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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入江樓月

荼蘼篇?(Sad Ending)77 洗清秋

夢入江樓月 云舟寄月 5771 2024-08-25 00:26:08

  柒拾柒 77

  空氣中隱約彌散著沉香的氣息,冷冽又莊沉。

  拜見之后,秋離立在閣內(nèi)供奉的神像對面,而容鴻端坐在主位,示意她可以落座。

  “陛下。”

  香氣隱約淡了些,反倒讓聲音更加清晰,像是從碎裂松動的冰層中破土而出,繞梁而來。

  容鴻似乎也怔神了片刻,緩聲道,

  “丫頭,朕今日微服前來,你還要再瞞嗎?”

  秋離神色如常,垂眸道,

  “臣女不敢,陛下想問什么,不妨直言?!?p>  容鴻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秦公家的外孫女?!?p>  秋離對上他深沉的眸子,眼中竟然是無悲無喜,如鏡湖之水倒映出容鴻的蒼顏。

  只對視片刻,便教容鴻恍惚了,她的神態(tài)倒實在不似這個年紀的姑娘該有的沉穩(wěn)。

  “陛下若是已經(jīng)查驗過臣女,又何必再多問。”

  座上人沉默許久,喟嘆道,

  “丫頭,這些年來,你受苦了?!?p>  秋離打量著容鴻,他年歲漸長,鬢生銀發(fā),多了些長輩的和藹,周身卻隱隱透出滄桑蕭疏之感。

  就像一棵老木歷經(jīng)日夜交替,斗轉(zhuǎn)星移,也染上了時光的斑駁痕跡。

  她借由這位老人想象白家阿爹老去之后的模樣,構(gòu)想外祖父昔日的榮光和背負。

  腦海中回蕩著白家阿爹的言語,“圣賢書上的確寫了‘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但對清兒,爹卻從來不覺得是及人之幼。離兒和你都是阿爹最疼愛的小棉襖。

  離兒離開后,若沒有你承歡膝下,你母親怕是日日以淚洗面,我也再難有笑顏。清兒,你在,爹爹就覺得……這個家還在?!?p>  而借由親生父親白弦月之口,她也能隱隱知曉一些零碎的故事,結(jié)合在碧海閣里看到的關(guān)于江湖盟記載的殘卷,慢慢拼湊還原出她想象的外祖父秦莊。

  從京都來到慶云城時,外祖一定也心向江湖,躊躇滿志。是什么讓他失去京都城中人的信任,又是什么,讓他臨終之時無暇顧及秦家安危,而是拼盡最后一絲心力將江湖盟托付給了子樓的父親,還讓當時心懷殊異的蘇家也暫時收斂了氣焰。

  他究竟知不知道當時的江湖盟諸世家早已暗地里各自盤算,離心離德了呢?還是說……秦家的覆滅,又讓其他的世家產(chǎn)生了憂患意識,短暫的聚合在一起,維持了十余年的表面和平。

  隨著往事的塵封湮滅,外祖的心思,她再也不得而知。

  她在敬仰緬懷外祖之時,也替他而感傷。

  所有人口中的秦莊,都不算是真正的他。

  “丫頭,朕這些年……

  心里總是念著秦公啊。可惜天妒棟梁,秦家——唉?!?p>  “謝陛下記掛。如今這世上已經(jīng)沒有秦家了。

  我去了慶云之后,有托人四處問詢,尋遍全城,再無秦家之人一絲痕跡,連旁支也無。

  陛下可明白,在這世上漂泊無根的感受?”

  容鴻面色沉如暮靄,“你雖生在慶云,但祖籍本該落在京都,丫頭,倦鳥知還,這里便是你的根脈。

  朕,也算你半個家人?!?p>  她聲音輕柔如綿,字句卻誅心,

  “原來君臣之間,亦能親如家人么?

  陛下,聽聞您和家祖的君臣情分曾經(jīng)匪淺,只是不知,可算善終如始?”

  “丫頭,你告訴朕,可是何人同你說了什么?”

