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北伯侯,你好大的官威
北伯侯崇侯虎?
甫一聽到這個名字,周元的心里,很快便有了應(yīng)對之策。
崇侯虎乃是殷商四大諸侯之一,身為北伯侯,鎮(zhèn)守北境,與東伯侯姜桓楚、西伯侯姬昌、南伯侯鄂崇禹并稱于世。
當(dāng)年,因?yàn)橘M(fèi)仲讒言,帝辛強(qiáng)令冀州侯蘇護(hù)納女上貢,蘇護(hù)一怒之下,反出朝歌,發(fā)誓永不朝商。
帝辛遂命姬昌和崇侯虎一起領(lǐng)兵,征伐蘇護(hù)。
立功心切的崇侯虎,卻在冀州吃了敗仗。
而姬昌卻不費(fèi)一兵一卒,僅憑一封書函,就讓蘇護(hù)乖乖地將蘇妲己送上朝歌。
這讓崇侯虎對姬昌頗有微詞。
蘇妲己進(jìn)宮以后,陷害姜王后,東伯侯姜桓楚、南伯侯鄂崇禹相繼被帝辛醢殺,姬昌也難逃囚禁的命令。
便只有崇侯虎一人,通過賄賂費(fèi)仲和尤渾,逃脫罪責(zé),從此便留在了朝歌。
后來,為了報復(fù)將玉石琵琶精打回原形的姜子牙,蘇妲己給帝辛獻(xiàn)上鹿臺設(shè)計圖,指定姜子牙為監(jiān)造官。
可姜子牙識破蘇妲己的陰謀詭計,大罵帝辛和蘇妲己一頓之后,隨即借水遁逃至西岐。
而監(jiān)造鹿臺的重任,便落到了崇侯虎的身上。
崇侯虎監(jiān)督臺工,仗勢虐民,老少累死,不計其數(shù),皆填埋于鹿臺之下。
“如果沒記錯的話,姬昌聘姜子牙為西岐丞相,姜子牙的揚(yáng)威之戰(zhàn),便是借口崇侯虎監(jiān)造鹿臺,害萬民而不敢言,行殺戮而不敢怨,出兵征伐,斬殺崇侯虎!”
“而姬昌親眼目睹姜子牙斬殺崇侯虎,神魂不定,身心郁郁,因此翹了辮子!”
當(dāng)然了,此乃后話,先且不論。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如何才能在朝堂之上反殺崇侯虎。
縱觀整個朝歌城,與姬昌有隙之人,崇侯虎確實(shí)能算得上一個。
更何況,姬昌私自逃離的事情,已被周元壓了下來。
除了皇華館驛的人,外面很難知道消息。
而如今,崇侯虎卻一大早就將此事稟報給了帝辛。
“如此看來,崇侯虎很有可能就是設(shè)計陷害我父子的人!”
周元眼中殺機(jī)隱現(xiàn)。
反正,崇侯虎也不是什么好人,能死這家伙,或許還能順手撈個“為民除害”的美名。
想到這里。
周元淡淡地道:“北伯侯?想必是你向大王稟報,我父侯私自逃離朝歌的吧?”
“是又怎樣?”
崇侯虎居高臨下,冷眼瞥視著周元,“帝辛寬仁,特賜姬昌夸官三日,以示恩寵,誰料才第二天,姬昌便私自逃離朝歌!”
“此舉何止是欺君之罪,簡直是謀逆叛國!”
最后一席話,數(shù)落著姬昌的罪過,聲言俱厲,震得大殿之上,嗡嗡作響。
周元伸手掏了掏耳朵,冷笑道:“大王在上,還沒判我父侯之罪,你卻搶在大王之前,將我父侯定了罪……”
“北伯侯,你好大的官威啊!”
寥寥數(shù)語,看似尋常,卻把崇侯虎驚出了一身冷汗。
崇侯虎抬頭偷瞄了帝辛一眼,但見帝辛臉色陰沉,目光冷厲地望向自己。
眼神中,充斥著不悅之色。
“不好!”
崇侯虎趕緊跪下,“微臣一時心急,無意僭越,還請大王恕罪!”
“哼!”
帝辛鼻中冷哼了一聲。
這時候,聽得周元又道:“西伯侯私逃,乃是死罪!”
“可大王如此英明,難道不覺得奇怪嗎?既然明知是死罪,為何微臣不跟著一起逃?”
“只因姬發(fā)知道,大王英明神武,明察秋毫,必能體諒下臣這無奈之舉,所以說姬發(fā)又何須跟著西伯侯一起逃呢?”
周元大呈雄辯,口舌便給,一頓彩虹屁奉上。
不出所料,在他這一頓無腦吹捧之后,帝辛果然神色稍霽,展露笑顏,頷首道:“姬發(fā)此言,確實(shí)有理!”
崇侯虎聞言見狀,心下微沉。
沒想到,周元這張嘴,竟然厲害到了這般地步,將帝辛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大王!”
