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穿未知地,生死懸于一線。
秦川撲倒在地,右腿火灼般刺痛,手止不住地打顫。
嗖嗖聲不絕于耳,有的甚至就貼著自己頭皮掠過,釘入身前的樹干。
這特么是箭?
他摸完確認這一事實后,抖得更加厲害。
前世自己不過是個新兵蛋子,哪碰到過這陣勢?
他試著抻了下腿,還好,只是皮外傷。
等箭聲稍緩,秦川小心翼翼爬起身,深吸口氣,向四周看去。
這是個什么地?。?p> 周圍漆黑不見五指,灌木一人多高,什么都看不見,只能隱約聽到身后有動靜不斷逼近。
“賊子就在這附近,千萬別讓他跑了!”
秦川一聽,本快平復的心,又砰砰跳了起來。
賊子?難不成是來抓我的?
這萬一被逮到,自己可是百口莫辯。
他側(cè)耳凝聽,發(fā)現(xiàn)四點方向、六點、八點,正有三撥人呈合圍之勢朝這摸了過來。
不止!
林外竟然還有密集的馬蹄聲來往梭巡。
秦川擰起眉,心說這身體前主人到底什么來頭?居然引來如此大陣仗!
眼下最要緊的就是擺脫追兵,可叢林地形,敵暗我明,對方還有遠程火力投射。
如果貿(mào)然奔逃,風險實在太大,但他一時又想不出什么更穩(wěn)妥的法子。
只能賭一把了!
再次確認敵人方位后,他連扯帶拽先脫去外袍,這一身白太過扎眼。
旋即將袍擺罩在箭桿上用力撕扯,營造出受傷逃亡的假象。
一切布置完,他輕手輕腳藏到左后方一棵樹下。
身后好像啷當著什么東西?
秦川背過手使勁扽了兩下,剛拿到手,就聽沙沙的腳步聲已近在咫尺。
他來不及細看匆忙把東西放進懷里,雙手趕緊抱住樹根,蹲下縮成一團。
被發(fā)現(xiàn)了?不應該??!
他心里正琢磨,突然,有東西迎面抽了過來,看觸感像是片布料。
可下一秒,就有尖銳的金屬從自己唇上快速滑過,血腥的鐵銹味稍縱即逝,他還沒察覺到疼,血已流到嘴邊。
秦川大氣都不敢出,滿眼錯愕看著一個黑衣蒙面人與自己擦身而過,徑直奔向他剛才藏身之處。
更深露重,涼風拂過,四周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甚至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汗珠從他額頭不斷滾落,這賭成了叫金蟬脫殼,要是輸了,那可就是甕中捉……
就在這時,前方響起兩聲竹哨,接著有人喊道:“賊子受傷跑了!快追!”
話音剛落,周遭的動向也隨之一變,漸行漸遠。
過了半晌,林中重歸寂靜,秦川顧不上疼,迅速撕下衣裳一角蒙面系在腦后,這才來得及回味剛才那驚險的一幕。
幞頭!橫刀!
自己竟是穿越到了唐朝!
縱然身陷死地前途未卜,可秦川眼里卻綻出一道極亮的光芒,心底燃起旺盛的求生欲。
之前他只是不想死,現(xiàn)在卻有了必須活著的理由。
這,可是大唐!憶昔開元全盛日,小邑猶……
“狗奴!”
幽暗的密林一聲低吼突然在他耳邊響起。
秦川嚇得一哆嗦,剛要往起站,就覺身后一股大力襲來,接著腦門就咣當一下撞到了樹上,頓時一陣天旋地轉(zhuǎn)。
“臥……”他剛罵了半句,一柄銅錘已戳在額間。
頭頂突然多了個人,惡狠狠斥道:“還不快追!”
冷不丁被這么一嚇,秦川反應有些遲鈍。
那人俯身正要細看,就見一道黑影快步上前,抽出火折子剛吹了口氣,就被那……三角眼一腳踹翻:“瓜皮!這特么什么地兒?著起火來我們往哪跑?”
光亮一閃而過,秦川不僅看清那人長相,還倒吸口涼氣。
這些人幞頭黑衣皆蒙面,手持橫刀,腰里別著手弩匣,光看打扮就知道惹不起。
他忙不迭爬起欠了欠身,不等那廝作勢再踢就趕緊快步離去。
跑開數(shù)十步遠,秦川仍心有余悸。
從之前弩箭的密度就可得出,追兵斷不會只有方才那幾人。
可自己不但忽略了這點,竟還被摸到了身邊都毫無察覺,要是總靠僥幸勉強過關(guān),那離死可就不遠了。
現(xiàn)在只是因為天黑看不清,那群人誤把自己當成他們一伙的。
可越往前走林草愈加稀疏,一旦天亮,自己就完蛋了!