  “無需旁人多言,只看當年江湖盟舊部,孟家隱退,秦家覆滅,江家遭變,蘇家獲罪,便知雷霆恩露,落在江湖中便是瓢潑紅雨,萬家悲歡?!?p>  容鴻沉聲,“這非朕意?!?p>  “非陛下本意,但您不會不知?!?p>  “但秦家一事,絕非朕所愿?!?p>  秋離取出一枚令牌,放在桌上,便是霜山那夜追擊她的死士佩戴的,“可陛下還是信了齊國公,允許齊家慢慢瓦解江湖盟,本意是將各城權(quán)柄收歸朝廷,但齊家獨大,又勾連他國,權(quán)力逐漸分散到其他勢力之中,潛移默化中動搖了民生根基。

  而如今,齊家可以調(diào)動的軍籍之人太多了,陛下已經(jīng)無法盡數(shù)控制了?!?p>  容鴻緘默,秋離隨即繼續(xù)說下去,

  “如今,陛下認下我秦家后人的身份,是您悔了,欲借秦家舊事和梁煊之事敲打制衡京都不安分的宗親和世家。

  其二,我朝歷經(jīng)瘟疫和動亂尚未恢復(fù)元氣,西戎卻逼近邊關(guān),您恢復(fù)我的身份,是想遣我赴邊關(guān),以我之生死,挾我父說動北國出兵,牽制外敵。

  您興許還隱約疑心我赴京都目的,但是卻又對家祖心懷愧意,派我去,更是為了試探忠心,又或許,斬草除根?!?p>  她每說一句,仿佛那些沉寂在歲月中的灰塵就被風吹開一厘,輝煌史冊外裝點的金粉也一點點隨之剝落,直到露出字句間橫陳的森森白骨,落下的鮮血淋漓。

  帝王之怒,果然雷霆萬鈞,

  “秦家丫頭,你可知你所說的字字句句,都是僭越之言。

  你外祖待朕都不曾如此妄悖!”

  “陛下明鑒,家祖赤誠,辭世之時還心憂天下之事,而清悅不是家祖——

  人生在世,若不能將真心話說出,處處周全,忍氣吞聲,豈不是白來世上走一回。”

  “那你可確實對容家,對朕,對齊國公心懷怨懟?”

  “怨?陛下,若說有怨如何,說不怨,又如何?

  如若廟堂江湖為我所思偏折一分,便不會至此日境地么?”

  容鴻將手中的扳指繞了一圈,似乎在深思。

  片刻,他的語氣和緩了一些,

  “你說的不錯,五湖四海不會按照誰的意愿來運轉(zhuǎn)。就像朕要除掉異心之人很簡單,但是要讓天下歸心卻很難。

  丫頭,諾大南國,容得下你?!?p>  “陛下,我只想不留遺憾地過好余下的日子。可背負秦家沉重的過去,任誰也于心不安。

  當年過往究竟如何,陛下給我一個答案吧。

  陛下給我解疑答惑,我便給陛下一個您想要的答案?!?p>  容鴻似乎不解她的執(zhí)著,

  “答案很重要嗎?你們都管朕要一個答案……

  朕對的起天下萬民,對得起整個南國!”

  “重要,答案對外祖很重要,雖然他臨終前沒有說,但他也一定很想知道是誰,為何。

  答案對我也很重要,因為我想知道,究竟是怎樣一個君王、怎樣一個國度,值得外祖還有那些江湖故人們隱去悲苦,燃盡一生?!?p>  千秋閣內(nèi),長明燭前供奉了一座座落灰的牌位,可故人多年未曾入夢一次。

  那一霎,容鴻恍惚在她眼中看到了那人的影子。

  “丫頭啊……

  你可知當時朕曾幾度挽留秦公回朝,許他秦家后人必出皇子妃,帝王師??汕毓越炊槊窬芰穗薜难?。

  這么多年,是他變了,不再事事和朕商議,還私自放走了敵國的戰(zhàn)俘,朝野上下如何能確定他還忠于南國?

