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還魂記1
懷秀一躍而起，拿著劍就沖出房門，原以為有水寇來了，未料來到船頭，見站著兩個船工，指著那帆桿，上面吊著一具著戲服的女尸。
女尸腳下有一張木凳己經(jīng)被踢翻。
懷秀也嚇了一跳，待回過神來，立即喊道，“還愣著做甚，還不把人放下來?！?p> 這時，陸續(xù)有人聽到驚叫聲走出了船艙，見此皆驚鄂不己。
陸老板一邊穿衣一邊道，“這大清早的，叫魂呀。”在見到那尸體時，不由得身子一軟，趕緊扶著欄桿才沒被嚇得掉下河里。
女尸己被放下，懷秀上前查看，尸體己經(jīng)僵硬，脖子上有深深的勒痕。
“發(fā)生了什么事？”
“梁大人，你可要為草民做證，草民是正經(jīng)做生意的......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梁敏下了樓，眾人皆讓出一條道來，梁敏見了尸體也極為震驚，在他身后跟著白衣，眉頭深深皺起。
懷秀沉聲道，“從尸僵，尸斑的程度看，有三個時辰了，死亡時間在昨夜子時。”
一個書生驚呼一聲，“我與謝兄，王兄，趙兄大約在子時回的屋，我們離開時，并沒有發(fā)現(xiàn)有人，不過，到是聽到有人唱戲，這桌凳是我們昨夜搬出來，飲酒用的，卻被她......”
“是呀，我也聽見了?！?p> “我也聽見了?！庇腥岁懤m(xù)說來，“我還罵了一聲，這大晚上，唱什么唱?！?p> “我倒沒聽見?！?p> “我也沒聽見?！?p> 眾人議論紛紛，“咦，戲班的人呢？”
正說著，只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幾個年輕的男男女女大步走了過來，見了尸體先是一怔，忽爾開始大哭，其中兩小姑娘撲向尸體，“小樓姐姐，小樓姐姐，你是怎么了......”
接著戲班的班主也來了，一張臉蒼白，然后對著另一中年男子大罵，“明師傅，說了要慢慢來，慢慢教，你看這是......”
那位明師傅己經(jīng)是癱坐在地。
眾人皆認為這位名叫小樓的姑娘是因為受不了其師傅的嚴厲要求而尋了短見。
“我不止一次聽到小樓姑娘被罵哭。”
“對，昨晚還罵來著。”
于是紛紛指責(zé)戲班，好端端的一個姑娘就這樣被逼死了。都知道戲班學(xué)戲的弟子，是窮苦家的孩子，或是被賣，或是孤兒，被打罵都是常事。
那戲班戲主姓張，四下里解釋，“沒有打罵，沒有打罵?！?p> “沒有打罵，這是什么？”有書生指著那尸體義憤填膺。
“把他綁起來見官?！?p> “對，對?！?p> 張班主見此，噗通一聲跪在梁敏面前，“梁大人，可要為草民做主，草民沒有逼死小樓，這都得怪......明玉。”
班主指向明師傅，“他對這些弟子最嚴厲，常拿竹尺打他們，你們看?！睆埌嘀骼鹨坏茏拥氖直郏挥斜薮虻暮圹E，幾個年小的弟子哭哭涕涕，但其中較大點的弟子，為明玉說話，“唱戲的那能沒有挨過打，不挨打就練不成好功夫，我們的功夫都是明師傅教的?！?p> “那也不能打人?！?p> “諸位，諸位?！绷好籼Я颂?，讓大家安靜下來，“相信小樓姑娘的死，大家都很痛心，但現(xiàn)在我們在船上......陸老板離最近的縣城，什么時侯到？”
陸老板道，“這是上水，要兩日后才能到?！?p> 梁敏又道，“咱們先把小樓姑娘好生安放好，只有等到了縣城，讓衙門里的人來查看，屆時誰有罪誰有過，自有公斷?！?p> 眾人皆點頭。
