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節(jié)剛過,小鎮(zhèn)便又恢復(fù)往日的節(jié)奏,漁獵耕讀各安其所,唯一不同是,藥局的生意卻一日好過一日。此間多為漁民,且因氣候濕潤,百姓多患風(fēng)濕之癥,景中僅憑一根銀針,便是手到病除;個別危重患者,最多也是配以阿水和蘇瑪他們采回來的蘇木,加以藥酒輔助治療,不出旬月,變得康復(fù)。久而久之,這呂神醫(yī)的名號便傳了開去,就連上谷大城的患者,也慕名而來。不僅如此,由于上元燈會的不俗表現(xiàn),人們得知這一眾俊男靚女均來自一家新開的寒煙藥局,更是傳為一樁美談,人們路過此間,皆不免駐足回首,贊賞有加。
這一日,蘇瑪和阿水照例隨幾個獵戶上山采藥,俊東則和胖子忙著熬制各種藥丸,忽聽得門外一陣喧嘩,一輛馬車停在門前。景中正欲上前招呼,兩個身著甲胄的官兵便駕著一人踉蹌而入:
“呂神醫(yī)何在!”
一聲斷喝,驚得眾人盡皆放下活計圍了過來,胖子將那渾身鮮血的傷者延至后院,放于一張床榻之上。景中打眼一望,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來者二十出頭,面色慘白,嘴角掛著一絲已經(jīng)凝固的黑血。再看裝束,卻是一身錦繡短襖,胸前赫然鑲著一條四爪金龍,不用問,這定是一位王爺無疑!
“敢問二位官爺,這位公子如此尊貴,為何這般嚴(yán)重才來就醫(yī)?”
“神醫(yī)莫問,你只管醫(yī)治便是!我等隔日再來探詢!”
言畢二人哐啷扔下一袋官銀,略一拱手便又匆匆離去!
“真是大方!這相當(dāng)于我們半年的收入了吧!”俊東驚呼道。
“你只見這些銀兩,難道沒嗅出別的氣息?”
“這又有何玄機?”
“此人筋脈盡斷、氣若游絲,已與死人無二!”
“有沒有救?”
“只能說魂魄尚存,我盡力一試吧!不過沒有把握!”
“道兄,千萬可別砸了自家招牌呀!”
“《易通療法》有一配方,名曰終古圣靈丹,有起死回生之功,只是這配方極為稀有,只怕一時難以湊齊!”
“你但說無妨,這事交給我和胖子!”
“好吧。你且記著:野豬心三兩,鹿茸三兩,高山靈芝五錢,桂圓三兩,外加黨參一兩,溫火煉制半日,研磨成粉后再參入密露,制作成丹丸,服下或有一線生機?!?p> “我道是何等仙草,原來只是一些尋常材料!這些天來,除了這野豬心臟沒有存貨,其他的材料庫房早已有之。你且等著,我跟胖子去去就來!”
言畢,俊東拉著胖子便奔寨子的幾位獵戶而去。
二人既去,景中便用銀針扎入那人極泉、膻中、至陽三穴,穩(wěn)住傷者氣息,又用紅棗熬了米粥,一點點的灌入體內(nèi)。直到次日黃昏,阿水和蘇瑪采得百草歸來,才漸漸穩(wěn)住那人的陽氣。
阿水注視著傷者的臉孔,若有所思道:“道士,我怎么覺得此人好生面熟啊?”
“哦!”道士聞言轉(zhuǎn)頭道:
“你不會是見他生的俊俏,才出此言吧!”
“牛鼻子!哼!”阿水嗔怒道:
“要說俊俏天下誰人能比我家掌柜的!”
“哦!難怪!”道士轉(zhuǎn)回頭,繼續(xù)握著傷者的脈搏道:“是呀,誰能比得過你家掌柜呢?”
“臭道士!”阿水自知失言,舉拳欲打,一旁蘇瑪連忙拉住道:
“阿水姐姐,道兄正掌脈呢!不過你說得對,我也覺得此人酷似那日觀燈的公子!”
“對對對!就是那日疊翠樓上的公子!只有此人從頭到尾沒有說話!”
景中聞言一驚,問道:“此前你們在這寒煙寨可見過此人?”
“不曾!”二人搖頭道。
說話間,俊東跟胖子帶著藥材回來,眾人便暫時擱下此事,專心去煉制那終古圣靈丹了。
足足兩個時辰之后,丹爐打開,一股異香隨之飄出,聞?wù)邿o不神清氣爽!
景中取出一枚靈丹,溫水緩緩送入那傷者體內(nèi)。說也奇怪,只須臾之間,那人面色便漸漸紅潤起來,接著便是一陣咳嗽,嗆出一大口鮮血來:
“痛殺我也!”那人說罷便欲起身。
“哇!他醒了!道士你真厲害!”阿水驚喜道。
“你且躺下,有事慢慢道來!”
“這是何地?”
