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來的時候,雨已經(jīng)停了??諝庵羞€有些水汽,吸入胸腔的氣體自帶涼意。地上積水如鏡,倒映著婆娑的樹影,周圍的綠植都濕漉漉的,經(jīng)過一夜的雨水洗禮之后,更顯翠綠。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清新的樣子。
但是賀望沒想到,中午下班的時候又下雨了。
賀望拿著雨傘,看了一眼外面淅瀝瀝的雨,向那個背影走去。
他看見陳準先是伸出手往外面接水,然后她彎下腰,開始挽褲腳。
莫名的,賀望看著看著就笑了出來,“你挽褲腳做什么?”
“啊,?。俊标悳抒躲兜膽?yīng)了一聲,抬起頭來看了一眼,才知道說話的人是誰,然后她又一臉正經(jīng)的彎著腰繼續(xù)挽褲腳,“我就是感覺褲腳有點太長了?!?p> “剛好我還怕我的雨傘不夠大,”賀望無聲的笑,沖她揚了揚手里的傘:“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撐你一下?!?p> 陳準輕咳了一下,起身拍了拍手,朝他露了一個大大的笑:“好啊,謝謝你哎?!?p> “走吧。”
賀望撐著和她并肩一起走,寬大的雨傘把他們兩個和外面的雨幕隔開。
傘下好像自成一方小世界。
陳準朝傘外伸出手,幾滴雨落到她的掌心里。
賀望看了一眼,覺得她是真的愛玩水,動不動就伸手出去接,忍不住輕聲說:“不要貪玩,容易感冒?!?p> “你好像家長,念念叨叨的。”陳準嘴上的話是這么說,但是手卻收回來,沒有再伸出去了。
“少年不知身體好,待到老年才知悔?!辟R望的表情也一本正經(jīng)。
陳準噗嗤一聲笑了,想說什么,又沒有說出來,只是嘴角一直噙著一抹笑意,目視前方。
賀望低頭看了她一會,也笑了。
第二天下午,賀望他們正在上班呢,車間經(jīng)理突然走進來說:“各位打起精神來,上面的總經(jīng)理下來巡查了?!?p> 賀望的身體僵了一下,隨后又恢復(fù)正常。
“怎么辦啊賀望,我有點緊張?!标悳蕚?cè)過頭偷偷地說,眼里有些慌張。不管什么時候,她都害怕老師或者是領(lǐng)導(dǎo)這種人物突擊檢查,每當(dāng)這個時候,她就控制不了自己在腦海里幻想自己就是那個出錯的人。
賀望也側(cè)過頭偷偷地說:“不要怕,他又不認識我們。”
“好像也是哦?!标悳氏胂胍彩沁@樣,那么多人都在上班,怎么就會偏偏注意到她。
陳準深吸了一口氣,又呼出去,然后繼續(xù)認真作業(yè)。
他們兩個現(xiàn)在在一家大型公司下的工廠打暑假工,本來是陳準一個人去的,但是不知道為什么,賀望通過白煬找到她,說要一起去打工,然后兩個人就同行了。工廠就在柳河市的郊區(qū),離著市區(qū)有二十幾公里的距離,平時為了方便,她和賀望都是住廠里的宿舍。
本來明天就要離職,結(jié)束這次打工之旅了,沒想到這最后一天居然還有機會看見總經(jīng)理。
怎么辦?總經(jīng)理會覺得她的作業(yè)手法不夠規(guī)范,會給她來一個批評罰款嗎?
如果是罰款,要罰多少呢?
罰款完了以后她還剩下多少工資?。?p> 被當(dāng)眾批評的話也太丟臉了吧!
陳準覺得她不能再想了,她好像已經(jīng)看見無數(shù)小錢錢張了一雙翅膀飛走了。
嗚嗚嗚,太可怕了吧。
賀望一邊工作,一邊時不時側(cè)頭看一下旁邊的人。
看著她一會搖搖頭,一會又聽見她發(fā)出輕輕的嗚咽聲,賀望有些好笑,不知道這個傻姑娘又腦補了什么,這么好動,一改平時的認真、安靜。
沒一會,賀望再側(cè)頭去看陳準的時候,就看到了某個熟悉的人靜靜地站在她旁邊,看到賀望看過來,那人還朝他露出慈愛的微笑。
賀望抿了抿唇,直覺一會會有點不太妙。
果然,他就聽見人問:“小姑娘,在這里工作還好嗎?”