于是陸老板令船工拿來一匹干凈的白布裹住了尸體，然后令人騰了一間貨房出來安放。
眾人依舊不愿散去，站在那帆桿下議論紛紛，船上發(fā)生了這么一件揪心的事，接下來的路途中，誰也開心不起來。
“梁大人。”懷秀喚住了正要上樓的梁敏，梁敏轉(zhuǎn)過頭來，“姑娘是？”
懷秀自報了家門，又小聲道，“我有一事話要單獨給大人說，是關(guān)于小樓姑娘的死?！?p> 懷秀隨梁敏到了他的房間，未料白衣也來了，原來是剛才聽到了她的話，他很自然的坐在屋內(nèi)一張椅子上，懷秀看了看梁敏，梁敏并沒有解釋，只道，“李姑娘有什么話請說?！?p> 懷秀也顧不得詢問白衣的身份，“小樓姑娘不是自縊，而是他殺?！?p> 梁敏與白衣互視一眼，皆驚訝，白衣問，“李姑娘為何這么說？”
懷秀道，“我剛才粗略的檢查了小樓姑娘的尸體，她的脖骨斷裂，頸上有索痕，但那道索痕并沒有相交于耳后，而僅在前頸，且非常深，呈暗黑色。”
“這說明什么？”白衣問。
懷秀道，“她更像是被一種堅硬的東西勒死，而不是吊著她的那根繩索，她是死后才被吊上去的?！?p> 屋子里短暫的沉默。
“堅硬的東西？”白衣問。
懷秀想了想，目光落在窗戶上，“如窗欞，木棍一樣的東西。”
梁敏倒吸一口冷氣，“李姑娘是怎么知道這些？”
懷秀道，“我阿爹是捕快，我常去衙門，有時看衙門的仵作驗尸，便學(xué)到一二。”
“原來如此?！绷好舨挥傻么蛄恳环瑧研悖澳硰奈磳忂^案倒不懂這些道理?！?p> 懷秀將目光落在白衣身上，她認為在這條船上，白衣才是能做主的。
白衣問，“你能確定？”
懷秀想了想，然后慎重的點了點頭。
人命關(guān)天。
“好?！卑滓路愿郎磉叺碾S從小楓，“去把陸老板叫來，不要驚動他人，讓他帶上船上所有人的名冊。若有必要可表明身份?！?p> 身份，什么身份？
小楓領(lǐng)命而去。
白衣又問懷秀，“李姑娘可有懷疑的對像？”
懷秀如實道，“這就難說了，船上每一個人都有嫌疑?！?p> 梁敏聽了這話有些不悅，“李姑娘難道認為某與......公子也有疑？”
懷秀正色道，“你們也可以懷疑我?！?p> 梁敏臉色難看。白衣倒是一幅輕松之態(tài)，“李姑娘請坐吧?！?p> “不用了，我告辭了?！?p> “等等?！卑滓碌?，“李姑娘就不想查查誰是兇手？”
懷秀一怔，看著白衣，“公子是衙門中人？”
白衣笑了笑，“我并非衙門中人，不過，在這江州地界發(fā)生了人命案，我還是有權(quán)過問的?！?p> 懷秀更加詫異，梁敏清了清嗓子，“李姑娘所懷疑的人便是寧王世子。”
懷秀知他身份不凡，果真不凡，竟然是寧王世子朱煜，于是趕緊抱拳一禮，“民女先前多有唐突，望世子見諒?！?p> “無防?！敝祆系?，“其實，姑娘的父親我見過，六年前，我隨家母在石安縣暫居了一年?！?p> 懷秀暗忖，阿爹并沒有與她說起過，聽他繼續(xù)道，“李捕頭是一位盡職的捕頭，破了許多案子，抓捕過許多罪犯，歷屆石安縣縣令都對其稱贊有佳?！?p> 懷秀道，“抓捕罪犯是阿爹的職責(zé)所在?！?p> 朱煜笑道，“適才見姑娘頗懂偵緝，想必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懷秀雖然經(jīng)常被衙門的人稱贊，但那都是戲虐，她也練就了一張厚臉皮，現(xiàn)在經(jīng)世子這么一說，還是忍不住臉紅。
