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孿月

第十三幕 ? 星流變 ? 六

孿月 種大麥的狐貍 4699 2022-03-09 19:28:00

  元綏十一年,正月初十。月亮還未落山,啟明星卻已經(jīng)從地平線下緩緩升起。深藍色的天空中,東方泛起的一抹魚肚白,漸漸蓋過了整條銀河的燦爛。

  徹夜無眠的海秋陽通宵趕出了一封密函。他用封蠟將密函封好,又以小指上帶著的戒指印上了代表著阜國公本人的雙鯉印章,之后出聲喚入了早已于門外候了多時的親兵,將信遞交到對方的手中:

  “即刻出城,快馬將此信送去二十里外的曄國行營!”

  親兵似乎對這樣的命令早已見慣不怪,立刻轉(zhuǎn)身出宮,一騎絕塵而去。其前腳剛走,剛剛松了口氣的海秋陽便聽見宮外傳來陣陣騷亂。緊接著北面拱辰門城樓之上也金鼓齊鳴,示意有外敵來犯!

  海秋陽臉色一沉,似乎已經(jīng)猜到城外發(fā)生了什么,當即命人去牢中去提祁子隱與冷迦蕓出來。他自己則急匆匆地披上一件裘皮大氅,召集起宮人侍衛(wèi),浩浩蕩蕩地奔上了城墻。

  負責都城守備的錦鱗軍也迅速集結(jié)起來,迅速閂禁了城門。弓弩手也于城頭擺開了架勢,彎弓搭箭。

  東方的雷引山尖上,不知何時亮起了一線橙紅色的光。立在云止城墻上向下看去,只見一望無際的平原之上,整齊地展開了一片足有萬余之眾的龐大軍陣。其先鋒眼下已突進至城頭已不過三里左右的地方,陣中兵士身上所著皆是清一色的玄甲,高舉黑色海鶻旗為幟,正是曄國舟師!

  一隊駕著快馬的甲士自陣內(nèi)疾馳而出,過不多時便奔到了城頭之下。為首將軍胄盔上佩了根金色長翎,卻似乎并非是來叫陣的,而是扯起嗓子要見阜國公,言語間更毫無半點恭敬:

  “讓那海秋陽出來!”

  城上弓弩手見狀,紛紛將鐵矢瞄準了來人。誰料阜國公卻是急了,高聲喝止道:

  “一群蠢貨,是想害死寡人么?還不統(tǒng)統(tǒng)將弓弩放下!你們莫非真的以為,自己能抵得住城外的曄國大軍?”

  旋即他又忙從城垛上探出頭來,徹底沒有了三月前率五百錦鱗嚇退對方的那股勇武之氣:“這位將軍,海某在呢,在呢!今日曄國大軍兵臨城下,著實令人惶恐,可否暫息刀兵,讓海某下去當面與您詳談?”

  “還談個屁!三月前你修書給曄國公稱,是莫氏派人截了我曄國法場,帶走了死囚祁子隱,同你同阜國皆無干系。此時事關(guān)重大,若是處理不當將會牽動整個宛州的商會,故而陛下才會命本將軍配合你,演了一出戲先行穩(wěn)住逆賊,再從長計議??扇缃窦s定之期已過,你口口聲聲答應(yīng)交給我們的人,又在哪里?!”

  海秋陽本想暫時穩(wěn)住已經(jīng)有些混亂的局面,誰知城下的將軍竟直接將其與曄國暗通款曲的事悉數(shù)抖了出來。

  話音未落,城頭守軍之中便已是一片嘩然,紛紛扭頭朝自己的國主看將過來。雖有些掛不住臉面,但海秋陽此時卻再無暇顧及這些,而是扭頭朝著身后吼道:

  “還不快些將人犯押上前來!”

