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拾柒 77
空氣中隱約彌散著沉香的氣息,冷冽又莊沉。
拜見之后,秋離立在閣內(nèi)供奉的神像對面,而容鴻端坐在主位,示意她可以落座。
“陛下。”
香氣隱約淡了些,反倒讓聲音更加清晰,像是從碎裂松動的冰層中破土而出,繞梁而來。
容鴻似乎也怔神了片刻,緩聲道,
“丫頭,朕今日微服前來,你還要再瞞嗎?”
秋離神色如常,垂眸道,
“臣女不敢,陛下想問什么,不妨直言?!?p> 容鴻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秦公家的外孫女?!?p> 秋離對上他深沉的眸子,眼中竟然是無悲無喜,如鏡湖之水倒映出容鴻的蒼顏。
只對視片刻,便教容鴻恍惚了,她的神態(tài)倒實在不似這個年紀的姑娘該有的沉穩(wěn)。
“陛下若是已經(jīng)查驗過臣女,又何必再多問。”
座上人沉默許久,喟嘆道,
“丫頭,這些年來,你受苦了?!?p> 秋離打量著容鴻,他年歲漸長,鬢生銀發(fā),多了些長輩的和藹,周身卻隱隱透出滄桑蕭疏之感。
就像一棵老木歷經(jīng)日夜交替,斗轉(zhuǎn)星移,也染上了時光的斑駁痕跡。
她借由這位老人想象白家阿爹老去之后的模樣,構(gòu)想外祖父昔日的榮光和背負。
腦海中回蕩著白家阿爹的言語,“圣賢書上的確寫了‘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但對清兒,爹卻從來不覺得是及人之幼。離兒和你都是阿爹最疼愛的小棉襖。
離兒離開后,若沒有你承歡膝下,你母親怕是日日以淚洗面,我也再難有笑顏。清兒,你在,爹爹就覺得……這個家還在?!?p> 而借由親生父親白弦月之口,她也能隱隱知曉一些零碎的故事,結(jié)合在碧海閣里看到的關(guān)于江湖盟記載的殘卷,慢慢拼湊還原出她想象的外祖父秦莊。
從京都來到慶云城時,外祖一定也心向江湖,躊躇滿志。是什么讓他失去京都城中人的信任,又是什么,讓他臨終之時無暇顧及秦家安危,而是拼盡最后一絲心力將江湖盟托付給了子樓的父親,還讓當時心懷殊異的蘇家也暫時收斂了氣焰。
他究竟知不知道當時的江湖盟諸世家早已暗地里各自盤算,離心離德了呢?還是說……秦家的覆滅,又讓其他的世家產(chǎn)生了憂患意識,短暫的聚合在一起,維持了十余年的表面和平。
隨著往事的塵封湮滅,外祖的心思,她再也不得而知。
她在敬仰緬懷外祖之時,也替他而感傷。
所有人口中的秦莊,都不算是真正的他。
“丫頭,朕這些年……
心里總是念著秦公啊。可惜天妒棟梁,秦家——唉?!?p> “謝陛下記掛。如今這世上已經(jīng)沒有秦家了。
我去了慶云之后,有托人四處問詢,尋遍全城,再無秦家之人一絲痕跡,連旁支也無。
陛下可明白,在這世上漂泊無根的感受?”
容鴻面色沉如暮靄,“你雖生在慶云,但祖籍本該落在京都,丫頭,倦鳥知還,這里便是你的根脈。
朕,也算你半個家人?!?p> 她聲音輕柔如綿,字句卻誅心,
“原來君臣之間,亦能親如家人么?
陛下,聽聞您和家祖的君臣情分曾經(jīng)匪淺,只是不知,可算善終如始?”
“丫頭,你告訴朕,可是何人同你說了什么?”
