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和那臉貼上的一刻,魂兒都嚇丟了。
體內(nèi)腎上腺素急劇飆升,竟是退了半步,一拳狠狠砸了過去。
我去你……的!
拳頭剛觸上那臉,就覺軟綿綿的。
居然打了個空!
感覺好像是……紙?
他伸脖子一瞧,登時火冒三丈!
紙人這種東西也敢亂放?
就不能隨手歸攏好!
驚魂未定之時,就聽殿內(nèi)傳出吧唧嘴的聲音。
里面還有人?
他連忙低下身,探頭向外望去。
就見一個身穿麻衣的胖子,躺在殿門旁,閉著眼睛,吧唧著嘴,過不一會兒,就有鼾聲傳了過來。
那人身旁還有一小碟,上面放著啃剩的雞腿。
“怎么了?”
孫婉兮從門外走進,小聲問向他。
秦川回頭跟她比了手勢。
卻見小姑娘眼睛瞪圓,一臉驚恐伸手指向自己身后。
給他嚇了一哆嗦!
回頭一看,原來是那紙人又彈了回來。
“紙的?!?p> 秦川趕緊跟她解釋,順手又把紙人壓了回去。
不然她這一嗓子叫出來,庭院里的人被吵醒,自己怕是免不了一頓皮肉之苦。
孫婉兮繞開紙人,彎腰湊到他身前,問道:“宋昇呢?”
秦川往里指了指。
就見一副靈柩放置在殿中,旁邊散有紙錠,門那頭點了一盞長明燈,里面擺有香案。
“怎么過去???”
孫婉兮瞧見那胖子,蹙眉問道。
秦川也正為此事犯愁。
這靈堂大且空曠,除了香案底下有簾,沒什么能遮掩的地兒。
若是就這么直接過去,萬一那胖子驚醒,他們連應(yīng)變的法子都沒有。
苦思之時,那紙人又彈了回來,頂在他背后。
捂住孫婉兮嘴的同時,他心里忽然想到個主意。
秦川指著紙人對她小聲道:“一會兒咱倆扶著它過去,我撬開靈柩,你進去驗,如何?”
孫婉兮害怕地點點頭。
秦川心說,這小姑娘膽子不大,勇氣倒是可嘉。
“走吧!”
兩人躲在紙人后,扶著它慢慢向靈柩挪去。
見那胖子睡得正香,秦川剛安下心,頭頂卻突然吱吱作響。
他抬頭看去。
就見一只老鼠順著梁柱爬下,奔著那雞腿而去。
他連忙扭頭看向?qū)O婉兮,這小姑娘對此倒沒什么異色。
秦川轉(zhuǎn)念一想,也是!
醫(yī)者嘛!不怕這個!
等到了靈柩,他蹲下身,從靴中緩緩抽出障刀,一手扶住,正準(zhǔn)備用刀撬開上面的木釘。
可手一滑,靈柩的蓋子忽然動了一下!
木釘居然還未釘!
他心想這倒省事了。
就在這時,有夸擦聲響起,久久未停。
他心里一緊,忙從紙人后偷瞄過去。
發(fā)現(xiàn)是那老鼠偷吃雞腿,將小碟撞了一下,正在那兒打轉(zhuǎn)。
再瞧那胖子,似是美夢被驚擾,皺了皺眉,翻了個身。
秦川屏氣凝神看向那小碟,一圈又一圈,仿佛轉(zhuǎn)在他心尖。
可眼看就要停住之時。
那殺千刀的鼠賊,竟似要回老巢,叼著雞腿,用力躍向了梁柱。
小碟也被它踩起,騰空翻了一圈,然后……
秦川閉上眼,就聽啪嚓一聲。
他的心也隨之碎成幾瓣,拼都拼不起來。
就看胖子猛地一抖,秦川趕在他睜眼前,急往靈柩后躲去。
卻見孫婉兮早早蹲在了那!
一人寬的地兒,根本容不下兩人。
但情急之下哪還顧得了那么多,秦川剛要往里擠,就覺自己好像刮碰到什么東西。
紙人左右搖了起來!