“此乃寒煙藥局!”
那人聞言,掃視一周,目光漸漸緩和,喃喃道:
“多謝各位少俠,久聞呂神醫(yī)大名,不想今日得蒙再造,本王命不該絕!”
“你居然是一位王爺???”阿水道。
“想必這位女俠便是那日燈魁得主吧?!”面對阿水的無禮,那人似乎有些無奈的反問道。
“既知本姑娘來頭不小,不妨也自曝一下你的名諱可好?”阿水依然不依不饒。
還是俊東識得大體,白了阿水一眼,拱手道:“王爺勿怪!我等起自這荒村野渡,不識朝廷禮數(shù),還望王爺恕罪!”
“無妨!小王慕容惠,乃當(dāng)今皇上次子,這上谷郡便是本王的封邑?!?p> 眾人一聽,盡皆吃了一驚!自從離奇地來到這寒煙寨,還是第一次真實地遇見一位王爺,還是這上谷郡的郡王!
猛聽得這慕容二字,俊東便斷定此人是這大燕皇室,不免升起一絲激忿,便打定主意要了解這慕容家族更多的信息,表面卻不得不虛與委蛇,接著道:“我等不知王爺駕到,接待不周,還望恕罪!”
“我在這寒煙寨巡獵亦非一日,各位大名早已如雷貫耳。你們此番于我如同再造,這些繁文縟節(jié)以后就免了吧?!?p> “甚好甚好!這樣大家說話方便!”阿水并不客氣,接著道:
“你既然是郡王,為何落得這般田地?!?p> 慕容惠聞言,眼神逐漸暗淡,幽幽道:
“唉!這是本王家事,實不忍禍及諸位。待我傷愈,自有參將接我離開,你們不再過問此事也許更好。”
俊東多年沒有那慕容兄妹消息,豈可放過這一天賜良機,便問道:
“王爺可認(rèn)識慕容冠、慕容芷兄妹?”
慕容惠聞言一怔,臉色漸漸嚴(yán)峻,一字一頓的說道:“本王之傷,正是拜此二人所賜!仁兄難道認(rèn)識我這一雙弟妹?”
“呵呵!豈止認(rèn)得!”俊東一聽此言也不再客氣,冷冷的道。
“少俠有所不知,半年前,太子病故,父皇與群臣顧及國祚,便招我進宮,有意讓我進位東宮。不料恰逢漁陽郡主慕容芷、范陽王慕容冠雙雙進宮吊唁,便依托慕容遺宗,糾集黨羽謀刺于我。我念及手足之情,便擇機逃回上谷。本以為此二人會就此罷手,不料僅僅時隔半月,其爪牙便趁本王巡游之際,追至上谷下此毒手……”話未說完,慕容惠又是一陣咳嗽。
俊東聞言,暗忖道:
“看來,這位王爺與慕容遺宗好像并無瓜葛。難道千年下來,這慕容皇室已經(jīng)分裂!?哎呀!我差點便誤會了這位郡王?!?p> 想畢,俊東連忙扶起慕容惠,致歉道:“王爺莫怪,在下差點誤會王爺。敢問王爺,這一母同胞,你們怎會有如此迥然各異的性情!”
稍事喘息,慕容惠接著道:“此言差矣,他二人是閔妃所生的孿生兄妹,與我并非一母同胞。正因如此,那閔妃處處構(gòu)陷母后,急欲取而代之!周諺有云:‘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一切皆因太子之位空缺!慕容冠屬于庶出,按順位本不應(yīng)有他的份,可是不知閔妃在父皇面前吹了什么風(fēng),太子之位便這樣一直空缺。如此一來,我料此二人必欲殺我而后快!前日若不是兩名參將舍命相救,只怕本王已遭毒手。”
“那王爺對此作何打算?”
“本想奮起一搏,怎奈以我上谷郡一城之力,尚不足以對付兩郡之兵,更何況還有暗中支持他們的神秘組織慕容遺宗。”
“慕容遺宗!”俊東每每聽到這四個字,都會兩眼冒火、耳鬢生煙,接著道:
“王爺可知這慕容遺宗是何來歷?”
“這是我朝一個怪胎,出自何時已不可考。只知道是一批極端復(fù)國主義者,不知受到何種蠱惑,認(rèn)為我大燕當(dāng)一統(tǒng)寰宇、囊括九州,數(shù)百年來隱匿于帝國某處,惹是生非,禍害百姓。父皇也多次派出黑騎武士絞殺未果,實為我大燕心腹之患。近日,這組織又有與漁陽、范陽兩郡合流之勢,對我大燕國祚的破壞力比之此前更為巨大?!痹挼酱颂?,慕容惠氣血攻心,嘴角竟又浸出一絲鮮血。
景中見狀,制止俊東道:“王爺初愈,你且待他身體恢復(fù)再做計較,可好?”
俊東聞言,只好將滿腔的憤懣暫時壓下,悻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