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科舉考試1
蟬鳴之夏,大殿之內(nèi),唯有考生落筆于羊皮紙上沙沙作響之聲,落針可聞。
溪澗清舞低眉注視考卷,眼眸微瞇。倒不是考題難度多大,她本就對通過初試信心滿滿。在現(xiàn)世,她亦曾經(jīng)歷過大大小小的考試,無論其選拔難度,亦或是通過概率,皆在這初試之上。
只是她方才微抬俏顏,卻瞧見皇甫秋翼并未同她料想那般,對皇慕晚多加關(guān)照。反倒是同平日一道,眼角笑意璀璨,手中把玩著他那古董宮廷折扇,嘴角上揚(yáng)起一抹難掩的弧度,好似遇到了何等有趣之事,全然不顧他此刻正處在大殿中央;許是已將他是本場考試監(jiān)考官一事拋諸腦后,紈绔之相盡顯。
她的唇瓣緩緩勾起。
做戲便是要做全套。想他皇甫秋翼,平日里本就以這副紈绔面孔示人,今日考場相見,她還曾以為他是想洗心革面,以一種全新的身份面向眾人,如今看來,并非如此。
他仍舊是那副桀驁不馴的模樣,不過這次,溪澗清舞卻是不曾理解,他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么藥。
那令她頗為在意的一點(diǎn):皇甫秋翼究竟是如何說服朝堂眾官,成為第一場初試考官的?
除此之外,溪澗清舞有種若隱若現(xiàn)之感……今日的他,與平日里有些許不同。
罷了,溪澗清舞心中微嘆,眸中漫過沉思之意,這終究是要等考過之后再深究了。
一炷香的時辰一晃而過。
就在溪澗清舞即將完成答卷之時,她不經(jīng)意間抬頭,朝監(jiān)考官方向望去,卻見皇甫秋翼正筆挺地端坐木椅上,折扇已然攏于袖間,漆黑的眼眸微沉。
刀削的眉,高挺的鼻梁,薄薄卻緊抿的唇瓣,眼神間時而閃過的一抹溫意,以及他身上那渾然天成般的張揚(yáng)之氣……
她終于意識到哪里不對勁。
變了!
皇甫秋翼的鼻子,變得更加挺拔筆直;以及他原本有些厚重的唇瓣,而今卻如同褪去外衣般,變得薄情冷然。
他的容貌已恢復(fù)大半!
自己給他的藥方子,僅僅是一月療程;然算算日子,早已過去半年之久,他體內(nèi)的寒毒,應(yīng)當(dāng)緩解半數(shù)有余。
昨日相見太過匆忙,竟是未曾察覺半分,今日有空細(xì)細(xì)觀察,才得以明察秋毫。
自己同他三天兩頭見面,便也發(fā)覺他容貌已變;若是南城皇帝、皇后娘娘、亦或那些隔三差五才同他相見之人,豈不更能察覺他變化之大?
可他竟是不躲不藏,這究竟為何?
溪澗清舞眼波閃閃,凝眸微瞇。
……
“各位考生,時辰已到,請停筆交卷——”公公嗓音高亮。
溪澗清舞起身,視線掃過前方正欲交卷的皇慕晚,雖是一襲男裝,朦朧間,卻透出幾抹媚意。
只要是明眼人,便可辨認(rèn)她皇慕晚女扮男裝,周遭已有陸續(xù)幾人,灼熱的視線在皇慕晚身上緩緩掃視。
然,坐在考官席位的幾人,卻是渾然未覺;只是輕輕過問了考生姓名,便邊點(diǎn)頭示意其離開。
溪澗清舞不易察覺地?cái)Q了眉,又頃刻間面色如常。
排了一會兒,終于輪到她交卷。
“姓名?”皇甫秋翼隨口問道,頭也未抬。
“吳卿。”
“無情?”聞言,皇甫秋翼昂首,一雙俊逸面龐竟是掛了幾分笑意。
但只是霎那間,他便收斂笑容,一雙黝黑的眼眸里藏著探尋和思索,就那般直直地盯著她,好似要將其看出一個洞來。
“你叫無情?”末了,皇甫秋翼深邃的眸子緊緊盯著溪澗清舞,正色道。
溪澗清舞搖搖頭,纖纖素手緩緩抬起,指向試卷某處。
他尋著看去,一雙雋永的“吳卿”二字,赫然躍于紙上。
皇甫秋翼見罷并不言語,只是前后一遍遍翻閱她的卷子,越看,俊眉越是擰起,而后竟是有些惱怒般詢問她道:“為何要參加科舉?”