  一白一紫兩個被五花大綁著的人影很快便被押上了城頭。海秋陽見狀稍稍松了口氣,一把揪住了白衣少年的領(lǐng)口,將其拖至城垛旁,繼續(xù)沖著城下喊道:“將軍請看清楚,曄國要抓的逆賊,海某早已命人拿下了!”

  祁子隱見狀,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燒起來,狠狠一口涎水啐在了對方臉上:“卑鄙小人!此前你說要借船于我一事,也根本不會兌現(xiàn)的,是也不是?。俊?p>  今夜前他還無法相信,這位一直表現(xiàn)得正氣凜然的阜國公,居然會是個背信棄義的無膽鼠輩。三月來對方不僅成功騙過了自己,騙過了莫澤明,甚至連立于城頭的這些錦鱗軍,也都被其完全蒙在鼓里。

  海秋陽抬起袖子于臉上胡亂一抹,目露兇光:“子隱少主,你若是要怨,便去怨那莫氏的小鬼。海某月前還曾好言相商,只要求他將莫氏在溯離山中采鹽的礦井交由我來經(jīng)營,作為此次助你們脫險的回報。誰知這小鬼竟是一口回絕,半點情面也不肯留!我海氏好歹也是堂堂國君,百余年來對他莫氏的庇護與支持也有目共睹,此次更是賭上了整個阜國的國運助他,連區(qū)區(qū)幾口鹽井都不舍得么!”

  “厚顏無恥!溯離鹽井乃是莫氏立足的根基,別人辛苦經(jīng)營了百余年的家業(yè),憑什么拱手送你?!”

  如此一來,祁子隱終于明白了面前這個曾對自己鼎力相助的阜國國主,為何竟會突然翻臉。他只覺胸中有一團火,卻根本無計可施。罵了幾句之后,少年人忽然擔心起自己有些日子未曾見到的那個銀發(fā)孩子——或許此刻,其也早已被面前道貌岸然的阜國公囚禁了起來,甚至遭了毒手!

  面對曄國少主的咒罵,海秋陽并沒有多作辯解,甚至根本不愿再正眼看他,而是扭頭繼續(xù)向城下的將軍陪起了笑臉:

  “昨夜海某已特意修書一封欲告知此事,不知那名信差將軍可曾見到?”

  “你說的人是他么?”

  城下的將軍冷笑起來,揮手讓部下自馬后推出一人來。海秋陽居高臨下看得清楚,那人正是自己派去送信的親兵。此時其早已被對方剜去了雙目與舌頭,成了殘廢!

  “將軍——將軍這是為何呀!之前咱們不是已經(jīng)談好了嗎,若是海某助曄國捉住了祁子隱,便將宛州商會中原本屬于莫氏的席位與獲利同貴國平分?更何況,如今正是因為那莫澤明百般阻擾,寡人才出于無奈將此事一拖再拖,給他點教訓(xùn)也是應(yīng)該的!”

  海秋陽被對方一嚇,終于徹底露了底——他數(shù)月來沒有為難祁子隱一行,只是因為在同曄國討價還價罷了。畢竟與商會席位與其五成獲利相較,區(qū)區(qū)溯離山中的那幾口鹽井,根本不值一提。

  然而他的這些小伎倆,終還是敵不過城下披甲戴胄,磨刀霍霍的數(shù)萬大軍。只見曄國將軍再次揮了揮手,命手下將那名業(yè)已半殘的親兵扶上了馬背:

  “阜國公,你真當我們曄國公是三歲小兒,如此輕易便能糊弄得過去?云止莫氏乃是商會首座,將他的席位分給你一半,豈非等于將半個宛州的命脈都交至了你的手中?!廢話少說,此人替你出生入死,如今本將軍便當著阜國眾將士的面將其放還。你若還有一點良心,便親自開門接他回去!”

