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黑袍人與夢
兩人拜完了堂……啊不,施完了劍禮,各道了一聲:“請!”
葉露當即一劍刺來。
威勢如蛟龍出淵,凌厲颯爽,兔起鶻落間,已經(jīng)距離李桐僅剩三寸。
以他的實力,無需出手,縈繞在周遭的劍氣就足以震退小師妹了,但既然是來指點她,自然不能如此欺負人。
李桐將自身的實力壓制到一重境,相當于江湖上舞刀弄劍的武夫,能以手指在碑石上劃字就已經(jīng)是該境界的頂峰了。
倏忽之間,李桐借助身法之疾,往旁躲開這迅猛的一劍,反手揮劍平砍,不留一絲余地。
看似平緩的劍招蘊含殺機,大巧若拙,是瞧準了葉露的破綻,準備一擊致敵。
葉露抖了抖修長的秀眉,茂密的眼睫毛覆蓋在眸子上,能瞧出李桐的意圖,連忙撤劍回援,挪動高挑的晶履,身形一旋,以劍身攔截住這致命一招。
剎那間,兩人的劍器相擊,彼此的勁力互相滲透,不相上下。
葉露認真萬分的凝視著李桐,后者亦是同樣的目光。
只是嚴肅的神情之余,眸光里又帶著一絲難以言說的默契。
也不知是誰先憋不住的,兩人齊齊會心一笑。
“不許笑,在切磋呢!”葉露道。
“你先對我笑的?!崩钔┲刚?。
“惡人先告狀?!?p> “我就當這個惡人了又如何,小師妹你還想以下犯上不成?”
“那就犯上了,師兄且看我這一手!”
赫然間,他們的身影再度分開,葉露配合著身法躍動,變幻著劍招,霸道的劍氣從劍身上激蕩而出,化作卷動的氣旋,將舞劍坪周遭的落葉吸在一起,儼然化作龍形。
瞧著很是唬人,卻被李桐一個縱劈斬滅。
“嘖嘖嘖,厲害,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葉露感嘆道。
“好好練劍別分心,輸了我打你屁股。”李桐落于下風(fēng)立刻反擊。
“你敢打我屁股,我就咬你嘴唇!”小師妹耳根子又紅了,頓時急了眼,跺著腳喊道。
李桐與小師妹奕劍十數(shù)個回合,互飆情話。
好端端的切磋,彼此眉來眼去的,互相拉扯,四周彌漫起一份曖昧的味道,疑是早春來。
他們兩人在舞劍坪中斗得歡,手中的劍纏綿悱惻,眼眸里只有對方的身影,倒是絲毫不顧及旁觀者的心情。
饒是西門青云這樣的直腦筋,也覺察出一絲不對勁,他是跟隨在李桐后面來到映月峰舞劍坪的,頓時嘴角泛著奇怪的酸味,感到不適。
“采蓮那丫頭去哪了?”他嘀咕著。
快快的躲開,這破地方就不是人應(yīng)該待的。
當這一對師兄妹奕劍百招之后,才一起收招停手,兩人都紅著臉,看起來確實不相上下。
從李桐的視角瞧去,葉露的眸子瀲滟若星光,她今天在鬢邊扎起兩條小辮子,輕輕垂落在香肩上,更襯托得自己嬌嫩可愛。
他不由得走上前來,情不自禁刮了刮對方高挺的鼻梁。
這親昵無比的動作,被舞劍坪上的其他人看在眼底,紛紛恍然大悟,后知后覺的露出了驚嘆的表情。
“三師兄這是開竅了?”
“他原來沒有龍陽斷袖之好?。 ?p> “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們是在演戲,以此擋下覬覦自己的其他師妹呢?”