  丫頭,你這枚玉佩本來便是出自容家的。若秦公若選擇站在了朕的身邊,你也不至于流離多年。

  只嘆造化弄人……”

  回憶往事,容鴻的眼中也染上一層薄霜,

  “世家興衰、王朝更迭向來如此。當年南宮氏滅清風寨,剿殺木氏,令狐氏,后來令狐氏后人又復(fù)起,建南國,滅烏程,統(tǒng)東海。千秋萬世,此間埋葬的骨肉和滄桑,從未止息。

  當年是朕聽信了齊彥和宗室說辭,以為秦公確實叛國通敵,但朕只是囑咐他們設(shè)法將江湖盟之權(quán)收回朝廷,從來沒有想要過秦氏滿門的性命,是蘇氏欺上瞞下,弄權(quán)迫害。

  后來還是柳公查清了案情稟明朕,朕才知曉……

  丫頭,秦家的事情,朕已經(jīng)重重懲治了蘇家,也敲打過那些謀劃之人,替你外爺一家報了仇。

  你要恨,便恨世道無情吧,朕又何嘗不憾……

  秦公……是朕曾經(jīng)最倚重的肱股之臣啊,朕悔之已遲?!?p>  秋離安靜的聽他回憶過往,直到聲音戛然而止,才啟唇問道,

  “那右相呢?陛下為何如此相信齊國公,難道如今齊家便不是位極人臣,手握重權(quán)?

  陛下,您究竟是疑心家祖叛國,還是疑家祖在江湖上聲譽過盛,功高蓋主,以至皇室無法操控?”

  “為君之道豈是用人唯善,用人唯賢這般簡單……

  齊彥此人,雖有野心,但亦有大能,知進退;而秦公,一意孤行,即使非蘇家,其他世家也斷不會任其獨斷。

  犯眾怒,乃官場大忌。”

  “或許不是家祖不知變通,而是他相信陛下知曉他的一片丹心。治世需要忠臣,需要純臣,需要能臣,也需要直臣,他只是以為陛下信他,重他,無論如何也不會疑他罪他?!?p>  “朕知道……朕后來便知道了。

  可是往事已矣!”

  他心中落寞,又重復(fù)了一遍,“往事已矣,不能回頭?!?p>  秋離搖了搖頭,“陛下。父親曾說,當年我的名字是家祖和母親一起定下的。

  清以定國,悅以從心。母親愿我一生心怡神悅,不拘灑脫,家祖則希望我和天下孩童都能生活在河清云慶的國度,他的心思從未變節(jié)更改。

  疫病案,梁煊貪墨案,這一樁樁哪一件不是朝野大事,您對梁城太守的家人尚留有一念之仁。

  陛下包容了那么多人,甚至為了李東辭大人重責了齊家,可是您……卻沒有容下家祖。

  我的親人——家祖,外祖母,姨母,娘親……都死在了那場滅門之災(zāi)里?!?p>  “是,朕對不住秦莊。丫頭,別恨朕,坐在這個位置上,朕也有諸多無奈。你是朕肱股之臣的后人啊,朕不希望再對不起你,可……

  可如今西戎軍隊虎視眈眈,南國已到了風雨飄搖之際,朕實在是……”

  “所以西塞玉門,臣女還是不得不去,對嗎?”

  容鴻又陷入了沉默,自然并非非得是她,但是他希望能以最小的代價換取戰(zhàn)事平息,那派同時有南北二國血脈的秦氏女與援軍一同前去便是最優(yōu)的決定。

  被一個小丫頭猜中了心思,他一時也窺不破究竟是她太聰慧機敏還是另有人從旁指點。

  秋離適時地打破了譎異的氛圍,語氣似秋風掃落葉一般干脆利落,

  “玉門關(guān),清悅可以去。但能否能說動北國出兵,我不能保證?!?p>  她眸中疏闊,“可陛下,您能給予我什么?追封,哀榮,還是許我親人愛人一份尊位?”