“無需旁人多言,只看當年江湖盟舊部,孟家隱退,秦家覆滅,江家遭變,蘇家獲罪,便知雷霆恩露,落在江湖中便是瓢潑紅雨,萬家悲歡?!?p> 容鴻沉聲,“這非朕意?!?p> “非陛下本意,但您不會不知?!?p> “但秦家一事,絕非朕所愿?!?p> 秋離取出一枚令牌,放在桌上,便是霜山那夜追擊她的死士佩戴的,“可陛下還是信了齊國公,允許齊家慢慢瓦解江湖盟,本意是將各城權(quán)柄收歸朝廷,但齊家獨大,又勾連他國,權(quán)力逐漸分散到其他勢力之中,潛移默化中動搖了民生根基。
而如今,齊家可以調(diào)動的軍籍之人太多了,陛下已經(jīng)無法盡數(shù)控制了?!?p> 容鴻緘默,秋離隨即繼續(xù)說下去,
“如今,陛下認下我秦家后人的身份,是您悔了,欲借秦家舊事和梁煊之事敲打制衡京都不安分的宗親和世家。
其二,我朝歷經(jīng)瘟疫和動亂尚未恢復(fù)元氣,西戎卻逼近邊關(guān),您恢復(fù)我的身份,是想遣我赴邊關(guān),以我之生死,挾我父說動北國出兵,牽制外敵。
您興許還隱約疑心我赴京都目的,但是卻又對家祖心懷愧意,派我去,更是為了試探忠心,又或許,斬草除根?!?p> 她每說一句,仿佛那些沉寂在歲月中的灰塵就被風吹開一厘,輝煌史冊外裝點的金粉也一點點隨之剝落,直到露出字句間橫陳的森森白骨,落下的鮮血淋漓。
帝王之怒,果然雷霆萬鈞,
“秦家丫頭,你可知你所說的字字句句,都是僭越之言。
你外祖待朕都不曾如此妄悖!”
“陛下明鑒,家祖赤誠,辭世之時還心憂天下之事,而清悅不是家祖——
人生在世,若不能將真心話說出,處處周全,忍氣吞聲,豈不是白來世上走一回。”
“那你可確實對容家,對朕,對齊國公心懷怨懟?”
“怨?陛下,若說有怨如何,說不怨,又如何?
如若廟堂江湖為我所思偏折一分,便不會至此日境地么?”
容鴻將手中的扳指繞了一圈,似乎在深思。
片刻,他的語氣和緩了一些,
“你說的不錯,五湖四海不會按照誰的意愿來運轉(zhuǎn)。就像朕要除掉異心之人很簡單,但是要讓天下歸心卻很難。
丫頭,諾大南國,容得下你?!?p> “陛下,我只想不留遺憾地過好余下的日子。可背負秦家沉重的過去,任誰也于心不安。
當年過往究竟如何,陛下給我一個答案吧。
陛下給我解疑答惑,我便給陛下一個您想要的答案?!?p> 容鴻似乎不解她的執(zhí)著,
“答案很重要嗎?你們都管朕要一個答案……
朕對的起天下萬民,對得起整個南國!”
“重要,答案對外祖很重要,雖然他臨終前沒有說,但他也一定很想知道是誰,為何。
答案對我也很重要,因為我想知道,究竟是怎樣一個君王、怎樣一個國度,值得外祖還有那些江湖故人們隱去悲苦,燃盡一生?!?p> 千秋閣內(nèi),長明燭前供奉了一座座落灰的牌位,可故人多年未曾入夢一次。
那一霎,容鴻恍惚在她眼中看到了那人的影子。
“丫頭啊……
你可知當時朕曾幾度挽留秦公回朝,許他秦家后人必出皇子妃,帝王師??汕毓越炊槊窬芰穗薜难?。
這么多年,是他變了,不再事事和朕商議,還私自放走了敵國的戰(zhàn)俘,朝野上下如何能確定他還忠于南國?
