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恩文被留了下來,與這和睦的一家人一同吃了頓午飯。比起其他人家的明爭暗斗,范家人更加柔和有愛,范半山會在用餐時注意愛人的舉止,會主動幫她夾愛吃的菜肴,兩位少爺也用關注著最小的妹妹,替她盛湯裝飯,遞上手帕。
或許對家人有愛是范家的傳統(tǒng),這與冷血無情、你爭我搶的皇室好太多了,他不曾體會過這種溫情,但這一頓飯讓他感到放松、舒心。
一頓飯的時間很快過去,他也到了回去的時候了。
“多謝款待,那本王就先回了。”
他說,話落時目光瞥了眼輪椅上開始犯困了的范雅玲。方才吃飯時他就注意到范雅玲吃的很少,猜測是近日服的藥影響了食欲吃不下,這會兒犯累了估摸著也是受了傷的緣故吧。
幾人站在門前歡送,她卻沒了一開始的精神,像朵焉兒了的花,坐在輪椅上垂著頭,大概是身體不適吧,或許也在提醒著他該離開了。
當他轉身邁出腳步準備踏上馬車時,身后傳來微弱的咳嗽。今日的風有些許大了,對她這樣的身體來說可能是不適合的。他沒再回頭去看,坐上馬車后便叫車夫駕車回府了,范家人也目送著離開,直到馬車沒了蹤影,他們才回去。
“今天就先這樣吧,玉竹,趕緊送小姐回去,好好休息著,等身體好了咱們再出來啊?!?p> 范半山轉身心疼地撫了撫范雅玲的腦袋,連忙讓人將她送回房去,生怕一個不小心又染了別的什么病。
但她不過是覺得身體有些沉重、疲憊,又恰好喉口有點癢,就咳了兩聲罷了。困意來襲,她打了個哈欠又揉了揉眼睛,不想再說什么,就由著玉竹把自己送回房間休息了。
【恭喜宿主又完成一件任務!】
良緣歡呼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這時候玉竹已經(jīng)把她送回了房間,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躺上了床。
我好累,我要睡一會兒。
為了避免良緣的聲音吵到自己,強撐起一點意識回應了它,隨后躺進舒服柔軟的被窩里沒過一會兒就逐漸步入香甜的夢境了。
此時此刻,馬車上的單恩文仍在回想方才在范府的事,渾然不知竟已回到府中。管家陳風早已在門口等候多時,但去了一趟范府回來的單恩文卻有些心不在焉,自顧自的朝著書房走去,連身后的宋月都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不過一頓飯而已啊。
不過令兩人都沒想到的是,進入書房后單恩文便緊閉房門,不允許任何人進去打擾。宋月和陳叔看著面前關上的門,兩兩相望,誰也不知其中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而屋內的他走到一面書架前,俯身蹲下,在書架的最下層的角落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個紅木盒子,盒子不算小,卻因為被安置在底層所以并不起眼。
他拿著盒子,臉上多出了幾分笑意,從容的走到書桌前坐下,緩緩打開盒子,從里面取出一個金絲楠木的小方盒,四四方方的小盒子精致小巧,可誰能想到里頭裝著的竟只是兩片桃花瓣兒。
花瓣經(jīng)過處理,早已沒有了當初的鮮艷,它像是成了干花,保留了最初的形狀。單恩文十分溫柔的拿起其中一片,將自己的心緒附著在上面。
這是兩年前他與范雅玲第一次相遇的那一天空中飛舞的花瓣,他私自帶走了兩片并做了處理,讓它們不會枯萎腐爛,直至今日他依然記憶猶新,那個在花樹下的姑娘,是那樣令人動容。
紅木盒中還有一個長方的檀木盒,打開一看,里頭靜靜的躺著一支簪子,簪子被雕刻成桃花枝的形狀,上有三朵花盛開,擁作一團,最前的細枝上有兩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兒,刻的栩栩如生,好似真的是從樹上折下來的。
這是他在閑時制作的,想著或許某日得了機會能贈予她,可惜今年已是第三年了,這簪子還是在他手中。
別樣的情緒在他心上纏繞,是激動、興奮,也是掙扎、難受,總盼著能再見一面,可見到之后又在奢求更多,人就是這樣的貪心,明明最初的想法不過是遠遠的見上一面,哪怕不說話也好,如今便是想與她說話聊天,想了解更多關于她的事情,想知道她的喜好,想知道她的喜怒哀樂,也想知道她的痛苦,他變的越來越貪得無厭了。
“唉……”
寂靜的書房里傳出一聲長嘆,東西被重新放歸原處,說到底這不過是場單相思罷了。
這些情愫不知從何時起就在心底生根發(fā)芽了,摸不清,探不明,就像是話本子里的一見鐘情,但這世上真的有一見鐘情嗎?