  “只要你肯替朕走這一遭,朕必追封秦公護國公,追封你外祖母、母親和姨母的誥命,許白家百年產(chǎn)業(yè)綿延,不必再屈居落邑。至于江家,江小郎君若愿意繼續(xù)為國效力,朕求之不得?!?p>  秋離的唇角微微顫了顫,“好,很好。

  陛下的條件果真誘人?!?p>  她深吸一口氣,寒冷的風沁入肺腑,

  “但陛下,我想他們不會在意什么身前身后名的。

  臣女所愿,是望陛下在兵戈止息后大赦天下,將諸國曾經(jīng)因戰(zhàn)亂流入南國仆役的子民放出,允準其自由選擇歸宿。此外,無論如何,請陛下善待我余下的家人,無論是在洛邑,南都,慶云,京都,東海遺址,還是任何一座城池,我希望他們都安然度日。

  陛下需以容氏一族的興亡起誓,絕不違諾。

  此后種種,臣女,所應(yīng)皆無悔。”

  容鴻也并非猶豫之人,果斷道,“好,朕答應(yīng)你。

  朕以容氏榮辱興亡起誓,若你能助楚家解邊關(guān)之患,南國境內(nèi)朕會保白家、江家百年無虞,大赦天下,優(yōu)待戰(zhàn)俘,允準其自由還鄉(xiāng)。

  清悅丫頭,你不是說仰慕紅昭、華裳、昌平三位功載史冊郡主嗎,待你歸來,朕親自以郡主之禮冊封你,封號——

  就定為清平。

  朕的幾位公主都讀過你的書,葭兒說這個女先生書中描繪了南國的清平盛世。朕老了,還需要你們這樣的年輕人來繪就新的盛世?!?p>  “陛下,其實事到如今,臣女無意于朝堂。祖輩恩怨且不論,臣女身體已經(jīng)無法再負荷太多,請陛下臨行前允清悅?cè)ヌt(yī)院取些藥材。若邊關(guān)有難,臣女自與邊關(guān)百姓共進退。

  但若業(yè)成,希望陛下允我離去,周游天下,撰寫游記,研習(xí)醫(yī)道,再不過問任何朝堂之事。”

  容鴻長嘆一聲,似在惋惜,“丫頭,若你走了,豈非要將未來的肱股之臣一并帶走,朕心甚痛?!?p>  “陛下說笑了,子樓之去留,自是從他意愿。”

  座上客還在追憶似水年華,而秋離已經(jīng)心神倦怠了。

  “朕很羨慕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像朕……一生難免留有遺憾啊。

  朕聽明瑟說,年輕人們都很喜歡看你寫的書,這樣,朕選了幾個頗具慧根的孩子,走之前讓他們拜個師吧。

  如此,朕也算是踐了對秦公的諾了?!?p>  她緘默了剎那,眼中有光明滅,“好,如陛下所愿?!?p>  踏出暖閣的那刻,她看向料峭冬色,想起了幼時和阿離、小英歡度的時光。

  阿離,你看到了么,遂帝王所愿,小清或許名垂青史。

  最可笑不過是除非摒棄良知,她別無選擇。

  行至今日的她,再也不是牙牙學(xué)語的小梨子妹妹,巷口里揣著紅豆酥的清兒,不再是城樓上等著心系之人的白少東家,南山書局的掌事,似乎故人和故事都在逐漸離她遠去。

  或許剛剛的難過與憤懣,只是一瞬間過往的投射,是昔日被人當街辱罵時的酸楚,在青竹居枯坐等死時的不甘,是對白家爹爹無盡的思念,對阿離和浮生的歉疚,是久病成醫(yī)的苦痛,遭到背叛時的悲哀,九姑娘消失時的茫然絕望,遭到刺殺時的如履薄冰,一步步迫近秦家真相時的可笑荒唐。

  布衣之怒如何,王侯之怒又如何?

  人生在世,有誰全然安樂,有誰永遠幸運?