“……”溪澗清舞沉默。
半晌,身后有考生提醒道:“請問考官,是否可以輪到后面的人交卷了?”
皇甫秋翼有些懊惱地?cái)[了擺手,溪澗清舞轉(zhuǎn)身離開。
吳卿,是她將自己名字后兩位“清舞”倒轉(zhuǎn)所想;最開始也曾想過“無情”一詞,但礙于太過特立獨(dú)行,便放棄了。
不知為何,皇甫秋翼聽到“吳卿”,比聽到“無情”反應(yīng)還大。
難道她被發(fā)現(xiàn)了?
宮殿外天朗氣清,惠風(fēng)和暢,綠意在微風(fēng)陪伴下盎然起舞。
溪澗清舞微微搖頭。
希望是她想錯了罷。
……
待所有考生交卷走人,諾大的宮殿只剩下皇甫秋翼在內(nèi)的幾位考官,以及整理考卷的沙沙聲。
“爺,”他身側(cè)的一位考官見另外幾人未曾注意到他倆,斟酌著對皇甫秋翼道:“那個‘吳卿’,爺見過?”
皇甫秋翼聞言,面色一沉,一雙幽深的眼睛突然閃爍了幾下,眸光冰冷而銳利,嘴角幾不可查地嘲諷一笑。
何止見過,那可是老熟人了!
他今日清晨留意到,自己容貌恢復(fù)大半,原是想監(jiān)考后,去太醫(yī)院尋溪澗清舞,向她道謝,并希望借此機(jī)會,提及兩人長期合作事宜。
未曾想,卻在這大殿間,認(rèn)出女扮男裝參加科舉考試的她。
前有扮作“離”身臨“選拔大會”,今有化名“吳卿”現(xiàn)身“科舉”現(xiàn)場。
她究竟寓意何為?
皇甫秋翼心里泛起一陣異樣的情愫,她是覺得自己沒有辦法保護(hù)她這個合作伙伴的安危么?要自己為自己闖一片天?
頓了下,他卻有些落寞地回想起來,或許她曾經(jīng)歷的眾多痛苦,皆由他一手造成。
終究是不愿虧欠。
他方才仔細(xì)翻閱了溪澗清舞的考卷,內(nèi)心訝然,她選擇題幾乎全對,客觀題也羅列地井然有序。
巾幗不讓須眉。
包括那高超舞技與醫(yī)術(shù),包括那聞名全國的書法流派……
還有什么是她做不到的么?
皇甫秋翼一身雪色長衫,墨染般的發(fā)絲張揚(yáng)著,一張俊逸至極的臉龐掛著淡然清雅的笑意。
他好像尋覓到了不可多得的寶藏。
銀玄同皇甫秋翼一道,著了件雪色長衫。在他問完后,卻見他家主子臉色由平靜轉(zhuǎn)而陰沉,現(xiàn)在又浮起一陣笑意,著實(shí)令人摸不著頭腦。
如若他知曉,皇甫秋翼現(xiàn)如今的種種“變化”,都是由溪澗清舞帶來的,不知會作何感想。
大抵會感嘆,在不知不覺間,皇甫秋翼已然改變了往日對溪澗清舞冷若冰霜的態(tài)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