就聽殺豬般的叫聲從殿門傳來:“鬧鬼!鬧鬼啦!五郎!鬧……”
殿門咣當(dāng)一下被撞開,又乓的一聲彈回來,喊聲隨著那人向外跑去。
庭院頓時亂了套。
吵鬧聲、哭喊聲、腳步聲紛紛向靈堂涌來。
此時再從偏門走已是來不及,秦川連忙轉(zhuǎn)頭向香案看去。
他掀起布簾猶豫之時,孫婉兮已如脫兔一般,蹭的一下?lián)淞诉M去。
嘿?這小丫頭……
……
今晚是宋恕在此守靈。
他連著幾天都沒怎么睡好。
也是奇了怪了!
在靈堂前倚了一會兒,倒是有了些許困意。
迷迷瞪瞪之際,就聽有人撕心裂肺喊著“鬧鬼啦!”沖他這跑來。
宋怒皺眉睜眼一瞧,見是在里面守靈的家仆侯老二。
“五郎,不好了!紙人鬧鬼!動了……”
侯老二連急帶嚇,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放屁!哪來的什么鬼?”
宋恕臉上的肉抽搐一下,喝斥道。
看那三個東都衛(wèi),正向靈堂奔去,他忙一甩袖,將侯老二踢到一旁,跟在那幾人身后。
邁入殿內(nèi),宋恕從碎片上跨過。
就見東都衛(wèi)一人匆匆到他面前,叉一下手,說道:“朗中,殿內(nèi)外沒見有賊人蹤跡?!?p> 那人轉(zhuǎn)頭看了眼殿側(cè),繼續(xù)說:“許是偏門被風(fēng)吹開,刮紙人至此,驚到了守靈人?!?p> 宋恕轉(zhuǎn)頭朝殿側(cè)看了眼,點點頭。
他往前走了幾步,察覺到香案布簾有些歪,問向東都衛(wèi):“此處搜過了么?”
那人搖了搖頭:“還沒?!?p> 宋恕眉頭皺緊,背著手向香案走去。
秦川聽腳步聲越來越近,心提到嗓子眼,身子不由往里縮了縮。
唰地一下,布簾被扯開。
宋恕俯身一看。
里面空無一人!
他直起腰在心里暗罵。
這侯老二真他娘的欠調(diào)教,大半夜把所有人折騰個夠嗆,看老子出去怎么收拾他。
他朝東都衛(wèi)搖頭笑了笑,正要往靈堂外走。
“郎中,這里還未查過。”
宋恕聞聲轉(zhuǎn)回,就見那東都衛(wèi)的手扶在靈柩上,正要往開推。
他心頭一震,快步走回的同時,眉頭一皺,制止道:“不妥!”
秦川死死盯著頭上那道縫,手里緊握刀柄。
一抹微亮照入靈柩。
映出他和孫婉兮的臉。
而在他倆中間,正是宋昇的尸身!
這時外面有人說道:“某等奉東京留守令,來為宋公守靈?!?p> “若是出點什么岔子,怎好回去復(fù)命,還是瞧一眼吧?”
話音未落,那縫隙又?jǐn)U了幾分,卻陡然停住。
宋恕一把攥住東都衛(wèi)手腕,冷冷道:“阿兄遺身怎能容你這般褻瀆!崔翹只是派你們來看護,準(zhǔn)許你們搜檢了么?”
說著用力一推,將靈柩扣嚴(yán)。
那東都衛(wèi)忙退后一步,叉了下手,帶人出了靈堂。
他之前所為,是因臨行前,留守有交代。
但一個五品都官郎中動起怒火,就算崔公在此也不會強求,更何況他只是個大頭兵。
宋恕喝退東都衛(wèi)后,也走出靈堂。
帶上門后,見侯老二兩腿抖成篩糠,正扶在殿外。
他瞧著氣不打一處來,上去就是一腳……
……
秦川等腳步聲走遠(yuǎn),長吐了一口氣,抽出火折子,吹了一下。
借著微弱的光亮,他看孫婉兮緊閉雙眼,嘴唇哆嗦,好像在叨咕著什么。
湊過去一聽。
“不怕不怕不怕……”
“……”
“沒事啦,人都走了,該干……”
秦川喚她之時,一眼掃到宋昇的尸身,他停住嘴,喉嚨一動。
咽了下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