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葛了解秦川,知道他發(fā)脾氣也是怕牽連太多人。
他上前打圓場道:“這躺個半殘,他又是胡人,我還見不得血,拿什么明搶?”
見秦川臉色稍緩,老葛趕緊轉(zhuǎn)移話題。
他指著地圖講道:“走之前我算過,估計申時能到中城,你從南門進(jìn),這是咱們老大的腰牌……”
說著便遞給秦川一物。
張小敬忙擋住他手,皺眉問道:“這東西怎么到你手上了?再說為什么要用我的?”
老葛繞開他手笑道:“你們仨傷得半死不活,誰給你們拖……背上車的?”
秦川一聽,心說我這腳,就是你暴力搬運搞的吧?
他正尋思,就見老葛把牌子塞到自己手中,然后轉(zhuǎn)頭沖張小敬嘟囔道。
“用用而已,別那么小氣!”
不等那倒霉蛋還嘴,老葛搶先開口道:“從南門進(jìn)城,向右穿過兩條巷子,就是安北都護(hù)府?!?p> “你要找的東西就在那,但具體放在哪個屋,我就不知道了?!?p> 秦川順著他指的路線,找到都護(hù)府的位置,抬頭問道:“我怎么進(jìn)去?”
“那你得問他,這可是熟客?!?p> 老葛往旁邊捅了兩下。
秦川看向張小敬,就見他把老葛的手扒拉開,掃了眼地圖脫口而出:“府外每個方向都有兩人值守,游騎在墻外來往梭巡,北墻外還有第五營駐屯?!?p> “要我說,你最好是喬裝混進(jìn)去,實在不行,再趁他們兩個時辰交接時去翻墻?!?p> 張小敬看了眼他的腳問道:“你這能翻進(jìn)去么?”
秦川扭了扭腳腕,感覺已經(jīng)好差不多了,朝他點點頭。
“都護(hù)府外緊內(nèi)松,只要你進(jìn)去了,后面就好辦多了?!?p> 張小敬話音剛落,阿布就從懷里掏出一物湊上前:“恩公……”
還沒等他說完,就被秦川一眼給瞪了回去。
“秦兄,這是我家傳寶物,戴上絕對不會被人認(rèn)出。”
秦川一聽連忙接了過來,瞧了瞧發(fā)現(xiàn)是張易容面具。
他兩指一捏,這面具薄如蟬翼,還很有彈性。
連聲謝過后,就見老葛雙手遞來把刀,陰陽怪氣道:“恩公……”
他抬腳作勢要踹。
老葛竟直接丟了過來。
“這是你刀,愛要不要?!?p> 他一把握住,剛抽刀出鞘半寸。
就聽老葛補充道:“北門往西走,過三條街有個鐵匠鋪?!?p> “店家老徐不干了,但房契還沒到期,若是需要落腳的地兒,你可以去那?!?p> 秦川心里記下后,轉(zhuǎn)頭看向張小敬。
意思前邊那倆人送了那么多,你是不是也得有點表示。
“你瞅啥?”
他就知道是這個開頭。
“我牌子都給你了還想咋滴,他們送的不過是身外之物,你手里攥的可是我的命!”
秦川搖搖腦袋,心說這么糊弄可不成。
張小敬看實在躲不了,揮揮手示意那倆人出去。
老葛起身撇了撇嘴:“說啥呀還不讓人聽?!编洁焱旰桶⒉汲隽笋R車。
秦川很是好奇他會送些什么,湊過去就聽張小敬說道:“我求你件事?!?p> 他毫不猶豫轉(zhuǎn)身就走,卻被張小敬一把拉住。
再一回頭,看他不停在那招手。
況且這腰傷跟自己也脫不了干系,秦川耐著性子又坐了回去。
“如果,我說的是如果?!?p> “如果你有機會碰到都護(hù)府長史孫長林,幫我問他一嘴?!?p> “天寶三載,河西節(jié)度府庫丟失了大量薩珊金幣,對外宣稱是被人所盜。”
“可真相,到底是什么?”
秦川挑了挑眉:“那我有什么好處?”
