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客至?
秦川聞聲扭頭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更香已是丑時三刻。
這眼瞅著雞都要打鳴了,誰會在這個時候來訪?
“那我過去了?”
他起身對張小敬說道:“完事就不上來了,你也早點睡!”
見那孫子揚了揚頭,他匆匆出了客舍。
“小郎君還真在!”
胡人管事看到他后一臉歡喜,語氣也比之前恭敬了不少,一邊在前面引路,一邊回頭笑道:“客就在廳堂?!?p> 秦川打了個哈欠問他:“幾個人?”
“兩位官差!”
官差?
秦川心里琢磨了一下,伸手叫住胡人管事:“勞煩你把他們帶我那兒去吧!”
官差,又是宵禁之時前來,十有八九可能是金吾衛(wèi)的人。
若是鄭汐派來傳話的,顯然不方便在下面談。
“哪里哪里,不勞煩!”胡人管事笑著回道,沖他拱手一禮下了樓。
秦川回到自己客舍覺得有些渴,他倒了碗水還未往起端,就聽外面?zhèn)鱽砗斯苁碌穆曇簟?p> “里面請,里面請?!?p> “對!就是這兒!”
接著便有一道醇厚的嗓音在門外響起。
“京兆府法曹參軍事瞿志遠(yuǎn),求見秦副使!”
這人話剛說完,又有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接上:“萬年法曹縣尉盧澍,久仰副使大名!深夜叨擾,不勝惶恐!”
“進(jìn)!”
秦川端起水碗喝了一口,看到到門外走進(jìn)兩個人。
年長的那個穿著一身綠袍,頭戴一頂紗幞,鬢角稀疏,眼泡還有些浮腫,說起話來也是積年老吏的風(fēng)格。
“瞿某奉右金吾衛(wèi)趙長史令來此求見,但有不悉之處,瞿某可為副使釋疑?!?p> 秦川笑了笑,心說趙有為想得倒挺周全!
估計是怕自己頭一回上差再出點什么紕漏,所以才派這倆人到此提點一番。
“坐!”他放下水碗道。
瞿志遠(yuǎn)叉手點了點頭,腳卻沒動地兒。
“聽聞副使出身軍伍,還是咱們?nèi)f年縣人?”
另外一人自打進(jìn)了客舍,眼睛就沒離開過秦川,此刻總算逮著個機會,一臉興奮叉手問道。
秦川目光轉(zhuǎn)了過去,見他同樣穿著一身綠袍,頭戴結(jié)式幞頭,年紀(jì)二十上下,長得相貌堂堂,就是眼里血絲甚多,也不知是熬夜熬得,還是過于激動所致。
“你是盧澍?”
見那人連連點頭,秦川笑著指了指旁邊的席子,“坐下聊!”
瞿志遠(yuǎn)瞧盧澍大大方方坐到案后,猶豫了一下,也跟了過去。
“副使平日里都要做哪些事?”
秦川端著兩碗水放到二人面前,開門見山問道。
瞿志遠(yuǎn)皺了下眉,身體往后靠了靠,眼里滿是詫異,似乎對他問出這樣的問題很是不解。
有什么不解的?
我要什么都知道,趙有為又何必派你們過來?
秦川對此人的反應(yīng)毫不在意,轉(zhuǎn)頭看向了盧澍,卻沒成想瞿志遠(yuǎn)在一旁拱手道:“副使不愧屋漏,行事坦蕩,瞿某佩服!”
“怎么樣老瞿?”
盧澍搭著他肩膀一臉得意道:“來的路上我就說了吧!軍伍出來的人,就沒那么多彎彎繞繞,哪像那些文官,不懂還硬裝懂!”
“你也是軍伍出身?”秦川饒有興致問向他。
“之前在金吾衛(wèi)待過兩年?!?p> 盧澍臉上現(xiàn)出慚色叉了下手:“和副使出自朔方軍相比,算不得什么!”
