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大了離開家鄉(xiāng)之后,才知道家鄉(xiāng)的春天是有多么的美,才多么想念家鄉(xiāng)的春天。
也不止想念家鄉(xiāng)的春天。
記得小學的時候?qū)W過一篇課文,叫“摘薺菜”,還學過一篇課文,叫“打碗花”,這兩篇課文,都令我想起我的春天。
若說我的秋天是漫山遍野金黃的橘子柚子,我的夏天是綠油油圓滾滾的西瓜,我的冬天是漫天的雪花滿眼的雪白,那么我的春天,則是田埂上一片一片綠油油的馬蘭頭。
春天我們采得最多的野菜就是馬蘭頭。
提著籃子,拿上把小剪刀就出發(fā)了。
馬蘭頭多喜歡長在小水溝的路邊,綠油油的一大片,青翠欲滴。趁著嫩,剪下來,拿回家用雞蛋一炒,鮮嫩可口,還帶著點兒澀。
家里有了冰箱之后,媽媽會把春天沒有吃完的馬蘭頭裝進保鮮膜,放進冷凍里,想吃的時候拿出來,解了凍,雖然比剛摘的差了那么一點兒味道,但也很好吃。
剪馬蘭頭的時候,也會看見一棵棵的野蔥,連根拔下,蔥香撲鼻,拿來炒雞蛋或炒蛋炒飯都是一絕。
還記得有一年春天,我還小,爸媽外出干活了,我獨自一人摘了野蔥回來,又仔仔細細地將它們擇干凈。過了一會兒姐姐回來了,我便叫著讓姐姐給我炒蛋炒飯吃,姐姐說她不會炒,我就很生氣,伸手一揚,將剛擇好的野蔥甩了滿地。
姐姐蹲下身子,默默地將野蔥重新收拾好,又默默地進廚房給我炒蛋炒飯去了。
炒好一吃,果然沒有媽媽做的好吃。
馬蘭頭這些年的春天也偶爾能吃上,但野蔥已經(jīng)二十多年未曾嘗過了。
也二十多年未曾剪過馬蘭頭了,春天根本就沒時間回家,打工的日子,也就過年回一次家,馬蘭頭剛剛發(fā)芽,我就得重新收拾行囊奔赴異鄉(xiāng),混了這么多年,從來沒有想明白得到了什么,失去的,倒是挺多。
四年級的春天,水井旁姐姐種下的桃樹和梨樹都開了雪白的花,桃是黑桃,不是很好吃;梨是圓滾滾的青皮梨,大小均勻,最大能長到六七歲小孩拳頭那么大,肉多核小,很甜。
剛剛我搜了半天,也沒搜到這種梨學名叫啥,姑且就叫它青皮梨吧!
相比于黑桃,我更喜歡吃青皮梨,也許因為這層緣故,所以我喜愛梨花,更甚于桃花。
每次我們家桃梨成熟的時候,兵兵他們村一個齙牙女人就會來到我們村自行采摘,特別討厭。這女人貪吃是出了名的,因為她女兒跟我姐姐是同學,我媽也不好說什么。
最氣憤的是有一次,她又來到我們家,坐在客廳跟我媽聊著天。這時姐姐剛做了一份白糖涼拌西紅柿,端到媽媽面前高興地問:“媽,你吃不吃?”
媽媽說:“我不吃?!?p> 結果這齙牙說:“我吃我吃!”二話不說搶過碗去,嘩啦嘩啦母豬搶食般幾秒鐘功夫就把一碗涼拌西紅柿給吃完了!
吃完還說:“不好吃,不好吃?!?p> 姐姐看著空碗,一下子愣住了,眼淚也忍不住流下來:“我自己一口都沒吃呢!”
也不知為何媽媽打了姐姐一下,姐姐哭著跑出了家門,跑到鄰居金鑫家門口,正碰上我和楊菌在玩水。
楊菌說:“霞你怎么哭了?”
我這才注意到姐姐眼睛紅紅的。
姐姐沒有說話,默默壓了水洗臉。
回到家后我才知道了事情原委,媽媽也不停安慰姐姐,語氣中滿是自責。
……
青皮梨在這城市的大超市偶然還能遇見,黑桃卻是從未見過的,而番茄,也遠沒有小時候自己種的香甜粉糯,皮又柴,跟塑料一般,肉也酸,只能拿來做番茄炒蛋或番茄蛋湯。
大城市里沒有春天。
而我的春天,在去城里上初中的時候,就已經(jīng)結束了,成為了記憶里遙遠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