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對副使沒有品階并不怎么在意,但心里卻是一直很好奇。
一聽此事竟與進入書院大有關聯(lián),他連忙問向張小敬:“為何?”
“因為這副使,本就是那些位高權重之人精心設計出的進身之階!”
張小敬看著他玩味笑道:“左右金吾將軍兼領街使,打一開始就是個幌子!”
“他們宿衛(wèi)宮中尚且忙得不可開交,又哪有工夫去理會街面上的事?”
“過去這么些年,街使的權責向來是萬年、長安兩縣以及京兆府分轄,直到書院遷移至摘星閣……”
“一切就都變了!”
張小敬短短幾句話,信息量卻很大。
秦川從里面提取出進身之階、幌子、摘星閣幾個關鍵字眼。
思索了一陣,他忽然反應過味,這孫子在每個層面都是蜻蜓點了下水,更具體的內容壓根就沒說。
又跟老子耍心眼!
他狠狠瞪了過去。
“青豆……”
張小敬沖盤子挑了下眉,做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沒了!”
秦川先是翻了個白眼,但轉念一想,立刻揚起手喊道:“店家,上青豆,五份!”
反正放屁熏不著自己,既然張小敬好這一口,那就由著他可勁造!
一想到今晚客舍將會……秦川嘴角忍不住勾了起來。
張小敬看他在那傻樂,心里還納悶,這小子今天怎么這么聽話?
見青豆擺了上來,他也不好意思再端著,接著上面說道。
“自打書院移至摘星閣,便多了副使這么個職位,攬兩縣一府權責于一身,而且每逢書院遴選,左右副使更是可以直接晉級最后的五人……”
“你笑個屁??!”
張小敬朝那小子砸過去一顆青豆:“還聽不聽?”
“沒事沒事!你繼續(xù)?!?p> 秦川閃身一躲,尷尬笑了笑:“剛才想起了一些開心的事?!?p> 解釋完他趕緊替張小敬續(xù)上話茬:“五人,晉級最后的五人。”
“萬中選五,五人擇一?!?p> 張小敬瞪了他一眼,攏起五顆青豆,又撇出三粒道:“所以朝堂各方勢力都緊盯著這塊肥肉,盡顯所能將自己人推上這個位置。”
“不會吧!”
秦川疑惑問道:“五人擇一,能不能進書院還兩說,若是那些大佬有心提攜,多的是法子!又何必在這小小副使上面做文章?”
“老子剛才說的話,你就沒認真聽!”
張小敬氣得伸出手給他算道:“積累處理庶務的經驗,又跨過一石這個門檻,再經書院調教一番,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意味著此人定會出將入相,青云直上!”
“照你這么說……”
秦川驚訝地指了指自己:“我,就是那個被選中的人?”
張小敬丟進嘴里一顆青豆,點了點頭。
“山東士族那么多世家子弟,為何偏偏選我這個外人?”
秦川偏過頭,一臉不解嘀咕道。
先前與鄭汐的交談,讓他徹底顛覆了對世家的認知。
秦川有絕對的理由相信,像鄭汐這樣的才俊,一定還有很多。
可崔翹為什么不推選那些人,反倒把心思放在了自己身上?
這背后到底……
“那我就不清楚了!”
張小敬翹著二郎腿,悠哉回道:“這背后,不止山東士族那么簡單,右相、侍御史、太子,甚至連圣上,或許也都下了注!”
“要知道副使僅有左右,朝堂里的勢力,卻不止兩方!”
秦川聽完忽然感覺腦子有些不夠用,他趴在桌上埋頭捋了一下。
東都臨行的時候,他只是把這當作解開宋昇之死得到的答謝。
后來到了金吾衛(wèi)衙署,更是將這副使,誤以為是鄭汐急于甩掉的燙手山芋。
可聽完了張小敬的一席話,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是成了一顆被人操縱的棋子。
而且這落棋之人,還不止一個!
秦川苦思良久,卻怎么也理不清這一團亂麻,最后索性不想了!
無論是誰在幕后操盤,總會有浮出水面的那一天,到時這一切自然會真相大白。
況且,棋子也是有思想的!
他想明白了這一點,抬頭問出最開始那個問題:“副使為何沒有品級?”
“傻小子!”
張小敬嚼著青豆,一語道破其中的緣由:“有了品級,還怎么參加書院的遴選?”
“一旦成為朝廷正官,那扇大門就再也推不開了!”
秦川長吁了口氣,之前的很多疑惑,就此迎刃而解。
為官之人,不可參與遴選。
這樣既可以保證選出來的人底子干凈,又能防止晉升的捷徑被某一方徹底把控。
倒是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撤吧!”
張小敬活動了一下腰,笑道:“再這么聊下去,你還得搭上一頓飯!”
秦川左右瞧了瞧,發(fā)現(xiàn)街上的百姓明顯少了很多。
他抬頭問道:“你干嘛去?若是有空,陪我去趟青龍坊?”
“今天……還真有事!”
張小敬將橫刀掛回腰間,“要不明兒再陪你去?”
秦川搖了搖頭苦笑道:“就三天休息時間,明日一早,我就得去金吾衛(wèi)點卯了!”
“成吧!”張小敬擺了擺手。
秦川看他走遠,也起身回到了商會。
上樓取過刀后,他又騎上自己那個小毛驢,一顛一顛出了坊門。
這次他換了一條路線,從延康坊出發(fā),一路向東,行至天街再往南。
可誰知小毛驢剛踏上天街半步,就被守在兩側的龍武軍給轟了下來。
秦川這才知道,天街除了公事用馬,嚴禁任何牲畜進入。
鬧出這么大笑話,他哪好意思掏出腰牌亮明自己的身份,趕緊灰溜溜地騎回了偏街。
經過這一番折騰,外加長安城實在太大,他騎著騎著竟是丟了方向。
半個時辰后,秦川估摸自己已經到了青龍坊附近。
但他還是有些吃不準,于是停驢于道旁,想找個人打聽一下。
碰巧此時東邊過來一個挑著擔子的老農,他趕緊迎了上去。
“煩請老丈指個路?”
老農見秦川彬彬有禮,放下肩上的擔子,用草帽扇了扇爽朗道:“小郎君算是問對人了!老漢我住在南城幾十年,大巷小曲都在腦袋里,去什么地兒你盡管開口!”
秦川聞言大喜過望,連忙問道:“青龍……坊可是在這附近?”
坊字還未落,老農臉色已是大變,一邊往后退,一邊伸手向扁擔摸去,卻摸了個空!
秦川看到這一幕,也是一臉茫然,他上前試圖解釋兩句。
哪承想老農竟是連擔子都不要了,掉頭就往后跑,一時慌不擇路,還被擔子絆了一下。
石榴從筐里嘰里咕嚕滾出,停在了秦川的腳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