秦川腦門上的汗,不斷滴落到眼中,又酸又澀。
借著擦汗他不時回身偷瞄,發(fā)現(xiàn)那隊人就跟在自己身后不遠,壓根沒有脫離視線的機會。
之前他檢查過,身后那東西就是一把樣式普通的橫刀。
用這玩意去跟裝備精良的那隊人火拼?下場一定極慘。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過不多時,林子邊緣依稀可見,他剛要往外走,驀地腳下一滯。
但見一條土路橫在林間,寬約數(shù)丈,還有幾個黑衣人攜刀守在此處,看模樣,像是最開始那三撥人。
進退兩難之時,秦川心念急轉(zhuǎn),只有讓前后兩批人都誤以為自己是對方的人,才可能會覓得一線生機。
想通此節(jié),他大膽走了過去。
果不其然,那幾人看他來得理直氣壯,倒也沒另生事端,掃來幾眼便又繼續(xù)聊道。
“這都尉原名封五,邊將出身,狡詐悍勇人稱瘋狗,被太守收為義子后,反手就滅了太守一家六口,若不是替他斬草除根,我們哥幾個又何必跑這來吹西北風……”
太守?賊子?斬……我除根?
秦川心里正嘀咕,一時沒聽到下文,抬頭才看到那人小跑迎向身后,叉手對剛出林子的三角眼作禮道:“賊子中箭怕是跑不遠,王、李二人已入林中追擊,某等特在此接引都尉?!?p> 就見封五用錘子頂開那人罵道:“廢物!人若是跑了,就銷了你們編戶,通通發(fā)往安西為奴!”
說完他把一對銅錘交置于頸后,沒好氣喝了聲:“追!”
此時天邊已露魚肚白,秦川留意到這些人裝束并不完全相同。
封五那隊無論身上穿的還是手里拿的,做工明顯要比身旁幾人講究得多,用料也更上乘。
再瞧自己這身打扮,也就顏色相近,這要捱到天亮,怕是一眼就會被人看穿。
所幸一番折騰過后,自己已混入其中,再等一個合適的時機,就可以溜之大吉。
“慢著!”
秦川正悠閑地吊在隊尾隨眾人入林,忽然一聲暴喝傳來,他踮起腳循聲望去。
就見封五停在原地,伸出右臂攔住眾人,繼而取下雙錘折身返回,走到自己身旁時陰惻惻道:“朔州調(diào)不良六人行偵緝事。”
“進去倆。”
“為何多了一個?”
眾人大驚,刀尖急忙轉(zhuǎn)向彼此上下不住打量,有機靈的當即摘下面巾,還有人從懷里扯出腰牌。
完蛋!這天還沒亮就被發(fā)現(xiàn)了!
秦川臉上不動聲色,心里卻是一凜,折騰了這么久難道最后要白忙一場?
那可不行!
他右手抽刀,左手握著刀鞘點來點去,裝模作樣像是在清查人數(shù),可腳下卻緩緩向密林挪去。
三步,兩步,一步之遙,就在他扭身剛要跑的當口。
嗡嗡——嗡嗡——
銅錘高速旋轉(zhuǎn)的破空聲?!
秦川暗道不好,急忙彎腰蹬地發(fā)力,堪堪避過了頭頂那錘。
可還沒等他躍起,一股劇烈而深入骨髓的疼痛猝然在后背炸開。
他雙瞳緊縮,未及喊出聲就被重重砸倒在地,腥甜瞬間上涌卡在喉嚨處,稍一抽搐,就從鼻子嘴巴嗆出一大灘血。
“倒是給爺跑啊!跑了特么一千多里地,最后不還得死在爺手里!”
秦川沒工夫搭理封五,他試著爬起,卻感覺五臟六腑仿佛集體搬了個家,身子搖晃了幾下再次癱倒在地。
砰!
秦川臉上又挨一腳,整個人斜飛出去,恍惚中還有點惡心,當他再睜眼時,就感覺右眼看東西明顯比左眼少一半。
他咽了口血,心里發(fā)狠道。
“你算個什么東西就讓老子死?”
“老子偏不信這個邪!”
秦川一把扯下面巾,強撐著眼皮向脫手那把刀掙扎爬去。
身子每動一下,都承受皮骨分離般的巨痛,待手指勾到刀時,身下竟蹚出一條血路。
他握緊刀柄,調(diào)整呼吸,緩緩偏過頭,盯著封五朝自己一步一步走來。
這廝臉上掛著獰笑,毫不在意,也不廢話,擎刀自右向左劈下,就像殺豬宰羊那般隨意。
眼見刀刃凌厲將至,秦川卻視若無睹,攥刀的指節(jié)有些泛紅,稍微抖了一下就馬上被遏止。
時間仿佛在此刻凝固,眼前的一切如畫面逐幀定格,他目光緊鎖,耐心等待那個最佳的時機。
就在行將被斬殺前那一剎,秦川動了!
滿腔憤恨附著在刀柄傾瀉而出,刀鋒蓄勢已久自下上撩直指封五喉間。
“去你……的!給老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