崇侯虎忙躬身道,“這姬發(fā)胡說……”
“我胡說?”
周元冷笑道,“難道在北伯侯的心里,大王不英明神武嗎?”
“不不不……”
“大膽!大王如此英明神武,你竟敢說不!”
“我、我沒這么說!”
在周元咄咄逼人的攻勢之下,崇侯虎頓時急出了一身大汗。
再看帝辛,對崇侯虎的不悅之色,已然溢于言表。
崇侯虎欲辯無言,差點(diǎn)哭了。
此時,周元卻是愈加淡定,冷靜地盯視著崇侯虎:“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我……”
崇侯虎的臉上,流露出生無可戀的絕望表情。
一時間,連他自己也不知從何辯解了。
目睹崇侯虎那滿臉的局促,帝辛已經(jīng)心里有數(shù)。
砰!
帝辛重重一拍案臺,冷冷道:“崇侯虎,寡人待會兒再發(fā)落你!”
“姬發(fā),你剛才說的‘無奈之舉’,是什么意思?”
“啟稟大王,我父侯私自逃離朝歌,是有不得已的原因!”
“哦?”
“昨日傍晚時分,父侯接到西岐傳來的消息,說是太姜老夫人病重,危在旦夕!父侯他七載不見老母親,心急如焚,恨不能脅生雙翼,立即飛回西岐……”
周元娓娓道來,“原本,父侯也想進(jìn)宮詳稟,但時辰已晚,又恐打擾大王歇息,一時進(jìn)退兩難!”
“微臣見父侯這般焦急,心想我大商乃是以忠孝立國,于是讓父侯先回西岐,以盡孝道,而微臣留在朝歌,侍奉大王和王后娘娘……”
“父侯原也不同意,可微臣告訴父侯,以大王的英明神武,海納百川的胸襟,必能體諒臣下,父侯這才勉強(qiáng)同意!”
“微臣本打算今日一早,便進(jìn)宮稟報大王,只是沒想到,卻被北伯侯捷足先登了!”
周元一口氣,將事情的前因后果編造了一遍。
聽起來倒也合情合理。
更何況,帝辛這人很會抓重點(diǎn),在周元的長篇大論中,便只聽到了幾句“大王英明神武”,以及“海納百川的胸襟”。
情不自禁,嘴角露出滿意的微笑。
“原來如此!”
帝辛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般說來,西伯侯倒也情有可原!”
眼見帝辛都快被周元忽悠瘸了,崇侯虎在旁邊干著急,心里暗暗叫苦,卻也無法反駁周元。
沒辦法,就憑他想跟周元耍嘴皮子,別說拍馬了,就算坐上火箭也追不上。
“照這情形發(fā)展下去,只怕搞不死姬昌,反而還把我自己給陷了進(jìn)去!”
崇侯虎心思疾轉(zhuǎn),苦想脫身之計。
不僅是崇侯虎。
就連旁邊的蘇妲己,也微笑地看著周元,心中贊嘆不已。
今天一早,她還在摘星樓時,忽聞稟報,崇侯虎進(jìn)宮狀告,姬昌私自逃離朝歌。
蘇妲己心知,此事必定牽連周元。
因此,便陪著帝辛,一起來到了龍德殿。
原想幫周元求情,說幾句好話,讓帝辛赦免周元的罪愆。
可萬萬沒想到,無需她開口,周元自己便已搞定。
“果然不愧是本宮看上的男人!”
蘇妲己心中微笑,“這張嘴厲害得緊!”
便在此時。
聽得周元繼續(xù)說道。
“不過——”
周元立即又補(bǔ)充道,“父侯自知私自逃離,有負(fù)王恩,因此讓姬發(fā)啟稟大王,待他回到西岐以后,便獻(xiàn)上洛西之地,請大王撤去炮烙之刑!”
“洛西之地?”
帝辛眼前驀然大亮,身子略微前傾,雙手撐著案臺,呼吸也變得有些急促。
“姬少師此言當(dāng)真?”
要知道。
洛西之地,沃土千里,物產(chǎn)豐富,更重要的是,其上居住著有莘氏部落。
自從姬昌取了有莘國公主太姒夫人以后,洛西之地便一直屬于西岐的管轄范圍。
帝辛覬覦已久,卻也不敢貿(mào)然行動,以免激起西岐的不滿。
沒想到,姬昌這次為了免罪,竟然愿意主動割讓出來。
這倒是意外之喜。
周元大聲道:“姬發(fā)怎敢欺瞞大王!”
割讓洛西千里之地,請廢炮烙之刑?!
蘇妲己心下微動。
炮烙之刑,原是她當(dāng)初向帝辛建議設(shè)置,為的就是震懾群臣,堵塞忠言。
自從炮烙設(shè)置,更不知多少無辜大臣,慘死于如此酷刑之下。
有時候,連蘇妲己自己都隱約覺得,作孽未免太多。
如今,姬昌卻不惜以洛西之地,請廢炮烙之刑。
“自不必說,這肯定是發(fā)哥的主意!”
