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 09
南國境內有特殊的婚禮習俗，新娘出嫁前喜娘要催妝多次，再由母親哭送。
但白秋離生母早已辭世，養(yǎng)育她的母親又因病未至，故而這一環(huán)節(jié)改為由莫府的女主人江含韻親自送她上轎。
楚英臨時差人增設了一個環(huán)節(jié)——依照南都城的風俗，攔門猜謎。新郎只有猜對了三個謎題，方能迎娶新娘。
江子樓身著深紅色金絲墨紋吉服，頭戴紅瑯銀質發(fā)冠，腰系白玉腰帶，身騎棕色駿馬，眉眼間意氣風發(fā)。
他身后跟隨著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所到之處，萬人空巷，百姓們都出來看這慶云城內這場家喻戶曉的隆重婚禮。
江子樓雖然未曾料到有攔門這一環(huán)節(jié)，但看到出題人是自己的好友蘇棋，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同時也為有著相連血脈的弟弟能夠參加自己的婚禮而由衷的高興。
蘇棋戴著青紗帷帽，儀態(tài)端方的走上前來，“新郎官，如今你需要答對了這三道謎題，才能進去迎娶新娘?！?p> 江子樓翻身下馬，紅色的發(fā)帶隨風飄動，眉目間自是氣定神閑，“小棋，你說吧，如此良辰吉日，可不要太為難為兄?！?p> 蘇棋朝他頷首致意，“新郎官文采不凡，區(qū)區(qū)謎語，自是不在話下的”，他從袖中徐徐取出一張字條，
“第一道，南望孤星眉月升。”
江子樓思量片刻，抬眸道，“是‘莊’字”，
蘇棋將那字條卷起，收回了袖中，“不錯，正是‘莊’字，恭喜新郎官解開第一個謎題?！?p> 他取出第二張字條，念道“結伴成知己，肝膽共相照?！?p> 江子樓爽朗一笑道，腦海中浮現出白秋離的模樣，“是‘月’字”。
“不錯，還有最后一題。此題的謎面很簡單，‘有何不可為之’?！彼杂猩钜獾目聪蚪訕牵坪踉谄诖吕晒俚拇鸢?。
江子樓忽然想起，這是昔年他們一同在慶云城燈謎會猜過的謎題，還是自己解出來的，贏得的一只燕子花燈送給了年紀尚幼的蘇棋。
他若有所思的看向的蘇棋，篤定的答道“是‘信’字。”
蘇棋點頭，心中的隱憂漸漸化開，他朝江子樓作了一揖，“恭祝吾兄與新嫂白首相莊，日月入懷，信重不渝?！闭f罷，作出了一個請的手勢。
“多謝，待會隨我一同去府上吃酒?！苯訕桥牧伺乃募纭?p> 此時新娘已經蓋著紅蓋頭，由江含韻牽引著踏出了莫家大門，正要扶她跨過火盆上花轎。
江子樓看她被紅綢遮蓋，目不視物，惟恐她磕碰了。只見白秋離小心翼翼的提起裙角，甚是擔心精心縫制的嫁衣被火熏灼。
江子樓心緒一動，想起了在千秋閣宴會見面時，白秋離也是這般禮數周全、舉止得體。
但是讓他喜歡的小梨子可不是一只甘心被束縛在籠子里的金絲雀。
南山書院里身著便裝、著書論道的她；醫(yī)館里行醫(yī)治病、不辭辛勞的她；江家門前為他辯駁作保，獄中不忘研究醫(yī)典的她，這些都是他所愛的白秋離。
江子樓思緒隨著白秋離被風吹拂的衣袂而飄遠，在新娘即將踏上火盆的那刻，他快步走了過去，輕輕抱起了身著紅裝的白秋離，任由她的金色流蘇發(fā)飾垂落在他的肩側，被風撥動著，如同金色的火焰般撩撥著他的心緒。
白秋離忽然被人抱起，輕輕驚呼一聲，“誰？”
只是手指觸碰到那人臂彎的一顆，透過紅綢隱隱看到他的輪廓，“是——子樓么？”
江子樓將她的紅蓋頭輕輕撩開，“今日，喚我夫君?！?p> 他的指腹劃過白秋離白皙中略帶緋紅的面容，只覺得指尖有些濕潤，他湊到白秋離耳邊低語，“怎么哭了？”
白秋離搖搖頭，用手帕擦去了臉上的珠痕，“沒有哭，夫……君，今日嫁你，我很歡喜。”
江子樓心生憐愛，“難過的事情，都過去了。信我，我們一定會幸福平安的度過一生?！?p> 子樓抱著白秋離走向那批棕色的駿馬，“小梨子，從今以后，我們夫妻同心，榮辱與共?！彼凶“浊镫x，將她輕輕扶上馬背，自己也踩著馬鞍輕快的翻身上馬。
面對在場議論紛紛的眾人，江子樓環(huán)住白秋離纖細的腰身，爽朗的說道，
“各位親戚朋友，父老鄉(xiāng)親，我們南國以花轎意指明媒正娶，因而女眷以此為榮寵。
但在江某心中，吾妻白秋離是心中摯愛，縱無浮華雕飾，亦如珠如寶。余生盡數都許她，從此夫婦一體。
無須她風華絕代，地位尊貴，千依百順，江某都會愛重非凡，此生獨一。
故而今日，江某就破了這舊例，與吾妻策馬同歸。愿此生朝暮，同道同心。執(zhí)手不離?！?p> 說罷，他輕夾馬腹，提勢而起，拉起韁繩，調轉方向。
在眾人或驚詫或羨艷的目光中，朝著江府的方向策馬而去。蘇棋朝江父迎親隊伍的人提醒道，“還不快跟上你們家公子?！?p> 為首幾個有經驗的府丁立馬讓花轎和迎親隊跟上，莫云楠夫婦，蘇棋，楚英等人也跟著迎親隊伍離開了莫府。
白秋離此前未曾騎過馬，頗有些暈眩，緊貼著江子樓道，“夫君，行慢些?！?p> 江子樓的聲音沉穩(wěn)有力，“好，莫怕。”
他輕牽韁繩，減緩馬兒行走的速度，讓她忐忑的內心慢慢安定下來。他一只手輕握白秋離環(huán)抱他腰身的柔荑，
“小梨子，你看看這慶云城，我們會繞這城中行一周。這里雖然不比南都城風光秀美，但也是前朝古都，有青山綠水，人杰地靈。這是我從小長大的地方，也是未來我們要一起生活的地方?！?p> 白秋離放眼望去，那建筑不同于南都的白墻黛瓦，而是碧瓦朱墻，嚴整氣派。眺望長空，只覺得天地無垠，炙陽渺遠。
這一切的盛大，宛如夢中場景，眼前之人，亦是心上之人。
白秋離閉上眼，心中沉甸甸的顧慮被此刻的安穩(wěn)踏實和身前男子沉穩(wěn)有力的心跳驅散，
她朱唇輕啟，溫柔清潤的聲音落在江子樓耳畔，
“夫君，此心安處是吾鄉(xiāng)。
物換星移，滄桑變幻。
惟愿你我之心，歲歲年年，皆如此日?！?
云舟寄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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