說完他嘆了口氣,略顯惆悵道:“也不知何時能與您一般,戍衛(wèi)北疆,揚威于域外,為我大唐建功立業(yè)!”
金吾衛(wèi)的人?
秦川嘴角忍不住勾了起來,心說鄭汐為了給自己建立威信,真是煞費苦心啊!
還揚威于域外,這牛吹得他都有些臉紅。
不過聽起來嘛,倒是蠻受用!
瞿志遠(yuǎn)見盧澍聊得有些跑題,連忙咳了一聲,隨后叉手講道。
“副使除了每月一次的京兆府議事,平日里……”
“京兆府議事?”
聽到副使此問,瞿志遠(yuǎn)再無之前的驚訝,點點頭解釋道:“每月二十五,十二縣尉及某等參軍事,皆會齊聚京兆府議事堂,共判當(dāng)月長安諸事,其間若有分歧,唯副使一言定奪,是為京兆府議事!”
哦吼?又多了六個!
秦川心里暗自竊喜,臉上卻是不動聲色,他伸了下手,示意繼續(xù)。
“除此之外,副使最重要的事務(wù),當(dāng)屬察徼六街!”
瞿志遠(yuǎn)喝了口水,清清嗓子道:“每日亥時前三刻至次日巳時,巡起開遠(yuǎn)門,經(jīng)由東西、南北六街,終于延興門,辰時還需前往京兆府處置犯夜相關(guān)人等……”
“那白天呢?”
秦川想起鄭汐說的晝夜巡察,連忙插話問道。
若是白天也不給歇,他可真要棄官而逃了!
就算給再多錢,也沒命花??!
瞿志遠(yuǎn)捻須笑了笑:“副使勿憂,白日自有金吾衛(wèi)翊府郎將代為巡徼,巳時與其在京兆府交接即可。”
聽到這番話,秦川方松了口氣。
他指向二人道:“你們這是剛巡察完?”
盧澍撓了撓頭,有些難為情道:“老瞿是為了等我才這么晚來,他們京兆府雜務(wù)繁多,無須上街?!?p> “無礙!”
瞿志遠(yuǎn)趕緊擺擺手道:“能得見副使,是瞿某的幸事,再晚也無妨!”
秦川一聽,連忙看了眼更香,沒想到這一聊,竟是聊到了卯時。
他撐案起身勸道:“瞿參軍還是先回吧,你跟我們兩個夜貓子也耗不起??!”
按說這話講得是相當(dāng)無禮,哪有主人攆客人的道理?
但當(dāng)瞿志遠(yuǎn)抬眼望去,卻見副使一臉真摯,語氣也是為自己著想,頓時心中一暖,站起拜道:“那瞿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送走了他,客舍就剩秦川和盧澍兩人,氣氛也變得活潑了起來。
“副使,今天晚上我先隨您走一趟,帶您熟悉一下!”
“而且每到一處武侯鋪,還會有鋪長伴行,簡單得很!”
“對了!聽說左衙的李副使,在您手底下沒到兩三回合就落敗而逃?”
“還有長安縣那個田生民,手都斷了?是不是真的?”
“……”
秦川找出趙有為送他的包裹,取出官袍在心里琢磨,這金吾衛(wèi)還真是上行下效,話也太密了吧!
想想一會兒還要見個大話嘮,他搖了搖頭嘆口氣道:“你下去等我一會兒!咱們路上說?!?p> 趕走了盧澍,屋子立馬清靜了下來。
他先除去身上的衣物,套上嶄新的白領(lǐng)交衣和下袴,接著穿好官袍,系完蹀躞帶,踩進(jìn)六合靴,最后再掛起佩刀。
秦川原地轉(zhuǎn)了幾圈,嘖了一下。
果真是人靠衣裝馬靠鞍,三分長相七分扮啊!
況且自己還是十二分的長相!
他打了個響指剛要出發(fā),卻聽商會院子里傳過來一聲驢叫!
唉!
就是這坐騎有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