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動,在任何時代,對任何地方而言,都是災難。
對于神洲之上的生靈而言,這樣的災難,完全就是天降橫禍了。
林詭頹然靠坐在椅子上,手中抓起一張帕子蓋在了自己的臉上,他不想動,也不想說話。
無數(shù)細密的玄氣絲線緊緊牽住了小屋的梁與柱,讓這間房子不會因為劇烈的震動而傾倒。
卻也讓林詭更清晰地感受到了這震動的劇烈。
“唉......不想玩了?!彼挠牡貒@道。
事實上,這場地動的規(guī)模可以稱之為恐怖。
以鳳鳴為發(fā)端,震動幾乎擴展到了整個神洲,就連懸在空中的懸天城都,都在因紊亂的氣流而搖晃。
天道,下了狠手,它怕輸,它也不會輸。
天道應該是一切的真理才對,它不應該會輸?shù)?,那輸了的天道還是天道嗎?它不會讓這種事情發(fā)生的。
當然,這盤棋局,甚至于整個神洲的一切,都在它的掌控之中,它也沒道理會輸。
最不濟,也便是像此刻這般,將棋盤一手掀了去罷了。
誰又敢說它輸了?
這場地動整整持續(xù)了數(shù)日,受其影響,震中的鳳鳴自然是受災嚴重。
屋設,建筑,坍塌的坍塌,傾覆的傾覆。
至于百姓,更是在莫大的恐懼中,惶惶不可終日。
面對天威,人,太無力了。
戰(zhàn)事也只能就此擱置了,無論鳳鳴軍、龍巖軍,亦或者各方勢力,都只能選擇在地動中艱難自保,打是沒法打了。
“唉,結束了嗎?”
終于感受到震動的平息,整整數(shù)日,林詭都靠坐在這里,什么都沒做。
此刻的他,有種深深地無力感。
他沒辦法說不該這么玩,因為這場對弈根本就沒有裁判,即便有,也是天道自己。
所以哪怕林詭的布局如何精妙,路數(shù)如何詭譎,最后這棋盤子一掀,人家直接不認了,有什么用呢?
隨著這場地動的結束,意味著天道應該是已經(jīng)將林詭先前所有的布局都掀了個徹底了。
林詭想象得到,之后要面對的是什么。
“屬下,參見國師?!?p> 地動結束后沒一會,終于有麾下來到林詭的面前。
先前的幾日里,潛淵城的大地上,怕是連走動都艱難。
而這位士卒前來,很顯然,是要想林詭告知如今地動造成的影響和眼下的局勢。
“城中可有人受傷?”
“回國師,有,傷亡不小?!?p> “唉,好的,知道了,妥善安置百姓?!?p> “是?!?p> 如此地動,百姓又怎可能會安然無恙。
“有什么要告訴我的,你就一件一件的說吧?!?p> 將這位士卒引進屋內(nèi),林詭又坐在椅子上,等待著對方告訴自己結果。
此刻的林詭竟然有些緊張,像是在等待著對自己的宣判,宣判這局棋,贏了,也輸了。
能逼到天道用一場地動掀桌,顯然,林詭贏了。
但人家說掀就掀,他卻半點辦法沒有,還是輸。
“國師,我從......”
顯然,人的名樹的影,面對林詭,這位士卒顯得有些緊張和無措,不知該從何說起。
原本是有跟林詭配合了有些時日的傳令官在的,可眼下忽然換了新人,敏銳如林詭,就并未多問。
如今的鳳鳴,每天都在有人逝去......
“中州西?!?p> “哦!”聽到林詭的提示,新傳令官當即找到了狀態(tài),“狼不吃軍侯死守中州西,未放龍巖軍一人出中州,還趁著地動,向中州挺進,打到了中州城?!?p> “呵,損失不小吧。”
“呃,是的,三萬余人,如今已經(jīng)只有萬余?!?p> 冒著地動沖中州,過量的傷亡,是沒辦法避免的。
“不吃也發(fā)現(xiàn)了嗎?”
顯然,做出這樣的決定,應該是狼不吃也感受到了這場地動的不同尋常,事實上,這也是這位軍侯第一次不顧阿琉的勸阻,執(zhí)意而為。
他想阻止些什么,卻不知該阻止什么,也什么都沒辦法阻止......
