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大事?”
老葛臉上倦意一掃而空,他起身湊過來往下一坐,小船也跟著晃了幾下。
“葛哥,你可輕著點!”
搖晃之間,秦川差點把手里的竹紙給揚出去。
他扶穩(wěn)老葛說道:“這紙有多貴,你可最清楚?!?p> 半刀竹紙也就二百多張,卻花了將近六百文,這些錢都快趕上他一個月的開銷了。
“為什么偏要這上品竹紙?”
老葛粗眉皺起,有些不解問向他:“麻紙皮紙不行么?量大還便宜?!?p> “來,幫我按著!”
秦川彎腰起身,推開張小敬取過刀,回頭沖他笑了笑:“一會你就知道了?!?p> 老葛依言兩手按在紙上,胡子挑起一側(cè)哼了聲:“整得還挺神秘!”
就看那小子抽刀出鞘,將竹紙裁成巴掌大小,摞到一旁壓好后,又拿出蒙頂石花的茶餅,掰成小塊放入石臼,搗了起來。
咚咚咚——
張小敬吧唧吧唧嘴翻了個身。
咚咚咚——
“瞎折騰啥呢?”
張小敬一腳踹了過來,沒好氣道:“還讓不讓人睡覺!”
“你還真蒙對了!這就是提神用的?!?p> 秦川又搗了幾下,然后將茶末小心翼翼倒在紙上,一臉得意道:“這玩意可比你含那破葉子要強上百倍!”
現(xiàn)在原料都已備好,就差最后一道工序了。
秦川捻起一片紙,心里莫名有些激動,連帶著手也有點顫。
往紙上鋪了層茶末,他翻起一角,向?qū)?cè)卷了過去。
成卷后又在一端用兩指搓出個小尖尖。
“大功告成!”
他捏著紙卷忍不住吼了一嗓子!
誰也無法理解秦川此刻的心情,因為他們壓根就沒見過這玩意!
老葛看這小子跟中了邪似的,伸出手背在他額上貼了貼,問道:“這是個啥?”
聽他這么一問,秦川心說給它起個什么名好呢?
既然是茶做的,叫茶條?茶棍?都不怎么好聽。
“那就叫它……茶柱吧!”
“茶柱?”
老葛跟著念叨一句,伸手就要去拿。
秦川忙往后縮,可想了想,自己這條命還是他撿回來的。
這么具有紀念意義的第一口,讓給他也不過分,于是又遞了回去。
見老葛無師自通地把紙卷放到嘴邊,他從腰囊取出火折子,問道:“準備好了么?”
“恩?!?p> 老葛到現(xiàn)在也沒搞明白這到底是個什么玩意,但看這小子一臉興奮跟娶了誰家小娘子似的,想必也不會差到哪去,他訥訥點了點頭。
“恩個屁!”
這么具有儀式感的時刻,怎么能輕易糊弄過去。
秦川拔開蓋子,吹了下火折子道:“我問準備好了么?你得說準備好了,準備好了么?”
“準備……呃……好了!”
火折子慢慢湊了上去。
“放嘴里,別咽!”
“對對對!叼著,兩個手指頭夾好?!?p> “別忘了吸氣噢!”
秦川嘴里不停囑咐,點了上去。
老葛心懷忐忑吸了一大口。
就見紙末子帶著火星四散飛舞,一股黑煙從指尖飄向船外。
霎時間,他忽然感覺整個喉嚨都沸騰了起來,從嗓子眼一路燒到胸口,又猛地竄了起來,那股勁在腦袋里橫沖直撞,撞得是飄飄欲仙。
秦川看老葛都快翻白眼了,忙使勁搖了搖他,語氣難掩激動問道:“怎么樣?啥感覺快說說!”
老葛咳了兩下,竟然嗆出個煙圈,他往后一癱,有氣無力道:“舒服!就是……就是有點燙!”
他剛一說完,就聽啪的一聲,自己臉上突然挨了個大嘴巴子!
老葛捂著發(fā)燙的臉,納悶轉(zhuǎn)過頭,看向秦川懵懵道:“你!居然打我?”
啪——
又一巴掌扇了過來!
就見那小子瘋了似的,兩手跟雨點一般落在他臉上,嘴里不停喊道。
“趕緊的!吐!吐出來!”
“胡子著了!都燒出窟窿了!”
“……”
“你賠我衣裳!”
一炷香后,老葛捂著胸口,委屈巴巴靠在張小敬身上嚷道:“這可是前幾天新做的!”
“該!”
張小敬把他撞到一邊罵道:“誰讓你跟他鼓搗那玩意來著,也不怕晚上睡覺尿炕?”
秦川忍著笑,不時抬頭看一眼,手里依然忙個不停。
“賠賠賠,肯定賠!”
他安慰那倒霉蛋道:“第一個吃螃蟹,總要付出點代價嘛”
“你放心,將來史書上絕對少不了你這一筆!”
“大唐全體子民也會永遠銘記葛平順為茶柱的誕生所做出的貢獻!”
“你想啊!圣上都沒抽到這第一口,而你,卻享受到了,這是多少大的榮耀!”
一串馬屁拍過去,老葛終于受不了了,擺擺手道:“行了!給人整得怪不好意思的!”
說完他摸摸燒焦的胡梢嘆道:“可憐我這一臉的牢靠??!”
秦川聽完笑了笑,將最后一個茶柱卷完,輕輕擱在了紙上。
他伸手一請:“來吧,一人一根,選定離手,認賭服輸!”
五根茶柱在紙上排成一排,里面分別卷著不同的茶末。
說實話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抽起來會是什么效果。
張小敬目睹了剛才那場慘劇,心里有點打鼓。
他坐直身子,胳膊撞了撞一旁問道:“這玩意,到底行不行?”
老葛伸手拿起一根,一臉鄙夷道:“你胡子又不長,怕個鳥?”
說完他拿起火折子,輕車熟路點著茶柱,吸完吐了口黑煙道:“反正死,是死不了!”
“看著點火星子,別再著了!”
秦川交代他兩句,也從里面選出一根,點了上去。
既然老葛解決了能不能抽的問題,那好抽還是難抽只能由他自己判斷。
因為只有他,才知道對不對味。
秦川輕輕吸了一下。
剛一入口,他驚奇地發(fā)現(xiàn),這茶柱竟有幾分烤羊肉串的味道,但隨著煙霧吸入肺部,一股燒桔梗的糊味便突如其來直沖頭頂。
就感覺自己的太陽穴,像是被人掄了一錘!
他瞬間明白了老葛剛才為什么翻白眼!
可隨著煙圈緩緩?fù)鲁?,整個人又松弛了下來,內(nèi)心深處一片安靜,祥和。
那久違的感覺涌上來時,秦川忽然有種想哭的沖動!
好久不見!
甚是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