丫頭,你這枚玉佩本來便是出自容家的。若秦公若選擇站在了朕的身邊,你也不至于流離多年。
只嘆造化弄人……”
回憶往事,容鴻的眼中也染上一層薄霜,
“世家興衰、王朝更迭向來如此。當年南宮氏滅清風寨,剿殺木氏,令狐氏,后來令狐氏后人又復(fù)起,建南國,滅烏程,統(tǒng)東海。千秋萬世,此間埋葬的骨肉和滄桑,從未止息。
當年是朕聽信了齊彥和宗室說辭,以為秦公確實叛國通敵,但朕只是囑咐他們設(shè)法將江湖盟之權(quán)收回朝廷,從來沒有想要過秦氏滿門的性命,是蘇氏欺上瞞下,弄權(quán)迫害。
后來還是柳公查清了案情稟明朕,朕才知曉……
丫頭,秦家的事情,朕已經(jīng)重重懲治了蘇家,也敲打過那些謀劃之人,替你外爺一家報了仇。
你要恨,便恨世道無情吧,朕又何嘗不憾……
秦公……是朕曾經(jīng)最倚重的肱股之臣啊,朕悔之已遲?!?p> 秋離安靜的聽他回憶過往,直到聲音戛然而止,才啟唇問道,
“那右相呢?陛下為何如此相信齊國公,難道如今齊家便不是位極人臣,手握重權(quán)?
陛下,您究竟是疑心家祖叛國,還是疑家祖在江湖上聲譽過盛,功高蓋主,以至皇室無法操控?”
“為君之道豈是用人唯善,用人唯賢這般簡單……
齊彥此人,雖有野心,但亦有大能,知進退;而秦公,一意孤行,即使非蘇家,其他世家也斷不會任其獨斷。
犯眾怒,乃官場大忌。”
“或許不是家祖不知變通,而是他相信陛下知曉他的一片丹心。治世需要忠臣,需要純臣,需要能臣,也需要直臣,他只是以為陛下信他,重他,無論如何也不會疑他罪他?!?p> “朕知道……朕后來便知道了。
可是往事已矣!”
他心中落寞,又重復(fù)了一遍,“往事已矣,不能回頭?!?p> 秋離搖了搖頭,“陛下。父親曾說,當年我的名字是家祖和母親一起定下的。
清以定國,悅以從心。母親愿我一生心怡神悅,不拘灑脫,家祖則希望我和天下孩童都能生活在河清云慶的國度,他的心思從未變節(jié)更改。
疫病案,梁煊貪墨案,這一樁樁哪一件不是朝野大事,您對梁城太守的家人尚留有一念之仁。
陛下包容了那么多人,甚至為了李東辭大人重責了齊家,可是您……卻沒有容下家祖。
我的親人——家祖,外祖母,姨母,娘親……都死在了那場滅門之災(zāi)里?!?p> “是,朕對不住秦莊。丫頭,別恨朕,坐在這個位置上,朕也有諸多無奈。你是朕肱股之臣的后人啊,朕不希望再對不起你,可……
可如今西戎軍隊虎視眈眈,南國已到了風雨飄搖之際,朕實在是……”
“所以西塞玉門,臣女還是不得不去,對嗎?”
容鴻又陷入了沉默,自然并非非得是她,但是他希望能以最小的代價換取戰(zhàn)事平息,那派同時有南北二國血脈的秦氏女與援軍一同前去便是最優(yōu)的決定。
被一個小丫頭猜中了心思,他一時也窺不破究竟是她太聰慧機敏還是另有人從旁指點。
秋離適時地打破了譎異的氛圍,語氣似秋風掃落葉一般干脆利落,
“玉門關(guān),清悅可以去。但能否能說動北國出兵,我不能保證?!?p> 她眸中疏闊,“可陛下,您能給予我什么?追封,哀榮,還是許我親人愛人一份尊位?”
