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敬驅(qū)散外面的人也走進(jìn)店鋪,一臉壞笑對阿布說:“你怎么不喊李隆基呢?這么喊一周后都能給你過頭七了?!?p> “祖宗啊,小點(diǎn)聲!”秦川急得沖他吼了一嗓子,攤上這倆玩意真是讓人頭大。
他見店里沒外人,松開阿布的嘴問道:“你怎么還盤了個鋪?zhàn)樱抠I賣交易不是要經(jīng)市署造冊,十天半個月都弄不下來么?”
阿布從剛才的驚慌緩過神,露出一口白牙笑道:“我給了店家五倍的錢,所以他就……”
“懂了,懂了?!鼻卮ㄍ怂鞘裁慈耍牡雷约壕筒辉搯?。
看這鋪?zhàn)永锎笮【阍冢履堑昙乙矝]帶走什么,估計錢一到手就撤了,畢竟碰到如此冤大頭的主,這輩子可能也就這么一次。
秦川挑開布簾,發(fā)現(xiàn)這門面后是個兩步見方的側(cè)間,里面都是些做飯的家伙事。
可能是地處繁華寸土寸金的緣故,這鋪?zhàn)記]有后院,穿過側(cè)間就是后門,秦川心說你可虧大了,正要轉(zhuǎn)身往回走。
木門突然響了起來。
咚咚——咚咚——咚——
聽這很有節(jié)奏的叩門聲,秦川下意識握緊刀柄,腳步放輕正要過去,見阿布聞聲趕來,他還比了個手勢示意噤聲。
誰知阿布一臉不解地看著他,手卻伸向木門,也叩了叩。
咚咚——咚——
聲音剛落,木門唰地一下被拉開,拜德出現(xiàn)在門外。
秦川看清來人,腦袋差點(diǎn)要炸開,他死死攥著刀,恨得牙根癢癢。
“咱們別整這些花里胡哨的成不?你這破門都沒鎖,還是向外開,弄這尬到死的暗號有什么雞……有什么用?是吧,祖宗?”
罵著罵著他語氣忽然柔和起來,想到眼前這可是要錢給錢要人給人的金主爹。
阿布心態(tài)倒是很好,沖他一樂答應(yīng)道:“好?!?p> 拜德進(jìn)到鋪?zhàn)?,帶來兩個消息,好的是倉城地圖畫出來了。
壞的是老葛發(fā)現(xiàn)城內(nèi)多了不少披甲的河?xùn)|軍,而且倉城民樂巷有大量黑甲探子聚集,似是要有什么動作。
還有就是倉城大望樓最近這段時間傳遞消息過于頻繁。
過于頻繁?這民樂巷是蛛司北府的老巢?可河?xùn)|軍為什么要介入?
不對?。槭裁词莻}城有異動?
想到這,秦川猛然意識到,入城之事大概率已經(jīng)被人知曉。
可老葛他們走的是正常渠道,應(yīng)該不會出什么問題,那就只能是自己和張小敬進(jìn)城時出了紕漏。
那個守洞的壯漢!
秦川轉(zhuǎn)頭看了眼柜子上的更香,現(xiàn)在離原定的未時還有三刻。
不能再等了!
敵眾我寡,更要主動出擊,否則一直被牽著鼻子走,局面會越來越被動。
他趕緊說出自己的想法,張小敬在心里捋了一遍也很認(rèn)同,急道:“走,我們馬上去倉庫!”
秦川匆匆走到后門,剛推開又有些不放心,他回身叮囑阿布:“別再整這些幺蛾子了,你是搞情報的,一定要低調(diào),不要讓人發(fā)現(xiàn)?!?p> “千萬別暴露了!”
就在他們出發(fā)的同時,衙署那邊也有了進(jìn)展。
被押入這人相貌奇丑,生對老鼠眼,滿臉渣須,袒胸露背,肚子上的肥肉當(dāng)啷在腰帶外,擠出道道褶皺。
他眉角破開道口子,血流了一臉還吵嚷個不停。
“松開?讓你松開聽見沒?知道我二爹誰么?”