這時，陸老板己匆匆趕來，額上還掛著汗水，顯然是知道朱煜的身份被嚇的，他呈上一本冊子，記錄著船上的客人，包括船工。
朱煜看后交給梁敏，又示意他給懷秀。
船上共有四十四人，除去船工十人，客人三十四人，其中戲班人數(shù)十四人，書生四人，梁敏一行三人，懷秀一行三人，商賈五人，余下就是朱煜一行。
“世子，民女可以問幾個問題嗎？”
朱煜道，“李姑娘請。”
懷秀問陸老板，“平時船上可有巡夜？”
陸老板回答，“有的，每夜有兩名船工巡夜，一人上半夜，一人下半夜，一般丑時交接?！?p> “那請他們過來?！?p> 片刻，兩位船工來了。
一位叫張三，一位叫李四。
二人個子都不高，但身體壯實，張三一幅討好卑微樣，李四一幅畏懼樣。
懷秀朝二人一禮，嚇得他們點頭哈腰。
“昨晚你們巡船時可有看見什么？聽見什么？”
李四畢恭畢敬的回答，“小的巡查的上半夜，除了看見四位士子在船頭喝酒以外，什么也沒有看見，到是聽到有人唱戲，咿咿呀呀的，也未唱多久，小的并未放在心上，然后到了子時，船上起風(fēng)了，小的還提醒幾位士子回艙，見他們走了，小的也就回去叫張三交接了?！?p> 懷秀又看了看張三，張三一個勁的搖頭，“小的沒有聽到什么，也沒有看到什么，小的還去船頭轉(zhuǎn)了兩圈了?！闭f完打了一個酒嗝。
氣得陸老板真想當(dāng)眾打他，“這么大一個人吊死都沒瞧見？你定是跑到哪里喝酒去了，別以為我不知道?！?p> 張三一張臉通紅，結(jié)巴道，“沒，沒，小的就靠在船尾睡了一會兒......沒想到有人要上吊......”
陸老板氣不打一處來，對朱煜抱歉道，“都怪草民平時沒有管教好，但凡他們仔細一點，也不會出這事?！敝祆喜o責(zé)備之意，船工白天勞作甚繁，到了夜晚難免掉以輕心，只提醒陸老板要加強防備。
陸老板連連稱是。
朱煜又問懷秀，“李姑娘接下來從什么地方入手？”
懷秀未料他會先問自己，頓了片刻才道，“戲班?！?p> “去把班主請來?！敝祆显俅畏愿佬?。
陸老板與船工退下后，張班主汗流夾背的趕來，噗通一下跪在朱煜面前，磕頭不己，“草民冤枉。”
朱煜道，“又沒定你的罪，你冤枉什么，你且起來說話?！?p> 張班主微顫顫的站起了身，朱煜看向懷秀，示意她可以提問了。
懷秀的問題只有兩個：最后見小樓是什么時侯？在船上小樓與誰有過接觸？
張班主一一回答，這廂，朱煜還讓隨從記錄了下來。
如此這般，戲班所有人都分別回答了這兩個問題，但答案又幾乎一致。
最后一次見小樓是大家在一起用飯時，除了戲班的人，沒見小樓與他人單獨接觸過。
輪到明玉時，回答也是如此。
“你撒謊?！蔽戳狭好舢?dāng)場指了出來，“有女弟子說，小樓就寢前去找過你?！?p> 明玉十分驚訝，“她并未來尋我，吃了飯我便沒有見過她?！?p> 梁敏皺著眉頭，“平時晚飯之后，你都會要求小樓練習(xí)一個時辰，怎么昨晚沒有嗎？”
明玉搖了搖頭，“我對她嚴厲，那是因為她有天賦，她極有可能成為江南第一青衣，因近日她的進步很大，況且在船上，實為不便，我便讓她好好休息?！?p> “你讓她好好休息？昨日還有人聽見你罵她。”梁敏繼續(xù)問。
明玉苦澀道，“我罵她是因為她太急進，欲速則不達。”
梁敏冷哼一聲，“你是說大家都誤會你了？”
明玉一幅失魂之態(tài)，“隨便他們怎么說吧，反正人己經(jīng)死了，說什么都沒有用了。”
“明師傅。”這時懷秀開口道，“你認為小樓姑娘會自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