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人進(jìn)了面館。
劉元的手,才得以從痛苦中解脫,他拼命咬牙,看了看“拯救”了自己的人。
一個老者。
一個臉黃得如同藥鋪中積年黃連般的老者。
老者沒有踩劉元的手。
他的口中,反倒充滿同情:“……唉!誰不是父母之子,你看看你,渾身筋骨俱廢,凄凄慘慘,莫說你的親人看了會痛徹心扉,就連老朽看了也……唉!實(shí)在讓人垂淚。
可憐哪……
可憐!”
老者居然擠出了幾滴淚。
劉元雙肘撐地,盡量讓身子離開地面,他的肘已血跡斑斑,他的唇又烏又腫,但是,他的眼睛里,卻始終有一團(tuán)火焰。
老者又嘆道:“……年輕人,常常會因?yàn)橐恍┻@樣那樣的原因而誤入歧途,而做出一些錯事,但是,只要能夠迷途知返,與以前的錯誤劃清界限,那么,凡事仍有回旋的余地。”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
看上去像是自言自語。
可是。
每一個字,卻都清清楚楚地落入劉元的耳朵里。
他的笑容那么慈祥。
他的語氣那么和藹。
看上去,他就像隔壁鄰居家的大爺那般,笑瞇瞇地,可親可敬。
劉元一聲不吭。
這時。
那個青衣年輕人從面館里走了出來:“師叔,里面沒人,不過,我發(fā)現(xiàn)在屋中,有一股極重的魔息,另外,還有一種本派弟子……”
年輕人支吾了一下。
老者皺皺眉:“本派弟子如何?”
青衣人猶豫了一下:“師叔,面館中,似乎有本派弟子兵解的痕跡?!?p> 老者臉色沉了下來:“杜平,你的修為,又精進(jìn)了?!?p> 青衣年連忙作揖:“一切全賴師叔教誨?!?p> 老者緩緩從腰間抽出一桿旱煙袋,將碧綠的瑪瑙嘴噙在口中,深深地吸了一口煙。
“不錯,這里魔息濃烈,本派弟子之息幾乎都被蓋了過去,如果不出所料的話,應(yīng)該是與我們呼應(yīng)的本派弟子已遭遇不測?!?p> 青衣年臉色一凜,“嗆啷”一聲,抽出了長劍,劍尖“唰”的一下,指向了地上的劉元:“師叔,應(yīng)該是他干的,是他殺了咱們的人,魔教歹毒,凡事無不用其極,不知道使了什么陰謀詭計(jì)害死了咱們的人。
師叔,要不要……殺了他?”
老者又“嗞嗞”吸了一口煙:“不急,殺人容易,但是,凡事都要講道理,講證據(jù),如果有人問起,難道你親眼見他殺人了么?
若殺錯了人,又怎么說?”
青衣人臉上一紅:“師叔……弟子慚愧。”
老者蹲了下來,看了看劉元。
劉元一動不動。
老者的臉色,突然變得十分慈祥,看上去,每一條皺紋里都往外蕩漾著親切的關(guān)愛。
“年輕人,我想,你一定知道剛才這里究竟發(fā)生了一些什么事情,我很想聽你說說,你放心,我們絕無惡意,只要你把剛才看到的、聽到的說出來,我立刻給你治傷?!?p> 老者的手中,突然多了一粒香氣撲鼻的藥丸。
“你看……這藥丸,是我抱月觀最上乘的月神丹,能活死人、肉白骨,你只要把剛才的事情說一遍,它,立刻就是你的了……
我敢保證,馬上你就可以恢復(fù)得生龍活虎?!?p> 保證?
劉元苦笑了一下。
誰敢保證?
劉元抿了抿嘴唇,艱難地道:“……怎么保證?保證不再踩我的手?保證踩我手的時候不再故意碾幾下?還是保證絕不會殺我?
你……
還是他?”
青衣人杜平的臉色立刻變得很難看,他又不傻,當(dāng)然聽懂了劉元話中的譏諷。
譏諷如果來自強(qiáng)者,那么,絕大多數(shù)的人,會選擇忍氣吞聲的咽下去。
若是來自弱者呢?
相信,每一個人,可能都會選擇用力的抨擊回去。
江湖上的抨擊。
絕不是潑婦罵街。
很有可能。
眨眼間就會喋血五丈,人頭落地。
老者的臉上依然掛著慈祥的笑容,與怒氣沖沖,恨不得將劉元撕成碎片的杜平形成了鮮明對比。
“年輕人……我這位師侄性子雖然急了些,卻沒有惡意,如果剛才他冒犯了你,我替他說聲對不起。
其實(shí),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你的傷,說實(shí)話,此時,來得如果不是我們,換成別人的話……譬如蜀山派的人,你的命早就沒了。
這里是蜀山腳下,隨時都會有蜀山的人經(jīng)過這里,我認(rèn)為,于你而言,當(dāng)下最重要的是醫(yī)好自己,就算不能痊愈,起碼有能逃跑的本事。
而現(xiàn)在……你看看自己……”
劉元不得不承認(rèn)。
老者的話,既合情,亦合理。
充滿誘惑。
實(shí)話更能深入人心。
劉元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
人為刀俎。
我為魚肉。
此時此地,他也沒了什么好的主意。
說?
不說?
劉元當(dāng)然不會說。
他不是三歲的小孩,又怎會天真到輕信別人的甜言蜜語,更何況,劉元亦知道,若是自己什么也不說,老者很有可能不會殺自己;若是自己真的說出來了,那么……
這個世界上。
過河拆橋的人,比比皆是。
劉元一聲不吭。
老者“呼”的一下,忽然噴出了一口濃煙,煙圈如浪頭一般瞬間朝遠(yuǎn)處的一株松樹卷去,須臾之間,那株松樹原本碧綠的葉上,變得一片焦枯。
劉元咬了咬牙。
橫豎都是一刀。
他自知今日,已是兇多吉少。
不說。
堅(jiān)決不說。
打死也不說。
……
??!
時間點(diǎn)點(diǎn)滴滴過去。
劉元并不開口。
良久過后,蹲在劉元面前的老者,似乎對劉元失去了耐心,或許,他想結(jié)束貓戲老鼠的把戲了。
老者站了起來。
香氣撲鼻的藥丸。
亦收了回去。
旁邊。
青衣人杜平比他更急。
杜平的劍,拽出來,又推進(jìn)去,推進(jìn)去又拽出來,已反復(fù)無數(shù)次,他不懂,師叔為什么對地上這個身受致命傷害的魔教中人感興趣。
于杜平而言。
一個魔教弟子。
一劍殺了便是。
“唉!
老者抬起一條腿,將煙鍋在已洗得發(fā)白的布鞋邊上磕了磕,然后,才將腳落在地上:“你堅(jiān)持不說,老朽也沒辦法了,其實(shí),我很想幫你,可惜你卻執(zhí)迷不悟……可惜……可惜!”
“嗞!”
老者話音未落,劉元已疼得幾欲昏死過去。
因?yàn)椤?p> 老者雖然抬頭看天,可是,他的腳卻十分“湊巧”地落在了劉元的左手上,只一腳,就將劉元的手幾乎踩進(jìn)了青石板里。
劉元心中恨毒。
可是。
他又能怎么樣呢?
“杜平……”
杜平聽見老者喚自己,自然知道老者的意思。
他“嗆”的一聲拽出了長劍,森森劍尖,猛地朝劉元心口插來。
三秤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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