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東陽所說的要給他一番造化,林洛并沒有太放在心上。
但他的威脅讓林洛很憂慮。
他深知李家的權(quán)勢。
李家在順德府的威望,不是因為有個做府尹的家主,而是因為李家本來就是順德府第一豪族。
李家有直達(dá)四品的功法,中三品高手歷代不絕。
順德府的歷代府尹,對李家都禮待三分。
不僅如此,李家除了大宗在順德府府城外,他的各個支裔遍布順德府各縣鄉(xiāng)。
就算是這寧武縣,要深挖起來,說不定也能找到幾個李家人。
這些小宗可能早和大宗斷了聯(lián)系,可畢竟是一條血脈流下來的,有這么個富貴親戚在,他們多少能沾點光。
如果李家有需要,這些人也絕對不吝于出力。
在順德府,這李家既是強龍,又是地頭蛇。
如果得到李家賞識,在這順德府,可以說是賽車進(jìn)入了快車道,暢通無阻。
李東陽說要給林洛一場造化,林洛猜測,如果他案子辦得妥當(dāng),八成要被提到府城。
如果他再大方點,說不定再給些提升實力的丹藥,這是大家豪族的優(yōu)勢所在。
過上幾年,武道再有進(jìn)境,下放個縣令不成問題。
對于普通人來講,這幾乎是一步到了天上。
同樣的,若是李家對誰表示了惡感,那他在順德府可以說是寸步難行。
林洛不是出身于世家大族,他名義上修煉的是朝廷的烈陽訣,以后也不可能再拜入什么門派。
如果脫離了朝廷背景,他以后就沒有什么依仗了。
他不會天真到以為有了太上玄陰煉體大法就萬事大吉了,低等修士還好,到了中高等,修煉需要海量的資源,獨身打拼,恐怕很難有什么出頭之日。
這件案子,他不得不查個清楚!
更何況,那盜賊的同伙藏在暗處,讓他心里像是有根刺一樣,時刻都不得安寧。
誰知道他們會不會遷怒與他,再派人來刺殺他呢。
與眾捕快寒暄完,林洛拱手道:“眾位兄弟都知道,李公子車駕被盜案,上面很重視,兩位縣公和李公子看得起,交由我負(fù)責(zé)追查盜賊同伙,哪位兄弟不嫌棄,愿意過來幫一把?”
其實林洛現(xiàn)在升為捕頭,完全不需要征求他們意見,直接指示他們做事就行。
可他前世畢竟沒做過什么領(lǐng)導(dǎo),還不習(xí)慣指派別人。
二來,直接拉別人做事,對方如果不盡心竭力,反而可能壞事。
眾捕快一時沉默下來。
他們平時面對的多是地痞流氓,小偷小摸,或者鄉(xiāng)民糾紛,像這次一樣涉及到入等修士,動輒傷及性命的案子,他們怎么敢觸碰。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不想出頭。
胡天才在人群里暗自盤算著,有點動心。
胡天才也還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平日里頗有點建功立業(yè)的念頭。
他想起林洛在至福樓的風(fēng)范,回憶著往日聽說書先生講過的那些傳奇故事。
古來有所作為的能人義士,都是在各自主公名聲不顯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對方的不凡,然后才能乘勢而起。
這么想著,他幾乎帶入了角色。
胡天才撥開人群走了出來,說道:“林捕頭,如果你不嫌棄的話....”
他話沒說完就被林洛拉了過去。
“胡兄弟言重了,你來幫我,我高興還來不及,下一個,老程就你吧,別推辭,過來幫我?guī)滋??!?p> 剛才場面一時沉默,讓林洛有點尷尬,幸虧胡天才出來解圍。
他干脆不搞什么自愿原則,把他最熟悉的程勇點了將。
他心想,以后有必要時刻注意著自己前世形成的習(xí)慣,在這個世界,那些習(xí)慣很多時候都是阻礙。
程勇暗自苦笑,他已經(jīng)四十幾歲,又無父母妻子,早沒了上進(jìn)的熱情。
平日里點點卯,摸摸魚,隨便混混日子就好,沒想到竟然被林洛強拉了出來。
他沒法反抗,于是也答應(yīng)下來。
既然找好了幫手,林洛打算去換一身捕頭的公服,然后就開始著手調(diào)查。
三人剛走出班房,迎面走來一個差役。
他是替縣令帶話的。
“林捕頭,縣太爺請你過去一趟?!?p> 這一大早的,縣令找我干什么?
林洛有點疑惑,最近衙門也沒別的案子啊。
他囑咐程勇和胡天才去取公服,自己隨著差役來到縣令的書房。
縣令胡明正笑得像朵開透了的太陽花,似乎努力地想要讓林洛有種入沐天恩的感覺。
“林捕頭,昨晚休息可好?傷勢沒有大礙了吧?”
“多謝大人關(guān)心,一切都好,不知道大人叫我來,有什么吩咐?”
林洛猜不透胡明正的心思。
“你現(xiàn)在還住在縣衙后院的客館?”
“是的,大人?!?p> “哪有做了捕頭,還住客館的,”胡明正很痛心:“這是一份房契,林捕頭看著可入眼?”
林洛詫異道:“大人何出此言,小人無功不受祿...”