作為道德宗顏值第一流的人物,李桐毫不避諱的動作自然引起了在場眾人的議論。
有人嫉妒,有人羨慕,有人心碎了一地。
只是葉露掩嘴輕笑,明亮的眸子微微瞇起來,像是彎彎皎月。
“你都不裝一下了嗎?”她問道。
“裝個屁!你先前牽我手的時候,那叫一個干脆利落?!崩钔牟辉谝馀匀说南敕?,有些事情他一旦自己想通了,那就是萬難無以阻,山海亦可平。
“所以,我們這樣算不算在……?”葉露抬起雪白的脖頸,期待的看向李桐。
燦爛的陽光映照之下,李桐渾身都泛起金芒,不論上一輩子,還是如今,這個男人在她眼里都是如此的醒目。
“談情說愛?”李桐笑了笑,伸手輕輕揉著葉露的腦袋,“小師妹好好修煉,你說過要陪我許久許久的,縱然仙路崎嶇,達至峰頂者稀少,我也愿你能陪我一起攀登?!?p> 他斬釘截鐵,再無遲疑的說道。
“好,我答應(yīng)你,此后不管仙路如何艱險,你在哪,我就在哪里!”葉露伸手小拇指,用這充滿孩子氣的方式立約。
見狀,李桐也伸出小指。
兩指勾在一起,緊緊的不分離。
……
……
又是一夢。
葉露再一次瞧見了李桐的身影。
只是這一次的夢境有些奇怪。
走馬觀花一般的從葉露面前閃過許許多多陌生的畫面。
她似乎是江湖有名的俠盜,似乎是藥谷的醫(yī)女,似乎是一國公主,似乎是一朝女帝……
經(jīng)歷了形形色色不同的人生。
但夢中的經(jīng)歷太過疏離不真,驚嘆之余,轉(zhuǎn)瞬間又已忘卻。
最后,她仿佛回到了上輩子,自己還是葉小璐的時候。
她與李棲梧在一起七年。
四年在大學(xué)相伴度過,婚后則是三年光景。
最初,兩人相處都格外甜蜜,只是最后一年,李棲梧歸家的時間越來越晚,經(jīng)常電話打不過找不到人,甚至干脆消失好幾天,事后詢問起來,也是搪塞過去,這讓她不由得起了疑心。
“或許只是工作太忙碌……做IT的都這樣。”葉露尚抱有一絲希望。
直到那一日,他拿出了那一份離婚協(xié)議書。
葉露自嘲的簽下了名字,只是她并未如記憶里那般暈厥倒下,最后還是分外的執(zhí)著的站起,沖出了樓下,想要一個解釋。
然而當她走出小區(qū)大門的那一剎那,眼前整個世界都變了。
蒼穹之上黑云傾壓覆蓋而下,天空不見星月,天仿佛塌下來一樣。
高樓大廈腐朽破敗,樹木枯萎凋零,大地開裂出道道縫隙,仿佛末日一般的景象。
詭譎的紅色觸手從黑色的霧氣之中彌漫而出,將路上驚慌失措的行人卷走,痛苦絕望的哀嚎聲響徹四周。
“這是什么……世界怎么會變成這樣……”葉露抱著頭蹲下,腦海里傳來無比刺痛的感覺。
驀然之間,一個身影走向了她。
那人裹著黑色的長袍,從頭到腳都遮蔽住,讓人瞧不清真實的面目。
又或者,葉露早已看見了,卻不再記得。
那人說道:“你想再一次害死他嗎?”
是個女人的聲音,無比熟悉。
“誰?。课視λ勒l?。俊比~露不解的問道。
那人并不作答,只是自言自語,言語之中透出一種癲狂的執(zhí)著:“我會改變這一切的……代價只是……”
噗——!
那人手中忽然多出了一柄劍,將葉露的心臟貫穿。
天與地仿佛在她的眼前旋轉(zhuǎn),葉露雙眼一黑,頹然倒下,任憑鮮血從心臟處流淌而出,染紅了大地。
最后失去之前,她仿佛聽了李棲梧的聲音。
他說了什么呢?
撕心裂肺的哭泣……
葉露猛地驚醒,她從秀榻上坐起,魂悸魄動,渾身都出了冷汗。
窗外一輪清輝照了進來,映照出葉露蒼白的臉頰。
她想不明白那個夢。
從來沒見過的場面,只是越想越覺得頭疼欲裂。
原本還有些印象的畫面緩緩消失,最后只剩下心悸慌亂的感覺。
“嚶嚶嬰!”
墨墨搖擺著兩條毛茸茸的尾巴,跳上了床榻,歪著腦袋,瞪著圓溜溜的眼睛,似乎覺察到了葉露的狀態(tài),伸出粉嫩的舌尖輕輕舔舐著她的手心,希望能使她獲得一些安寧。
“媽媽沒事,可能是最近修煉強度太高了。”
葉露抱起墨墨,蹭了蹭她的腦袋。
“不過為了追趕師兄的腳步,這一切都值得,可不能他飛升了,我卻只能在地上傻傻瞧著吧?!比~露展顏一笑,憧憬著未來。
月冷千山,照徹萬里大地。
這一切的一切都被一個裹著黑袍的身影看在眼中,她輕聲一嘆,帶著無限的眷念與癡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