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馬家父子
就在李嗣興他們進(jìn)行出發(fā)前的最后一次會餐的時候。
整個如同長蛇陣一般的露營地的尾部。
那幾個富戶家丁組成的保甲已經(jīng)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幾戶人家,每一家主人連同家丁都有幾十人,這些人將自己的帳篷分的很遠(yuǎn)。
就像是各自劃分了勢力范圍一般。
在這些小圈子的西南角有一個比較大的圈子。
外圍是一匹匹馱馬或是騾子,大包的貨物堆成了一圈。
伙計們挨著貨物休息。
中間有一個灰色麻布支起來的大帳篷,周圍是幾個小帳篷。
此時這個大帳篷中竟然掛著一盞琉璃馬燈,這在此時絕對是極其奢侈的東西。
一個身穿青衣短裝的青年跪坐在毯子上。
他的對面是一個身體胖墩墩、圓滾滾,長著豌豆眼,寬鼻子,丑的讓人過目不忘的人。
這二人正是白天那個商人馬忠和他的兒子馬利。
馬利已經(jīng)摘掉了戴在頭頂?shù)捏颐薄?p> 燭火微黃的照耀下,他的皮膚呈現(xiàn)那中非常純凈的小麥色。
他的鼻梁很明顯比普通的漢人顯得筆挺,眼窩也更加的深邃。
很難想象一個男人的眼角會給人眉目流轉(zhuǎn)的感覺。
“父親,那人只是一個落魄的世子,清軍打來了,我們只要投靠清軍就好,為什么還要去討好一個落魄的世子?!瘪R利說話的聲音清脆,不似白日里那種壓抑著的低沉。
“唉,利兒,為父當(dāng)初只是一個沿街叫賣的商販,你那時候剛剛出生,為父為了給你和你母親糊口吃的,起早貪黑,販運(yùn)一點(diǎn)商貨,穿山越嶺,跟山民換點(diǎn)山貨,再帶回城中售賣?!?p> “即使這樣,經(jīng)過層層盤剝,最后也只是勉強(qiáng)糊口。說不定哪一天就在翻山時摔死了,又或者是被某些彪悍的山民殺人越貨,再或者被官府以莫須有的名目給抓起來?!?p> 馬忠經(jīng)常給自己的孩子們講述自己當(dāng)年的艱辛。
這不是馬利第一次聽,但是他崇拜自己的父親,即使是父親老調(diào)重彈,他也沒有打斷。
“你知道嗎?為父能有今天,全都是因?yàn)闀x王殿下。當(dāng)初晉王殿下從川蜀南下云南,平定沙亂,整頓吏治、改革賦稅、發(fā)行錢幣,為父的行商生意才越來越好?!?p> “后來晉王下令各地可以開采鹽井,只要上交一部分利稅,為父早年在鹽井扛過活。然后用積蓄打了第一口井,正是靠著這一口井,咱們家的生意才越做越大?!?p> 馬忠起家正是依靠家中的鹽井生意。
在以往,鹽井都是官營,李定國治理滇中之時,發(fā)現(xiàn)這里民貧物乏。
經(jīng)過沙定洲叛亂之后,整個滇中的商貿(mào)秩序全都被打亂了。
而那時候,他們大西軍同樣是窮的叮當(dāng)響。
他沒有朝廷那么多治理地方的人才。
索性李定國就學(xué)著古人,給百姓開放山林。
接著他又平等對待各族百姓,給逃入山中的百姓發(fā)放土地,還將軍中的馱馬分給百姓耕地。
并且他不分漢人和土人,一律平等對待。
馬忠就是在這樣的政策下利用自己行商的一點(diǎn)點(diǎn)積蓄,雇人打鹽井,然后用鹽和山民們交換山貨。
再用山貨換去絲綢、茶葉等商品。
然后繼續(xù)將這些商品販賣給南面的土司貴人。
接著從當(dāng)?shù)卦贀Q回翡翠玉石。
回來售賣給那些中原來的商人。
如此運(yùn)作,他的商隊(duì)越來越大,他的鹽井越來越多。
他成為了當(dāng)?shù)赜忻鸟R幫商人。
“父親,可是您跟我說過,咱們商人要識時務(wù),現(xiàn)在清軍都已經(jīng)拿下永昌了,聽說今后的云南將是平西王吳三桂管理,咱們現(xiàn)在不是應(yīng)該去巴結(jié)那位平西王嗎?”馬利說道。
他的家中只有四個妹妹,父親將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到他的身上。
馬利也很爭氣,無論是習(xí)武還是行商,他都比旁人努力十倍。
“你說的沒錯,但是也不對,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這個世子爺與旁人不同?!?p> “馬利,你在很多方面都很優(yōu)秀,但是在看人方面,要靠自己的閱歷。為父行商多年,見過形形色色的人,但是從來沒有一個高官、貴族會對咱商人正眼相看?!?p> “咱們是可以投靠那個平西王,頂多就是捐一些軍資。但是咱們家依然還是一個要隨時被人拿捏的商賈。”
馬利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怎么有些感情用事了,那個長相俊俏世子爺,也許只是看上了他們家的東西,才對家父另眼相看。
只能說他是一個聰明人吧,擅長逢場作戲。馬利覺得自己的心思要比父親細(xì)膩。
這樣也好,自己跟在那位世子的身邊,正好戳穿他的假面具。
所以馬利沒有反駁父親。
但是馬忠似乎看出了馬利并不是非常認(rèn)可他的話。
“利兒!”馬忠說話的語氣很溫柔,跟他夸張的長相完全不符,似乎是在關(guān)心自己的閨女。
“為父不會看錯人的,跟在那個世子爺?shù)纳磉叄嗫?、多學(xué),不過生死關(guān)頭,以自己的生命為先,以利兒你的身手,遇到亂軍保住自己應(yīng)該沒有問題?!瘪R忠叮囑道。
“孩兒明白,父親您也多多保重?!瘪R利雙膝跪地,給馬忠磕了一個頭。
“放心去吧,為父不會有事兒的。那位劉典史是位有擔(dān)當(dāng)?shù)墓賰海埠軙k事兒,要是真有什么危險,他一定會頂在前頭,為父身邊這么多好手,要走掉還不容易啊?!?p> “戰(zhàn)亂總會過去的,今后無論是誰管理塊地方,都需要咱們商人互通有無?!?p> 雖然晉王對他們家算是有恩,馬忠也沒有準(zhǔn)備以死相報。
他只想將自己好不容易創(chuàng)建起來的家族,好好地傳承下去。
對這位世子殿下的幫助,算是他還晉王殿下的恩情了吧。
而讓馬利去跟著這位世子殿下,則是他為整個家族的將來下的一個賭注。
在他看來,這場賭注風(fēng)險并不高,因?yàn)樗虺鋈サ呐七€能隨時抽回來。
“利兒,到了那位世子殿下身邊恭順一些,咱們畢竟只是商賈之家,沒有必要學(xué)習(xí)讀書人的假清高?!瘪R忠知道自己家的馬利眼光極高,一般人都不放在眼中。
這也許跟他長年在西南邊跑商隊(duì),見慣了打打殺殺有關(guān)。
一個人一旦殺的人多了之后,就會習(xí)慣將自己不喜歡的人看成是一堆會活動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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