“算了,問點直接的吧。中州北,子母山的母峰,陷下去了吧?!?p> 聞言,新傳令官直接一驚,滿眼的不可思議,他想不明白為什么林詭能猜到這種事情。
這種事,若非前線傳來消息的人被他反復追問確認,都沒有改口,要不,他自己都不敢去信的。
偏偏這位國師,直接靠猜能猜到的?
事實上,天道掀桌子,要破的,能破的幾個關鍵點,也只有幾個罷了,林詭自然能猜個大概。
“國師料事如神,子母山在地動中塌陷,中州和北方鳳城的阻隔,被震通了?!?p> “扶龍呢?”
“扶龍和其麾下龍巖軍,從北邊逃了?!眰髁罟儆行┻z憾道。
本來已經(jīng)被在中州困死的扶龍極其麾下龍巖軍,用這種方式,安然逃脫了。
“呵,逃就逃了吧?!绷衷幱行o奈地笑了笑,而后,再問,“秦家,入了淵地?”
“呃......是!你咋知......您料事如神!”
既然要破自己的局,就要拆解自己的路數(shù),顯然,中州龍巖軍北逃,留了對抗鳳鳴新朝的外部力量,而打入新朝內(nèi)部的,秦家自然是也少不了。
“說說?!?p> “淵地的龍巖軍遭到斬首,主將被刺,秦家動用了其暗藏的底牌,秦刺?!?p> “刺客嗎?”
“是的,技藝卓絕的刺客。”
“呵,老狐貍們的底牌倒是真不少。然后呢?龍巖軍也不是斬個首就會直接交代了的?!?p> “淵地地動,嵐凌城下陷,不少龍巖軍都被埋在城里,逃出去的龍巖軍,還在淵地游弋,但已經(jīng)阻止不了秦家入淵了?!?p> “呵。”林詭笑了。
敵人的敵人是朋友,這句話在天道這里并不適用,需要你龍巖軍時,可以給天時地利讓你逃走,不需要的,也可以直接讓你去死。
沒有敵人也沒有朋友,天道眼中,皆是棋子而已。
輕嘆一聲,林詭已然明了,龍巖軍的實力得到了保存,而秦家成功地入了淵地,新朝廷沒辦法去無視這樣一個軍事集團的存在了。
但這些,都不是他最擔心的,他最擔心的事情,終歸還是在南方。
“南邊,在吞兵了嗎?”
“您料事如......嗯?南邊屯什么兵?”
“沒有嗎?三千大山,仍在?”
“在啊,您在說什么呢?”
面對傳令官的疑問,林詭也有些不知所措。
上一次的地動,阻魔山崩塌,魔潮來襲。
如今,又是地動,且這個節(jié)骨眼上,一旦被自己將三千大山填了口子的南方再度山崩,魔潮再度來襲,那鳳鳴新朝將陷入絕對的被動之中。
腹背受敵,還是同時對上魔潮和龍巖軍,即便是鳳鳴軍也經(jīng)不起這樣的消耗。
如果是自己,絕對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為何天道......?
最擔心的事情,竟然并未發(fā)生。
這時,林詭終于像是想到了什么,幡然醒悟一般沖出了小屋,借助自己敏銳異常的五感,朝著南方的群山望去。
只一眼,他便全明白了。
只見南方的群山中,已經(jīng)被遮天霧靄所覆蓋。
回過頭,林詭又看了看自己桌上的棋盤,棋子已經(jīng)散了一地,可棋盤還在,桌子其實也還沒倒。
“呵,老東西。”
林詭冥冥的意識中,他與天道正在對弈,而對面那個執(zhí)棋模糊身影,全然不管不顧,竟是抬手便要將這整個棋盤給掀翻了去。
對此,林詭氣憤,卻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而就在這時,一位胡子上翹的老僧緩緩走來,似在強忍著怒氣。
走上近前,在天道和林詭的同時錯愕下,一掌砸在棋盤上,將這方棋盤死死按下。
而后,面對林詭,露出了和藹的笑,開口道:
“賊娃子,放心大膽地跟它下,
我在,這棋局,它就掀不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