陳準有些僵硬地側(cè)頭看了一眼,又飛快回過頭,小雞啄米一樣點點頭:“好,很好?!?p> “你是來打暑假工的嗎?”某個高管自以為慈愛地開始交流,說話的聲音都壓低了。
陳·小雞·準:“嗯嗯?!?p> “好,年輕人就是要這樣,努力實現(xiàn)經(jīng)濟獨立?!?p> 陳·小雞·準:“嗯嗯?!?p> “那你是自己一個人來的?上大學(xué)了吧?”
陳·小雞·準:“嗯嗯?!?p> “不是不是,我和同學(xué)一起來的?!狈磻?yīng)過來的陳準立馬糾正,指了指旁邊的賀望說:“我和他一起來的。”
高管經(jīng)理看了那小子一眼,有些意味深長的說:“和他一起來的啊?!?p> 陳·小雞·準:“嗯嗯?!?p> 高管經(jīng)理:“你們關(guān)系這么好啊,年輕人就得多多交友?!?p> “嗯嗯……不是不是……我、我們……”陳準同學(xué)語塞了,飛快地抬頭瞄了一眼大boss,又瞄了一眼賀望,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好在那位高管經(jīng)理也不久留,只說了一句“年輕人好好干”,就笑著走了。
陳準正襟危坐,一副認真工作的樣子,但是心里卻莫名覺得尷尬。
不過旁邊的賀望倒是很正常,好像什么都沒有聽到的樣子,又讓陳準稍稍放松了點。
晚上準備下班的時候,賀望喊住了陳準,在她疑惑的目光下問:“我們是明天走對吧?”
“嗯?!标悳庶c頭,這個她不是在微信上和他說過了嗎,但還是表示:“如果你想要回趟家的話也可以的,我先去學(xué)校,到時候我們學(xué)校見吧?!?p> 賀望:“我不是說這個,我只是隨便說說。”
“要一起去吃宵夜嗎?”賀望發(fā)出邀請,“這個才是我的目的?!?p> 陳準笑了一下,恍然大悟道:“哦,原來是你餓了啊?!?p> 賀望笑著點頭,少年高挑的身影逆著燈光,臉上的表情時明時暗,眼睛里的光卻亮得嚇人。
陳準瑟縮了一下,不再敢直視他的雙眼,率先帶頭往外走,“那就走吧,去哪里吃?”
賀望跟在后面:“你想吃什么?”
陳準摸了摸癟癟的肚子:“我想吃外面那家粉店的河粉,這種時候一口熱湯喝下去,真的是從胃到全身都是暖洋洋的,特別舒服。”
賀望發(fā)出一聲輕笑,說:“那我們就去吃這個?!?p> 兩個人到了那家粉店,也許是現(xiàn)在有些晚,店里并不是很多人,他們挑了一個靠中間的位置坐下,一人點了一份瘦肉河粉。
很快,老板就把兩份河粉端上來,還兩份都放了一個勺子。
陳準道過謝后就開動了,拿筷子夾起一大口河粉就開始呲溜直吸,一連吃了好幾口才停下來。而這時,她碗里的河粉已經(jīng)空了大半了。
賀望坐在陳準對面,一邊慢慢吃自己碗里的,一邊默默地看著對面那個風(fēng)云殘卷的人,覺得有些好笑。他一直都知道她愛吃,也知道她吃得多,易餓。廠里有時候加班加得有點晚,他不用問就知道,陳準肯定早就餓了。
而她可能是覺得和他不太熟,從不主動和他說餓之類的,往常下班的時候也是先和他一起回宿舍,再一個人偷偷地跑出去吃夜宵。
所以今晚他主動喊了陳準,和她一起出來,老是放她一個人出來晃蕩,他都放心不下。
想著想著,賀望突然想到,好久之前,陳準好像有一次體育課的時候就一直喊餓。
那個時候他們班的體育課老是和陳準她們班安排在一起,賀望每次體育課都能遠遠地看見她在一群人里做熱身運動。
陳準易餓這件事,就是他在一次體育課上知道的。
那天,記得好像是陳準她們班開始自由活動,而他們班的體育老師一時興起,要他們多跑幾圈,于是一大群人開始呼啦啦的繞著田徑場跑。
賀望跑到陳準旁邊的時候,特意放慢了腳步,剛好就聽見陳準和她小姐妹說自己餓了。
“不是吧,現(xiàn)在才幾點啊你就餓了?”那個女孩子發(fā)出一聲驚呼,語氣里帶著幾分無可奈何。
陳準一把勒住了小姐妹的脖子,小聲的說:“要死啊你,說那么大聲,我不是……”
賀望漸漸地超過她們,陳準的話被留在后面。
風(fēng)呼呼地在耳邊吹過,賀望笑了一……
“喂!賀望!”