長史這職位在內(nèi)陸州縣算不得實職,可在邊鎮(zhèn)卻地位極高,尋常人根本見不到。
就算見著了,也不會主動吐露此等秘辛,若想問出的話,必定要費些心思。
付出這么多,肯定要有回報。
張小敬一聽抿了抿嘴,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說道:“要是能辦成,我就教你些拳腳刀法?!?p> 秦川一尋思倒也劃算。
雖說匹夫之勇不能成事,但有武藝傍身起碼能自保。
“一言為定!”
說完他正要坐回去,就見張小敬又在招手。
秦川附耳過去,就聽這孫子半是嘲諷道。
“你手里那兩下子,只能偷襲,不能硬剛,剛就是死?!?p> 他甩手轉(zhuǎn)過身,那半殘還在后面叫道:“多用點腦子……”
……
申時三刻,中城南門一里外。
馬車停在茶攤,秦川剛走下,就被眼前一片瘡痍所驚呆。
老葛從身后拍拍他肩膀道:“不光是咱們城北五個烽燧盡毀,大河兩岸少說也得有二十來個烽候,被那群狼崽子攻陷?!?p> “以前這商道兩側(cè),全是各種鋪位,現(xiàn)在,卻只剩這小攤一個?!?p> 秦川望向中城,心說還不是里面那群廢物所致。
他整理完裝備,正要邁步離開。
卻被老葛一把摟過在耳邊囑咐道:“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行就撤。”
秦川點點頭,朝馬車那邊的主仆二人揮了揮手,轉(zhuǎn)身向中城走去。
……
待他走到城門,出示腰牌,立馬放行,一切都很順利。
只不過城外多了很多武將,似是在等人。
秦川沒管那么多,進(jìn)去后乘人不備溜到左手一處偏僻的小巷。
他從腰囊取出面具戴好,然后大搖大擺走了出去。
可剛一上主街,就聽有人喝道:“站住,說你呢!”
他循聲望去,發(fā)現(xiàn)街上有兩騎正指向自己。
秦川咽了下口水,惶惶不安上前。
叉手的時候心里很是困惑,自己也沒露什么馬腳?。?p> 衣服新?lián)Q的,皮甲是阿布的護(hù)衛(wèi)拜德送的。
刀的外形也和制式唐刀相仿,而且還戴著面具……
面具!
他猛然意識到,臉上戴著的,是胡人的面具!
“叫什么?哪個營的?”
秦川聽他這么一問,心下稍安。
唐軍里各色人等皆有,胡人長相太正常不過。
他理直氣壯答道:“阿布?!?p> “腰牌出示下?!?p> 秦川不露聲色作勢從腰里拿,心卻提到了嗓子眼。
眼看就要露餡,城門處卻傳來了一陣喧囂。
兩騎朝那邊望了一眼,便縱馬飛馳而去,把他丟在了原地。
秦川踮起腳,見數(shù)十騎簇?fù)硪蝗诉M(jìn)了城。
旗上繡著個大大的“張”字。
他不敢在此地久留,按路線穿街而過,到了都護(hù)府外。
從巷子探出頭,就見府墻外有六人,分作兩撥,把守在兩角。
張小敬,你個騙子!
罵歸罵,事還是要做。
他在幾個巷子不停走動,花了小半個時辰,才摸清游騎和守衛(wèi)巡邏的規(guī)律。
游騎繞一圈大概需要五百彈指。
守衛(wèi)每三百彈指來往一次。
也就是說,他只有一百彈指的時間翻墻而入。
再看這木墻,估摸也就七尺高,有助跑的話,問題不大。
秦川手里扳著指頭,看游騎消失在墻角,又等守衛(wèi)背身走向兩側(cè)。
他深吸了口氣,輕手躡腳走到墻外六步。
擺臂助跑,發(fā)力躍起,剛要往木墻上蹬時,一個急剎,收住了腳。
就聽墻內(nèi)傳來陣陣私語聲。
他急得滿頭是汗,此時再退回五十步外的巷子,肯定來不及。
而游騎的馬蹄聲,已在小巷中響起。
六個守衛(wèi)再有二十彈指就要返身。
進(jìn)退兩難之際。
秦川緩緩抽出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