“只要你肯替朕走這一遭,朕必追封秦公護國公,追封你外祖母、母親和姨母的誥命,許白家百年產(chǎn)業(yè)綿延,不必再屈居落邑。至于江家,江小郎君若愿意繼續(xù)為國效力,朕求之不得?!?p> 秋離的唇角微微顫了顫,“好,很好。
陛下的條件果真誘人?!?p> 她深吸一口氣,寒冷的風沁入肺腑,
“但陛下,我想他們不會在意什么身前身后名的。
臣女所愿,是望陛下在兵戈止息后大赦天下,將諸國曾經(jīng)因戰(zhàn)亂流入南國仆役的子民放出,允準其自由選擇歸宿。此外,無論如何,請陛下善待我余下的家人,無論是在洛邑,南都,慶云,京都,東海遺址,還是任何一座城池,我希望他們都安然度日。
陛下需以容氏一族的興亡起誓,絕不違諾。
此后種種,臣女,所應(yīng)皆無悔。”
容鴻也并非猶豫之人,果斷道,“好,朕答應(yīng)你。
朕以容氏榮辱興亡起誓,若你能助楚家解邊關(guān)之患,南國境內(nèi)朕會保白家、江家百年無虞,大赦天下,優(yōu)待戰(zhàn)俘,允準其自由還鄉(xiāng)。
清悅丫頭,你不是說仰慕紅昭、華裳、昌平三位功載史冊郡主嗎,待你歸來,朕親自以郡主之禮冊封你,封號——
就定為清平。
朕的幾位公主都讀過你的書,葭兒說這個女先生書中描繪了南國的清平盛世。朕老了,還需要你們這樣的年輕人來繪就新的盛世?!?p> “陛下,其實事到如今,臣女無意于朝堂。祖輩恩怨且不論,臣女身體已經(jīng)無法再負荷太多,請陛下臨行前允清悅?cè)ヌt(yī)院取些藥材。若邊關(guān)有難,臣女自與邊關(guān)百姓共進退。
但若業(yè)成,希望陛下允我離去,周游天下,撰寫游記,研習(xí)醫(yī)道,再不過問任何朝堂之事。”
容鴻長嘆一聲,似在惋惜,“丫頭,若你走了,豈非要將未來的肱股之臣一并帶走,朕心甚痛?!?p> “陛下說笑了,子樓之去留,自是從他意愿。”
座上客還在追憶似水年華,而秋離已經(jīng)心神倦怠了。
“朕很羨慕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像朕……一生難免留有遺憾啊。
朕聽明瑟說,年輕人們都很喜歡看你寫的書,這樣,朕選了幾個頗具慧根的孩子,走之前讓他們拜個師吧。
如此,朕也算是踐了對秦公的諾了?!?p> 她緘默了剎那,眼中有光明滅,“好,如陛下所愿?!?p> 踏出暖閣的那刻,她看向料峭冬色,想起了幼時和阿離、小英歡度的時光。
阿離,你看到了么,遂帝王所愿,小清或許名垂青史。
最可笑不過是除非摒棄良知,她別無選擇。
行至今日的她,再也不是牙牙學(xué)語的小梨子妹妹,巷口里揣著紅豆酥的清兒,不再是城樓上等著心系之人的白少東家,南山書局的掌事,似乎故人和故事都在逐漸離她遠去。
或許剛剛的難過與憤懣,只是一瞬間過往的投射,是昔日被人當街辱罵時的酸楚,在青竹居枯坐等死時的不甘,是對白家爹爹無盡的思念,對阿離和浮生的歉疚,是久病成醫(yī)的苦痛,遭到背叛時的悲哀,九姑娘消失時的茫然絕望,遭到刺殺時的如履薄冰,一步步迫近秦家真相時的可笑荒唐。
布衣之怒如何,王侯之怒又如何?
人生在世,有誰全然安樂,有誰永遠幸運?