蘇妲己是何等的聰慧,一下子猜了出來。
“發(fā)哥獻(xiàn)上洛西之地,原本是想帝辛赦免姬昌,卻又莫名添上廢炮烙之請,或許也是為我考慮,以免造成更多殺孽……”
蘇妲己看著周元,心中愈發(fā)感動了幾分,“我還沒幫到他,他卻已經(jīng)在為我考慮了!”
念及于此。
蘇妲己微啟櫻唇,對帝辛說道:“大王,炮烙原是賤妾提議所設(shè),為的是防止奸佞之臣,毀謗朝廷,但如今四海昇平,百官忠誠,此物已然無用,不如依了姬少師之言,將它撤了!”
“御妻所言極是!”
帝辛捋須微笑,十分滿意,“姬少師,寡人便準(zhǔn)卿所奏!”
“多謝大王!”
周元望闕拜謝。
“天命玄鳥,降而生商,商之立國,唯忠唯孝!”
帝辛正色說道,“西伯侯私自離開朝歌,乃是出于孝心,其罪可恕,且將獻(xiàn)上洛西之地,以恕其愆,足見忠誠,寡人赦其無罪!”
“至于北伯侯……”
突然聽到帝辛提及自己,崇侯虎心下不由得一緊。
誰知,帝辛的話還沒說完。
卻聽蘇妲己笑道:“北伯侯,鹿臺修建得如何?”
崇侯虎一愣,茫然不懂蘇妲己為何忽然詢問鹿臺的修建問題。
要知道。
他著手監(jiān)造鹿臺,此時也不過半年時間。
像鹿臺這般浩大的工程,即便不分晝夜,也要耗費(fèi)七八年的時間,才能修建完成。
雖然沒搞懂蘇妲己的意圖,崇侯虎也只能如實(shí)回答:“啟稟王后娘娘,還早著哩!”
“本宮聽說,北伯侯你在監(jiān)造鹿臺之時,日以繼夜,勞心勞力,頗為辛苦!”
蘇妲己笑盈盈地道。
“為大王和娘娘效力,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崇侯虎忙道。
“可本宮還聽說,你借監(jiān)造鹿臺為由,打著大王的旗幟,強(qiáng)斂賦稅,中飽私囊,是也不是?”
蘇妲己面色一沉,笑容倏爾消失,厲聲斥道。
嚇得崇侯虎魂不附體,立馬滾到了地上,磕頭不已:“大王明察,娘娘明察!”
當(dāng)初,舉薦崇侯虎監(jiān)造鹿臺的人,正是蘇妲己。
崇侯虎向來也是以能夠替王后娘娘辦事而倍感榮幸。
但沒想到這一次,蘇妲己居然將矛頭直接針對向了自己。
崇侯虎整個人都是懵逼的:“為何妲己娘娘為何突然拿我開刀了呢?”
心念未轉(zhuǎn)。
蘇妲己冷視崇侯虎,旋即又展露笑容:“大王,崇侯虎構(gòu)陷西伯侯和姬少師,已是大罪,又以大王之名,收斂錢財,大逆不道,若不重罰,恐怕難以服眾!”
一席話,分明是想把崇侯虎往死里弄。
“???”
崇侯虎當(dāng)然知道蘇妲己一句話的分量,帝辛幾乎對她是言聽計從。
仿佛晴天霹靂,頓時面如土灰,又像是掉進(jìn)了萬丈冰窖,渾身冰涼。
我不過是進(jìn)宮稟報姬昌私自套路的事情,到底做錯了什么?
為何妲己娘娘如此狠心,要將我置于死地?
崇侯虎實(shí)在想不明白。
他哪里知道。
這一切,都是蘇妲己按照周元的心意而進(jìn)行。
聽了蘇妲己的話。
帝辛大怒,瞪視崇侯虎,喝道:“崇侯虎,王后所言,是不是真的?”
“這、這、這……”
崇侯虎眼中露出驚懼,吞吞吐吐,猶豫不決。
倘若他承認(rèn)其事,那便是辱君之罪,難逃一死。
倘若否認(rèn),得罪蘇妲己,或許下場更慘。
一時間,他更更無可說了。
“大王饒命!大王饒命!大王饒命……”
崇侯虎以頭撞地,哀聲求饒。
然而,帝辛一臉冷漠。
毫無憐憫之意。
早在之前,處理東伯侯他們的時候,帝辛本就想連同崇侯虎一起辦了。
只不過,費(fèi)仲尤渾聯(lián)名求情,這才讓帝辛動了惻隱之心。
“崇侯虎,你期滿寡人,構(gòu)陷忠良,罪惡滔天,罄竹難書,還想寡人饒你性命?”
帝辛冷冷地道,“來人,將這廝拖下去,處以炮烙極刑!”
聞言,崇侯虎面如死灰,一下子癱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