  她在意與否,終有一日無關(guān)緊要。

  不過是徒增惶然。

  曾想過與這個世界割袍斷義,不為別的什么,只是想休息了??捎袝r候,又覺得一切沒有那么糟糕,也許再向前走一走,就能把握住自己的人生,保護所珍視的一切。

  地獄,天堂,人間,一剎之間而已,

  或許她所存在的世界也在等。

  等到她還不是她,

  等到她成為她,

  等到她不再是她。

  從無中來,至有人之地,再去往無中去。

  可想明白這些又有何益,讓一個心有所歸的人徹悟,無異于了斷她的信念,泯滅她的生望。

  所以清醒不如糊涂。

  她穿過張將軍府的回廊,盡頭卻已經(jīng)有一人在等她,熟悉,溫柔,堅定,千百次執(zhí)手相擁的——

  除了他,還會有誰呢。

  她斂去所有的情緒,一步步走向他。

  子樓就站在那里,將她的一切納入眼底。

  這個世界,暫時的寂靜——惟一的聲音,是她輕輕的步子。

  “江瑜?!?p>  “回家了,夫人?!?p>  只此一聲,勝過聲聲。

  旁人的心思,無論是深海還是淺灘,都不過是云翳飛煙。

  碧落云川之際,且以愛的淡然代替恨的幽深,

  且以交握的堅定對抗世界的流言。

  這世上,她嘗過最深刻的苦澀,也擁有最大的幸運。

  到最后,還是沒有止步于第十二月。

  開到荼蘼花事了,凄艷還是淡然,心情只有自己才能明了。

  漸行漸去之時,會有人牽一牽她的手挽留嗎,

  還是目送她遠去呢?

  世界曾把她剪的七零八碎,又教她慢慢完整。

  不再重要的事情,已成為習(xí)慣。重要的人,卻要告別。

  做無情的人萬世唾棄,有情也逃不開離舍。

  是她回頭千次,停駐千次,才與他對望。

  差一步,多一步,都不會是那輪皎潔的明月。

  他的眸子在說,“小梨子,是你?!?p>  而非,“真可憐?!?p>  江瑜是明白的,秦清悅不需要被拯救。

  即使是身世浮沉、遭逢不幸的小清,總有一天能借著那點光,一點一點爬出泥沼,走出墜落過的深淵。

  她擁有邁出昨日的勇氣,和直面明日的坦然,終會慢慢成長,充盈自足,贈人薔薇。

  輕舟終過萬重山,

  可山水盡去時,唯余孤舟一點。

  人啊,無論曾經(jīng)穿行在多么喧囂熱鬧的場景里,

  有多少人陪伴在側(cè),

  終究還是有很多滋味要獨自品嘗的。

  他經(jīng)歷過她所苦之苦,也明白她深刻的孤獨。

  她需要完整的被愛,被包容,被理解。

  被子樓握住雙手的一刻,她的心被震蕩成兩半。

  一半告訴她——終有一日,她將剝落所有的軀殼,身份,成為黃土中無名的尸體。

  新人搭臺,舊人離場。她便在一旁靜觀,任它歲月匆匆不回頭,白骨黃沙成古跡。

  昔日所愿或曾得償,故人之情終會報盡。

  百年之后,他們懷念的那個南山,也再不是她了。

  可另一半心臟依舊像清江水一般清澈鮮活,富有生命,告訴她——每每擁抱他時,它會疼,麻木的感覺漸漸開始消逝。

  人間知已難覓,眷侶難尋,他記得她,似乎就足夠了。

  “夫人,累了便靠一會吧,到了瑜再喚你?!?p>  于是她靠在他的肩上,呼吸聲漸漸平穩(wěn)。

  馬車一角所系的鈴鐺隨風作響。

  他吻了吻她的眼睛,一點冰涼滴落在她的手背,

  “小梨子,能不能不要把一切都藏在心里,我想同你……”

  他看向她恬靜的睡顏,靠近她的耳畔,撩開她右耳垂上的發(fā)絲,低語道,

  “紫陌不堪留,朱華不足貴。

  四季人間,三途川上,瑜隨你走。”

  他想讓她不要難過,他的姑娘值得這世上最好的美滿。

  屋檐上的雪珠滑落在馬車系掛的銅鈴上,沿著鈴壁慢慢下墜。

  她的世界也暫時沉入了水底,在一片冰清雪海中,她窺見了那只潔白的飛鳥??蓯鄣镍B兒銜來一面銀光锃亮的鏡子,徐徐落在她掌心。

  那鏡面不斷變幻場景,從梅落繁枝,到殘菊玉瘦,再到竹煙槐雨,最后浮現(xiàn)出月下荼蘼的模樣,旁邊還附了一行小字……

  未完待續(xù)

云舟寄月

沒更及,先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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