她在意與否,終有一日無關(guān)緊要。
不過是徒增惶然。
曾想過與這個世界割袍斷義,不為別的什么,只是想休息了??捎袝r候,又覺得一切沒有那么糟糕,也許再向前走一走,就能把握住自己的人生,保護所珍視的一切。
地獄,天堂,人間,一剎之間而已,
或許她所存在的世界也在等。
等到她還不是她,
等到她成為她,
等到她不再是她。
從無中來,至有人之地,再去往無中去。
可想明白這些又有何益,讓一個心有所歸的人徹悟,無異于了斷她的信念,泯滅她的生望。
所以清醒不如糊涂。
她穿過張將軍府的回廊,盡頭卻已經(jīng)有一人在等她,熟悉,溫柔,堅定,千百次執(zhí)手相擁的——
除了他,還會有誰呢。
她斂去所有的情緒,一步步走向他。
子樓就站在那里,將她的一切納入眼底。
這個世界,暫時的寂靜——惟一的聲音,是她輕輕的步子。
“江瑜?!?p> “回家了,夫人?!?p> 只此一聲,勝過聲聲。
旁人的心思,無論是深海還是淺灘,都不過是云翳飛煙。
碧落云川之際,且以愛的淡然代替恨的幽深,
且以交握的堅定對抗世界的流言。
這世上,她嘗過最深刻的苦澀,也擁有最大的幸運。
到最后,還是沒有止步于第十二月。
開到荼蘼花事了,凄艷還是淡然,心情只有自己才能明了。
漸行漸去之時,會有人牽一牽她的手挽留嗎,
還是目送她遠去呢?
世界曾把她剪的七零八碎,又教她慢慢完整。
不再重要的事情,已成為習(xí)慣。重要的人,卻要告別。
做無情的人萬世唾棄,有情也逃不開離舍。
是她回頭千次,停駐千次,才與他對望。
差一步,多一步,都不會是那輪皎潔的明月。
他的眸子在說,“小梨子,是你?!?p> 而非,“真可憐?!?p> 江瑜是明白的,秦清悅不需要被拯救。
即使是身世浮沉、遭逢不幸的小清,總有一天能借著那點光,一點一點爬出泥沼,走出墜落過的深淵。
她擁有邁出昨日的勇氣,和直面明日的坦然,終會慢慢成長,充盈自足,贈人薔薇。
輕舟終過萬重山,
可山水盡去時,唯余孤舟一點。
人啊,無論曾經(jīng)穿行在多么喧囂熱鬧的場景里,
有多少人陪伴在側(cè),
終究還是有很多滋味要獨自品嘗的。
他經(jīng)歷過她所苦之苦,也明白她深刻的孤獨。
她需要完整的被愛,被包容,被理解。
被子樓握住雙手的一刻,她的心被震蕩成兩半。
一半告訴她——終有一日,她將剝落所有的軀殼,身份,成為黃土中無名的尸體。
新人搭臺,舊人離場。她便在一旁靜觀,任它歲月匆匆不回頭,白骨黃沙成古跡。
昔日所愿或曾得償,故人之情終會報盡。
百年之后,他們懷念的那個南山,也再不是她了。
可另一半心臟依舊像清江水一般清澈鮮活,富有生命,告訴她——每每擁抱他時,它會疼,麻木的感覺漸漸開始消逝。
人間知已難覓,眷侶難尋,他記得她,似乎就足夠了。
“夫人,累了便靠一會吧,到了瑜再喚你?!?p> 于是她靠在他的肩上,呼吸聲漸漸平穩(wěn)。
馬車一角所系的鈴鐺隨風作響。
他吻了吻她的眼睛,一點冰涼滴落在她的手背,
“小梨子,能不能不要把一切都藏在心里,我想同你……”
他看向她恬靜的睡顏,靠近她的耳畔,撩開她右耳垂上的發(fā)絲,低語道,
“紫陌不堪留,朱華不足貴。
四季人間,三途川上,瑜隨你走。”
他想讓她不要難過,他的姑娘值得這世上最好的美滿。
屋檐上的雪珠滑落在馬車系掛的銅鈴上,沿著鈴壁慢慢下墜。
她的世界也暫時沉入了水底,在一片冰清雪海中,她窺見了那只潔白的飛鳥??蓯鄣镍B兒銜來一面銀光锃亮的鏡子,徐徐落在她掌心。
那鏡面不斷變幻場景,從梅落繁枝,到殘菊玉瘦,再到竹煙槐雨,最后浮現(xiàn)出月下荼蘼的模樣,旁邊還附了一行小字……
未完待續(xù)
云舟寄月
沒更及,先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