  話畢,對方便照馱著殘廢親兵的馬臀狠狠抽上了一鞭。戰(zhàn)馬吃疼,撒開四蹄朝著城門的方向飛馳而去。

  然而這卻令海秋陽徹底陷入了兩難。他心中清楚這是對方的離間之計,自己若是不肯救人,僅存的最后一點威信也將蕩然無存。可此時雙方對峙的拱辰門乃是懸于護城河上的一座吊橋,完全開啟之后若想再次關(guān)閉,則至少需要一炷香的時間。若是貿(mào)然將其開啟,曄國的鐵騎只消瞬間便可攻至城下,借機沖進城來,再無任何回旋的余地了。

  進退維谷之下,他只得用盡全力按耐住心中的不安,繼續(xù)陪著笑臉干咳了兩聲:

  “將軍說的哪里話,何必如此信不過海某?我阜國兵少將寡,而今貴方大軍立于城下,便是海某想要開門救人,也得替城內(nèi)的數(shù)十萬百姓著想吧?還請將軍先率眾歸營,日后海某自當派人押解一眾人犯去營中請罪的?!?p>  “事到如今,阜國公還想拖延時間嗎?本將軍早已給過機會,可你卻陽奉陰違,一面拖延時間,一面承諾為那兩名逆賊送船餞行。你的那些花花腸子,當真以為能逃得過曄國國主的耳目?!今日,他老人家便只給你兩條路選,一是將犯人同國璽一并交出來,從今往后俯首做我曄國的屬國。二是我大軍破城奪人,自那之后世上便再無一個阜國。你自己選罷!”

  一番最后通牒,令海秋陽徹底不知所措起來。他雖貪心不足,卻沒有料到自己的如意算盤竟會悉數(shù)落空,連一點好處也沒能落下。眼下非但原本談妥的利益都打了水漂,甚至連自己的王位都難保了!

  更加令他膽寒的是,果真有曄國密探混入了宮中,甚至將自己同祁子隱逢場作戲所說的那些話,也一字不落地傳到了祁守愚的耳中!

  面對如此境地,阜國公終于動起了魚死網(wǎng)破的念頭:現(xiàn)城中駐防的錦鱗軍不下萬人,即便無法守住城池,也絕不能讓對方如探囊取物般自由進出。況且,他需要為自己的全身而退爭取時間!

  “放箭,立刻給寡人放箭!”

  阜國公大吼了起來,希望能借著密集的箭雨將此刻立于城下的曄國主將當場射殺。誰知城墻上數(shù)千手持弓箭的錦鱗軍中,竟無一人領(lǐng)命。更有甚者,竟將手中上了弦的箭也悉數(shù)取了下來。

  “一群狗奴才,這是想要造反不成?寡人平日里花了那么多錢銀養(yǎng)著你們,難道就是為了讓你們臨陣抗命的么!”

  海秋陽的眼里露出了無盡的絕望。罵了兩句后見仍無人理睬,其竟伸手奪下了身邊一名兵士手中的弓箭,拉起滿弦便朝城頭下瞄去??赡菚蠂鴮④娪衷鯐谠氐人?,早已率領(lǐng)隨從拍馬退回陣中去了。

  阜國公滿腔怒氣無處發(fā)泄,竟是調(diào)轉(zhuǎn)箭頭,一箭射中了已然奔至城下的那名親兵的胸口!傷兵登時落馬咽氣,再次引得城頭之上一片嘩然,可海秋陽對此已毫不在意,轉(zhuǎn)身便欲去尋祁子隱——因為他心中清楚,這個曄國的少主是眼下自己手中唯一能夠繼續(xù)用來周旋的籌碼了。

  城墻上的守軍參將也終于看不下去,快步行至國主面前單膝跪倒在地:

  “國主在上,請聽末將一言!為今之計,如立刻這兩名人犯送出城,或許還有一絲求和的可能,又何必同曄國撕破臉皮?我錦鱗軍中個個好漢,兄弟們也并非抗命不遵,只是不想為了兩個外人白白斷送了性命,還請陛下三思??!”

