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者不殺!降者不殺!”
東都衛(wèi)大隊人馬涌入庭院,迅速控制住局勢,并將汴州兵從靈堂逼退。
一員身披明光鎧的武將騎至木案,立刻翻身下馬,扶刀一路小跑到堂前,叉手道:“某等來遲,還望崔公恕罪?!?p> 崔翹踱出殿門,一手負于身后,一手拂須,冷眼道:“來遲?”
“這世上,根本就沒來遲一說?!?p> 說罷他轉向堂外,就見張小敬背著秦川,兩步跑到堂前,左眼窩里盡是血,右眼漠然看向崔翹:“他要是死了,我跟你沒完!”
話音剛落,綦云軒就沖了過來,將他一把扯走。
往日溫潤如玉的大師兄,此刻青筋畢露,沖他吼道:“廢什么話,趕緊走!”
那武將小心翼翼抬頭向崔公瞄去,突然眼前閃過一個高大的身影,接著整個人就被提了起來。
東都衛(wèi)紛紛拔刀喝道:“放下將軍,饒你不死!”
“死?”
都戈盯著那武將冷冷道:“他要是死了,你就別活了!”
“你們也想如他們一般,犯上作亂么?”
崔翹自靈堂拾級而下,意味深長沖著東都衛(wèi)笑道。
那武將臉上閃過一抹戾色,手上剛要有所動作,就聽回廊外又有甲胄聲響起。
“特府駐屯城外白馬坡,得令后兩刻便至,你營距此地不過四坊,卻用了足足兩個時辰?!?p> 崔翹拂袖背過身,仰天嘆道:“看來是有人不想讓老夫……”
“和郭內(nèi)侍活著出去啊!”
……
五日后,崇政坊書樓。
“走了?”
秦川猛地撐起身,嘶了一聲,又趴了回去。
他現(xiàn)在覺得自己就跟龜仙人一般,背后頂個大殼。
“走了?。商烨熬突亻L安了!”
張小敬兩腳翹在案上,吐掉綠李皮說道:“臨行之前,她還來看過你呢!不過當時你睡得跟死豬一般?!?p> 老葛剝開一顆荔枝,把果肉遞到一旁糾正道:“什么叫跟死豬一般?明明就是死豬!來,張嘴?!?p> 秦川囫圇個吞下去后,心說完蛋了,他睡覺什么德性……不對??!
自己為什么要說完蛋?
“那小娘子不錯,人美心又善,官大身手好,你小子就偷著樂吧!”
張小敬從碗里搶過一顆荔枝,評價道。
“什么……什么我就偷著樂,我們又沒……”
秦川支支吾吾起來,可話還沒說完,心卻砰砰跳了起來。
“沒什么人家還為你掉眼淚?哦,也可能是新傷未愈,疼的吧!”
張小敬一顆一顆偷著拿,覺得不太過癮,索性把裝滿荔枝的碗端了過去。
“掉眼淚?啥時候的事?”
秦川聽他這么一說,手心有些冒汗,緊張之余還有一絲好奇。
“痛快兒拿過來,這是人家崔公送給孩子養(yǎng)傷的,你搶什么搶?”
老葛指了他一下發(fā)現(xiàn)沒用,連忙起身就要動手。
張小敬看他來勢洶洶,忙就勢轉移話題:“老葛,給他學一下!你當時不也在場么?”
老葛一聽,八字絡腮胡往起一翹,嘿嘿樂道:“那我來一個?”
說著便開始清嗓子。
咳——咳——
秦川眼里滿是期待,換了個舒服的躺姿,斜倚在席上。
就見老葛一臉擔憂沖著自己問道:“秦……他怎么樣了?”
張小敬忙里抽出張嘴對道:“沒事兒!死不了!”
“那傷勢如何?最近可有反復?”
老葛尖著嗓音問道,連蹙眉都沒忘。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眉毛比較粗,學起來如同張飛一般。
張小敬丟進嘴里一顆荔枝,含糊接道:“放心吧!有藥王谷大弟子在,他就是想死,閻王都不敢收!”
說完又提示道:“下面最關鍵!你好好學!”
老葛比了個放心的手勢,上前兩步叉手道:“軍務繁忙,翎需即刻返京,他……待他日到了長安,一定要知會于我,翎……”
“翎什么?”
秦川看老葛停了下來,按捺不住起身問道。
就見他從嘴里蘸了點口水,點在眼角上,慢慢滑下,然后轉過了身。
“清淚!怎么樣?這清淚像不像!”
老葛一臉得意蹦回身,沖著荔枝大盜顯擺道。
“像個屁!人家是轉身那刻唰的一下,眼淚就從臉上滾落,你沒把握住精髓??!”
“放屁!我點的時候已經(jīng)在轉……”
聽著兩人的吵鬧聲,秦川突然感覺心里空落落的。
明明……沒說過幾句話,明明……只是一面之緣。
為什么自己會有那種抓心撓肺的感覺呢?
他閉上眼想靜一靜。
可那清冷如秋水的雙眸,卻又情不自禁浮現(xiàn)在腦海中,連帶那對梨渦也……
不能再想了!
還有披風振起之時,橫刀出鞘的曼妙……
“我要出去走走!”
秦川看向那倆人抱怨道:“再這么下去,就得憋死在這了!”
老葛正要開他的玩笑,卻被張小敬一把攔住:“出去透透氣也好!”
“老葛,把你前幾天新做的圓袍拿來?!?p> “為什么是我的?”
老葛一臉詫異道:“你不也做了么?”
張小敬眼睛一瞪:“我的他能穿進去么?你也不看看他現(xiàn)在這模樣!”
說完他放下碗,起身踢了旁邊一腳。
“恩?”
都戈迷迷糊糊問道:“怎么了?”
“陪秦少俠散心,以解相思之苦?!?p> “……”
……
“哎哎!小子,你往哪走呢?”
秦川聽到張小敬喊他,這才回過神,一抬頭,竟是不知不覺到了明教坊。
他不好意思笑了笑,剛要掉頭,卻被老葛一把攬過肩膀,說:“正好我也沒來過,走,進去看看!”
四人從北坊門進去,直奔十字街西南。
“這……他們搬走了?”秦川指著府門問道。
就見原本懸于其上的宋府匾額,竟是不在了!
“恩,這事忘了跟你說了?!?p> 張小敬拉過他往回走,貼心問道:“咱們是從頭講?還是單說這兒?”
“說這匾就好!”秦川迫切想知道宋府為何搬走。
因為這是,他與她之間,唯一能聯(lián)系在一起的紐帶。
“哦,那就從頭講!”
張小敬嘿嘿一笑,開口道:“那夜你二人重傷,藥王谷那小兩口真是下血本了,別管多么名貴的藥材,但凡你倆用得到,眉頭都不皺一下,一車一車往里運。”
“那為什么她好得比我快?”
張小敬扒拉秦川腦袋一下,佯怒道:“到底聽不聽,你講還是我講?”
見那小子乖巧點了點頭,他繼續(xù)說道:“你只會用蠻力,當然……欸?不對,我剛才說到哪來著?”
秦川連忙接道:“重傷,藥材,這宅子為什么換主人了?!?p> “這宅子……屁!”
“根本不是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