陳準猛地大喊對面的人一聲,見沒反應(yīng),糾結(jié)了一會還是用力地拍了他一掌,這才終于把賀望的魂喚回來了。
陳準松了口氣,無奈地說:“賀望你怎么回事?怎么吃著吃著就突然呆住了?!?p> 賀望:“啊……?”
難得,帥哥也有發(fā)傻的時候。
陳準暗暗感嘆,她總算感覺到賀望有些接地氣了,雖然她和他一起打暑假工,但是賀望真的是一個彬彬有禮又溫柔的人,好多時候都是和普通人不一樣的,有距離感。今晚他這么一呆,陳準倒是覺得和賀望的距離近了點。
陳準:“真的,你不僅呆住了,剛剛還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
在回憶里笑的賀望:……
陳準:“說真的,有點滲人,我喊你都沒有反應(yīng),所以我就打了你一下,你不要介意啊。”
“沒事沒事,”賀望磕了磕海碗里的勺子,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才吃了一半,“你吃飽了嗎?”
陳準點頭:“我吃飽了?!?p> 賀望看了一眼那個只剩下湯的碗,放下勺子說:“那我們走吧?!?p> 說完,他站起身來去付錢,但是陳準眼疾手快地攔住了:“等等,你不是說餓嗎?你都沒有吃多少,坐下來繼續(xù)吃吧?!?p> 賀望猶豫,陳準又說:“吃吧,我等你?!?p> 賀望心念一動,坐了下來,拿起筷子夾著河粉繼續(xù)吃。
吃了幾口,他抬起頭來,正好對上陳準的目光。
大概是沒想到賀望會突然抬起頭,陳準愣了一下,然后使出了“尷尬萬金油”:微笑jpg。
賀望也笑了一下,然后低頭繼續(xù)吃。
陳準愣愣的看著對面進食的男生。
即使有人在看他,男生的動作也很合禮,既不會過分拘謹,也不會過于魯莽,吃的時候不會發(fā)出特別大的聲音,但是心情好時也會小小的贊嘆一聲,讓人感覺光是看著他吃東西就是一種開心的事情。
而剛剛他那一笑,給了陳準巨大一擊,少年那彎彎的笑眼里神色溫柔,上揚的嘴角明媚如春,低下頭時她剛好可以看到他蓬松茂密的發(fā)頂和流暢的下頜線,垂著的眼瞼像是一朵將將閉上的花朵,引得一只翩飛的蝴蝶收了翅膀,靜靜地流連。
莫名地,陳準感覺自己好像走進了春日里的森林,心里有一條小溪,緩緩地流著。
那一晚,賀望時不時就抬起頭看一眼陳準,陳準報以微笑,賀望也笑,然后繼續(xù)低下頭吃粉。
后來的好多個時候,賀望都會想起那個晚上,那應(yīng)該是他見過陳準笑得最溫柔的一個晚上了。
平等的開炮全世界
本來一個一個糾正排版的我在經(jīng)歷第一章以后就懶得動手了,段首縮進兩格的強迫癥就這么被制住了,就是不知道更新后排版是不是亂七八糟的嗚嗚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