Q定將它們集中使用于巨石的左半邊。他的決定是正確的。爆炸只是將半邊巨石震碎成數(shù)塊，只有最左邊的部分出現(xiàn)一條可供通行的窄道。

　　『還好，這樣反倒更利于防守。』蘇蒙心里盤算到。

　　卡溫、格瑞姆、奧佛瑞德三人組成的探索小隊小心翼翼的穿過通道。他們在黑暗的洞穴中靜靜等待著，雙耳警惕的搜索著周邊任何細小的聲音。在確定周圍沒有什么東西正在接近后，他們點燃了火把。

　　搖曳的火光映照出一根根高大聳立的石柱——這說明他們目前身處這座山堡的大廳之內(nèi)。

　　“這里看起來很平靜啊?！眾W佛瑞德有些慶幸。

　　“那么大的動靜，怕是連巨龍都要嚇跑了！”格瑞姆說道。

　　“別放松警惕！聲音也可能吸引來別的什么?！笨靥嵝褍扇苏f。

　　他們又往前走了幾步，火光已經(jīng)可以照亮大廳另一側(cè)的巨大洞口，場開著聯(lián)通這另一個內(nèi)層。他們的左手邊不遠處有一條寬敞的臺階——這應該是通往下層居住區(qū)、議事廳、宴會廳等處的通道。

　　“哦！我的胡子呀！我們剛剛炸毀了一位先祖！”奧佛瑞德驚呼道，另兩人回頭看去，才發(fā)現(xiàn)原來那塊堵住通道的巨石是一座倒塌的巨大雕像，而他們剛剛正好把雕像的腦袋炸掉了。

　　“希望先祖能原諒我們?！笨仉p掌合十向雕像鞠躬認錯。

　　『為什么這座巨大的雕像會倒下來？』格瑞姆尋思著，『其他石柱都是完整的，不像是地震造成的?！凰哌M細看，發(fā)現(xiàn)那端口筆直平整，完全不像是巖石的裂紋，反倒像是什么武器劈開的一般？『什么武器會有如此威力？』

　　“嗯？那是什么？”奧佛瑞德驚呼道。

　　格瑞姆的思緒被打斷了。

　　“什么？”卡溫向奧佛瑞德手指的方向看去。

　　“我剛才，好像看到一個黑影，就在那個方向……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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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2-1：軍書原文是‘deeps’，我翻譯為內(nèi)層?！?p>　　【注12-2：啤酒的保質(zhì)期其實很短，通常為數(shù)月。過期后其香味會喪失，里面的蛋白質(zhì)會產(chǎn)生毒素，而且大量有害細菌會滋生。】

　　【注12-3：官方地名，XX Pass中文的習慣翻譯是“XX隘口”，但實際上這些是貫通世界邊緣山脈東西的山間通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