這胖子正扭動反抗,忽然感覺雙臂一松,他剛擺出一副混不吝的架勢,就被錢寶暉一腳踹進(jìn)正堂。
盧雨壽從案后起身,笑著走到他身前問道:“小魏王?”
小魏王估摸這人就是此間掌事,心想他既然知道自己名號,那必然不會亂來,腦袋一歪得意道:“對??!”
“河?xùn)|節(jié)度判官魏以臨是你二伯?”
小魏王一聽更是肆無忌憚,把眼一斜挑釁道:“知道我二爹是誰還敢綁老子,你特么真是活膩……”
錢寶暉抬腳掃向他腿彎,待這廝剛跪下,反手抽刀刺穿他小腿,刀尖崩碎青磚,轉(zhuǎn)眼間地上的裂縫就洇滿了血。
啊——啊——
小魏王哪遭得住這個疼,撕心裂肺開始慘嚎,可還沒嚎兩句,啪的一聲脆響,臉上又被抽了個大嘴巴子。
盧雨壽甩甩手,皮笑肉不笑冷眼道:“魏以臨我確實(shí)管不了,一個連正官都不是的僚佐,抓他都嫌臟,至于你么?就跟碾死個螞蟻那般簡單?!?p> 小魏王痛得呲牙咧嘴,可終歸也是太原的地頭蛇,他無意中瞥到這人腰間的鐵牌,發(fā)現(xiàn)上面陽刻一只栩栩如生的蜘蛛,整個人瞬間清醒過來。
他咽了下口水,臉上肥肉不住打顫,牙齒磕出幾個字:“你們是蛛司?”
盧雨壽拂袖而起,背身冷冷道:“汾東幫今日巳時,偷開邊墻私放兩名緝犯入城,現(xiàn)在距離未時還有一刻,要是交不出此二賊,過一個時辰就割你五斤肉,若是到了亥時本官還見不到人……”
他還沒說完,就聽有鼓聲自城北傳來,頃刻間,便以排山倒海之勢響徹全城。
“報!”背插兩根白翎的通傳推開眾人,跑進(jìn)正堂單膝跪地叉手道:“倉城玉門河橋,有人當(dāng)街撒錢,大亂!大亂!”
錢寶暉見狀連忙上前,湊到盧雨壽耳旁低聲言語了幾句。
盧雨壽聽完眉頭皺起,心道你河?xùn)|軍既然不肯出營,那就休怪本官大開殺戒了!
他點(diǎn)頭示意錢寶暉先去倉城,然后回身沖小魏王笑了笑,猝然臉色一變,陰毒地盯著他一字一字道:“戌時,戌時見不到人,老子就踏平你汾東幫!”
……
秦川站在玉門河橋頭,寒風(fēng)孤影,甚是凄涼。
“還扔不扔了?”
“不扔我們就回去啦,晌午飯還沒吃呢?”
聽到下面有人叫喚,他忙抓起一把錢撒了過去,還不巧砸到剛說話那人。
“長點(diǎn)眼??!這么簡單個活還走神!”那人抱怨兩句,連幞頭都來不及扶正,就俯下身繼續(xù)撿。
這不對勁啊!
撒錢本是一件非常開心的事,怎么做起來卻這么無聊?
沒有設(shè)象中人頭攢動蜂擁爭搶的場面,秦川只見周圍黑壓壓一片腦袋,都彎著腰在地上撿錢,若是有兩手按到一文銅板,上邊那個還會謙讓地縮回去。
這大唐子民何時變得守序純良起來了?
他機(jī)械地把手伸進(jìn)包裹,心想這扔出去得有十來貫了,可還是沒什么效果。
忽然間,東街傳來一陣躁動,巷子里拐出一隊(duì)武侯,正持棍向此處疾奔而來。
秦川趕緊朝張小敬大喊:“都扔了!快撤!”
喊的同時,他兩手抓住包裹的底,也沒管那么多,用力往天上一揚(yáng)。
完事他正要往外跑,就聽嘩啦一聲,人群跟著了魔似的站起,開始不要命地往他這撲了過來。
秦川愣了一瞬,霍然抬起頭,竟是看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