“無功不受祿,”胡明正笑道:“這話倒是精簡雅致,林捕頭看來還是文武全才吶,房契你拿著,為朝廷犒賞人才,也是父母官的職責(zé)所在,林捕頭年紀(jì)輕輕就入了九品,豈有再住縣衙客館的道理?!?p> “這份房產(chǎn)就在縣衙后面,三年前我想要擴建縣衙,看上了這處房產(chǎn),就買了下來,后來韓相爺力行節(jié)儉,擴建計劃就擱置了,現(xiàn)在交給你去住,才算不辱沒了它。這棟房產(chǎn)院落寬闊,位置優(yōu)越,給林捕頭住,也不算太寒酸了?!?p> 胡明正說著把房契塞到林洛手中。
林洛只得接下,心里有點回過味來,這是在拉攏自己?
見林洛接下房契,胡明正滿意地點了點頭,把他帶到書桌旁。
“林捕頭,你看我這幅字寫得如何?”
林洛低頭看時,只見白紙上寫著兩個大字:“林宅”
落款是縣令的名字,并蓋上了他的私印。
這下子事情完全清楚了。
林洛有點想笑,昨天之前,自己還是個可以隨時被放棄的小人物,現(xiàn)在居然也有了被拉攏的價值。
想一想在至福樓縣令和縣尉的表現(xiàn),林洛明白過來,看來這二公并不和睦啊。
其實也可以想象,這兩位分別是縣里的一把手和二把手,一位管政務(wù),一位管治安。
從職權(quán)上講,縣尉要受縣令統(tǒng)轄。
可權(quán)力的爭奪,從來都不止是看書面的規(guī)定。
這兩位縣公,實力都是七品,相差不多,可胡明正已經(jīng)五十幾了,而楊全義才四十多。
胡明正已經(jīng)很難再有突破,而楊全義則還有希望,自然后者更讓人敬畏。
而且,縣衙的兩位捕頭中,王沖素來和楊全義交好,李子明卻待人冷淡,兩邊不靠,胡明正難免有些勢力孤單之感。
胡明正沒什么野心,他看得明白,自己已經(jīng)很難有什么突破了,不管是實力上,還是在官場上。
他只求能在寧武縣做穩(wěn)自己的土皇帝。
而威脅最大的就是楊全義,他不得不拉攏些人和楊全義對抗。
最開始他把熱情都花在李子明身上,可總不見效。
后來他看明白了,李子明才三十來歲就已經(jīng)八品了,他在這小小的寧武縣絕對待不長久。
莫說他性格冷淡,從不與人相交,就算拉攏成功了,也沒什么用處。
幸虧又出現(xiàn)了個林洛,林洛的天賦也很高,未來不可能長久困在寧武縣。
可林洛距離八品還早著呢,如果拉攏成功,至少十幾年內(nèi)他會是自己有力的幫手。
如果林洛能知道胡明正的想法,他肯定嗤之以鼻。
修煉了太上玄陰煉體大法,如果他肯放下雜務(wù),每天專心練功,只要半年就能從九品升到八品。
入九品的時候,由于金手指的作用,他一下子打通了八個竅穴,這么說來,只要一兩個月就能晉升八品了。
明白了胡明正是想拉攏自己對抗楊全義,林洛心安理得地把房產(chǎn)收下。
他恭維道:“小人沒讀過幾年書,看不出好賴,既然是縣太爺寫的,當(dāng)然都是好的,等哪天宅子收拾好了,小人就把這幅字請回去,做塊匾額,也算是光宗耀祖了?!?p> 倒不是說他甘心當(dāng)胡明正的打手,實在是懶得來回拉扯。
用不了多久他就能晉升八品,到時候他說不準(zhǔn)就要離開寧武縣了,而縣令和縣尉的沖突還沒來得及爆發(fā)呢。
至于為什么一定要離開寧武縣,而不是就在這呆著呢?
林洛已經(jīng)想得很清楚,要想快速提升實力,非去更廣闊的天地不可。
這個世界的每個人都像是在行舟,比別人慢一點就是在后退。
在地球的文明社會,凡事還有個底線,社會總會保障你不至于饑渴而死。
而在這個世界,你停下了腳步,就等于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別人手里,是死是活,全看人家高興。
這一次大牢中的經(jīng)歷,生死邊緣徘徊的恐怖,讓他領(lǐng)會了很多,連思想也發(fā)生了很多變化。
他甚至偶爾會想,既然穿越來了,總要試著敲打敲打這個世界。
我沒來以前,世界是這個樣子,我來了,它還是這個樣子,那我TM不是白來了嗎!
當(dāng)然,在敲打世界之前,還是要先敲打敲打自己,先要自己過硬,能活下去,才有其他的作為。
從縣令房中出來,林洛找到程勇和胡天才。
公服已經(jīng)領(lǐng)回來了,林洛馬上換好,果然比捕快的款式氣派多了。
林洛非常滿意。
胡天才在旁邊瞧著,希望能想幾句好話,來表達(dá)自己的敬仰,可想來想去也只有一句“一表人才”。
程勇還沒能轉(zhuǎn)過彎了,心里有些不情愿,可還是殷勤地在旁邊候著。
林洛招呼兩人跟在自己身后,向縣衙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