正當單恩文被自身情緒弄得六神無主之時,范雅玲已然踏進夢鄉(xiāng),做起了一個甜蜜的夢……
這里是哪里?
夢中陌生的環(huán)境令她感覺到了害怕,但周圍的房屋建筑怎么看都能猜到是某家大宅,可卻不是范府的光景。
她躺在小院兒的躺椅上,還蓋有一張舒服柔軟的小毯子,身體的疲累像了打了個盹后剛剛醒來,躺椅旁在放置著一張小桌,桌上擺著糕點和茶水,茶水已經(jīng)涼卻,里面還飄著一片花瓣兒。
環(huán)顧四周也沒想起此地為何處,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才發(fā)覺遠處有人在靠近。她瞇起眼睛去瞧,可怎么也看不清來人的臉龐,只知道他雙手背在身后,面帶笑意的走來,不像是壞人。
來人見到她醒來,原本小心謹慎的步伐立馬加了速,一路小跑著過來,臉上的笑容也更加明朗。
“三娘,睡醒了?”
那人笑嘻嘻的問道,出于條件反射,她還是愣愣的點了點頭,可轉念一想,從沒人叫過她“三娘”,那這“三娘”指的是何人??
他招呼下人搬了張椅子出來,午后暖和的陽光照在身上極其舒適,心曠神怡。不明所以的范雅玲仍在思慮眼前人究竟是誰,或者是此刻她扮演著誰,男人的臉十分模糊,只能看到一個大致的神情,所以也看不出是誰。
“怎么這樣瞧我,做惡夢了?”
做夢?
是在做夢嗎?
想到這兒,她不由的暗地里掐了掐手背,沒有一絲痛覺,貌似看來,這就是一場夢。
當意識到這是夢境時,整個場景開始變幻,五彩的煙霧繚繞在周圍,在霧中隱藏著千千萬萬的場景,有書房,有花園,有街道,還有應該是皇宮那樣的地方,有好多好多,形形色色的從她眼前略過,不論是誰,都頂著一張模糊不清的臉。
千千萬萬的畫面不停顯現(xiàn),像是在逼迫她想起什么一樣,強大的壓迫感令人喘不上氣來,只能步步后退,而那個男人口中所喚的“三娘”也越來越清晰、嘈雜,千萬個他在呼喚,可她真的不知誰是三娘,三娘又是誰。
直到,所有場景消失,只留下一個。
“三娘,這輩子太短了,下輩子我一定早早的去尋你,一定?!?p> 房內,一盞昏黃的燭光照映出男人的憔悴,他的頭上多出一縷白發(fā),一個瘦弱的身影躺在他懷中安安靜靜,獨留男人在自言自語。
他將懷中人兒的手緊握,不知不覺的滴落晶瑩的淚珠,燭火即將燃盡,男人也緊咬著牙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一直到光芒熄滅,他才控制不住的哭出了聲,也將懷里的人擁的更緊,撕心裂肺的哭著。
遠觀著這一切的范雅玲竟與男人同情,心臟的疼痛也讓她落了淚,雙腳不自覺的想要靠近,卻在往前三步后被一面看不見的東西擋了下來,她也像是失去了摯愛一樣難受。男人獨自大哭著,她也蹲在不遠處,抱膝痛哭,從不曾有過這種感覺的她覺得這比身體的疼痛要痛苦一千倍一萬倍。
“小姐……小姐你醒醒……”
夢境里傳來了玉竹的聲音,她的眼前也重現(xiàn)光明,只是……
“小姐你怎么哭了?”
是啊,怎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