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天團!
天色黯淡了下來。
劉宗敏從地上站了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泥沙。
“伙計們!”他朝著四周喊了一句:“是好是壞,就看這一錘子了!”
他扭了扭脖頸,將手中最后一把黑豆塞進馬嘴里,一個翻身就上了馬。
黑暗的沙丘后面,便突然多出了一大片騎士來。
“刷”地一聲,雪白的刀光閃耀成了一片星海,與穹隆上的星光遙遙相應。
他們一直藏在沙丘后面休息,聽著沙丘的另外一邊,兩千步卒正與不計其數(shù)的清軍糾纏,以必死之志,拖延了整整一個下午。
無論是豪格還是西庫特都沒有想到,他們固然不允許這一群莫名其妙的大順散兵攻入他們的陣營,可大順軍同樣也不允許他們發(fā)現(xiàn)沙丘后的秘密。
這一次,李自成將手底下所有的馬匹都搜羅了起來,這才湊齊五千騎。
劉宗敏又從各營中選了四千人,兩千步卒,兩千精騎,都是精銳。
從固關到濟南,夤夜疾行千里,直到今日中午才趕到。
而現(xiàn)在,終于到了該他們登場了!
劉宗敏雙腿輕夾馬腹,胯下的駿馬噴了個響鼻,緩緩地走向沙丘頂上。
隨著他的出現(xiàn),幾匹馬也先后緩緩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紅纓兜鍪,一身藍袍飛舞如云起,大順后營制將軍,亳侯李過!
身量頎長,手中提著一柄雪亮龍泉劍,中營正威武將軍,英侯張鼐!
國字臉,魚鱗甲,將一桿長槍抗在肩頭的左營制將軍,磁侯劉芳亮!
粗礪矮墩,厚實如山,提著一頭開山大刀,右營右果毅將軍,光山伯劉體純!
臉上一道新疤,一身戴孝披麻,前營右果毅將軍田虎!
一身黑甲,手中提著烏黑重锏,左營副制將軍,淮侯劉希堯!
也無須再多言語,他們就這樣沉默著向沙丘下方殺了過去。
目標,正是中軍帳下,那個有十六匹駿馬拉著的平臺!
沉默的騎隊殺入敵營。
如湯沃雪!
如刀削泥!
……
黑夜,是強者的舞臺,是弱者的噩夢。
就在濟南城下,白天的時候還洶洶不可一世的清軍,卻在夜間陡然陷入了混亂之中。
右翼的突然空虛,導致需要調(diào)集新的兵力去補充。
前營需要休整,后營需要防備。
唯一還算太平的左翼,因為主將耿繼茂負傷昏迷,只能按部就班地行事,不敢妄動。
豪格現(xiàn)在面臨著一個艱難的選擇:由誰,去將他的右翼給填補起來?
總不可能一直空著吧?
他將目光從帳中諸將的臉上一個個地看過去,這些人都像是害怕他的目光一樣,趕緊低下了頭。
他心中極度不快!
可是卻又不能在此時表現(xiàn)出來。
只得將問過的話,又再問一次?!罢l能替我,去拔掉河灘上那顆釘子?”
沒有人回答。
正當他忍不住想要發(fā)怒的時候,卻聽有人說:“以末將之見,不如移營……”
豪格霍然轉(zhuǎn)身,雙目血紅,似欲噬人一般。但卻壓抑著聲音,冷冷地問到:“都類,這話可是你說的嗎?”
那將領被豪格的樣子嚇了一跳,卻又一咬牙,說到:“阿山雖然敗了,可他的武勇卻是無可置疑的!兵法有云,以己之長,攻敵之短……”
豪格一鞭便抽在了都類的頭上!
“都類,我不需要你來教我怎么打仗!我打過的仗,比你吃過的米都多!”豪格怒到:“我女真無敵于天下,靠的是什么?難道靠的是漢人的兵法嗎?”
他將帳中諸將一個個狠狠地瞪了過去,又說到:“如果有一天,我女真的猛士,不敢去直面敵人的刀槍,不敢與敵人最堅硬的地方來個迎頭相撞,那我女真,就不再是戰(zhàn)無不勝的了!”
“如果有一天,我女真的猛士,癡迷于漢人的奇技淫巧,只會以兵法來掩蓋心中的怯懦,那我女真,就不配再擁有長生天下最豐美的珍寶!”
“我愛新覺羅的子孫,可以輸,可以敗,但不可以怕!”
豪格一字一句地將這些話說完,便一掀簾帳,扶劍走了出去。竟是不再和諸將商議了。
“點兵!”他大吼著騎上自己的戰(zhàn)馬。
從現(xiàn)在開始,他不想做這個十萬大軍的統(tǒng)率了。
他想和從前一樣,帶著他的輕騎,縱橫在廣袤的大地上,穿行在藤蘿遍布的林中,跳躍在亂石穿空的水畔……
只有當他揮起他手中的馬刀的時候,他才感覺到自己是戰(zhàn)無不勝的。
“葉爾根覺羅-阿山?jīng)]有做到的事情,我,愛新覺羅-豪格,將讓你們看看,我女真之所以縱橫天下,靠的是什么!”他大吼道。
女真滿萬則無敵!
要什么大軍十萬?剩余的九萬全TM是會扯他后腿的廢物!
隨著他一聲令下,中軍紛紛燃起火把。
也就在這時,他發(fā)現(xiàn)了后營……后營的深水里,仿佛有一條大魚正沉默著破浪而來。
那翻飛的刀光,正如同被魚鰭破開的浪花!
“列陣!”他大吼了一聲?!皵骋u!”
他果斷改變了進攻方向。
以他為鋒矢,數(shù)不清的女真猛士集結(jié)在他的身后,準備與那一條奔過來的大魚迎頭相撞!
……
濟南城上,郭升脫下盔甲,坐在城垛上,將半條腿耷拉在城外,晃晃悠悠。
白日里鏖戰(zhàn)了一天,他砍壞了三柄鋼刀,穿破了一身全甲,身上卻是分毫未傷。
他拿著千里鏡看著敵營,從左看到右,又從近看到遠。
“王公公?”
“哎,在呢!”王承恩連忙回答到。他現(xiàn)在看郭升別提有多喜歡,也就是陛下就在不遠處,不然他早將什么伯什么候的許諾潑水一般潑過去了。
“陛下……就在河灘那邊,對吧?”
“是啊,就在那邊!”王承恩笑著說到,還想再介紹點什么。
不過郭升卻聽不得了。
“既如此,”郭升深吸了一口氣,說到:“那便讓陛下看看,罪臣郭升,今夜必斬將奪旗!”
說罷一聲大喝,招呼起城墻上幾百個歇息好了的猛士,穿上白日里早已破爛的盔甲,抓著繩索躍下城墻。
就這樣向著連營十里的中軍,直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