  “三思?你可知將此二人交出去,我便什么都得不到了!爾等既非抗命,又非貪生怕死,那現(xiàn)在便依寡人命令,即刻于城中各處堆起干草,放火點燃!”

  “國主這是——想要焚城么?城中萬千黎民又該怎么辦!”

  參將一時間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跪在地上不敢領(lǐng)命。

  “誰還管得了他們?nèi)绾?!阜國是我海秋陽一個人的阜國!此生此世,屬于我的東西,任誰都休想輕易拿去!他曄國想要來奪,我便留給他們一片廢墟!”

  眼下,深處絕境的阜國公已經(jīng)近乎癡癲,毫無顧忌地放聲大笑起來。他的頭發(fā)也散亂了開來,于風(fēng)中如亂草一般飛舞。那笑聲,嘶啞且瘋狂,直聽得城頭一干人等毛骨悚然。

  “國主請恕末將……不能……”

  參將知道,此時的國主早已經(jīng)失去了理智,一滴冷汗順著額角流下。然而其話尚未說完,卻忽聽“錚”地一聲,隨即頸上一涼,竟是面前的海秋陽抽出了腰間的佩劍,一劍斬下了他的頭顱!

  “騙子,一群騙子!既然你們不肯助我海某,那大家便一起死在這里,誰都別想活了!”

  阜國公狂嘯著揮舞起手中的劍,一連又砍倒了身邊的幾名弓弩手。城頭上登時腥氣彌漫,一片血紅的顏色。

  無奈錦鱗畢竟是阜國的軍隊,不敢輕易犯上,更別說倒戈反抗了,只是一個勁地向后退去,以避開對方手中的利刃。這樣一來,原本被兵士們團團圍住的祁子隱與冷迦蕓卻再無處可避,徹底暴露在了阜國公的視線中!

  “寡人今日淪落如此,皆因你們兩個,還有那該死的莫澤明!海某眼下雖不能殺了你們,卻還可以折磨你們!便先斬了你二人的雙手,以泄心頭之憤,然后再去尋那銀頭發(fā)小鬼的下落,將其剁碎了喂狗!”

  海秋陽咬牙切齒地咒罵著,揮劍便朝白衣少年身前刺將過來。祁子隱雙目一閉,斜跨一步擋在了冷迦蕓的身前,心中卻忽然覺得有些欣慰:

  “還好,莫澤明他,并沒有被抓呀……”

  少年耳中,清楚地聽見利刃刺入血肉之軀發(fā)出的一聲輕響。隨后金屬摩擦著后脊與肋骨,又從身體里穿了出來。他睜開眼,卻見于城頭上倒下的并非是身著白衣的自己,而是面前正手握利劍,視人命如草芥的海秋陽!

  任誰也不可能到,動手取了海秋陽性命的,居然是兩名普普通通的錦鱗下級軍士!城頭上的守備登時便如炸了鍋一般,紛紛抄起手中的武器,將那二人同祁子隱及冷迦蕓一齊圍在了當中。卻忽聽其中一人突然伸手指了指頭頂?shù)奶炜?,大喝一聲?p>  “快找掩護!曄國軍隊開始進攻了!”

  話音未落,便見昏暗的天幕下,幾枚亮點自曄國軍陣之中騰空而起,不一會兒便飛至了城頭——那是攻城所用的石弩。弩機射出的石彈上如今抹了火油,所及之處也登時燃起了熊熊烈火!

  “諸位將士若真的在乎城中百姓,便立刻安排他們從南門出城去!云止這次鐵定是保不住了,但你們?nèi)钥善幢M全力,救得一人是一人!”

  聽刺殺了國主的軍士如是說,城上的錦鱗大軍先楞了一下,隨后紛紛點起頭來,開始于城頭各處重新組織起防御,竟是就此放過了他們!

  不等祁子隱反應(yīng)過來,便看見對方走上前來,卻是以匕首割開了他同冷迦蕓手上的繩索:

  “少主、冷小姐,我二人奉命救你們出去,速速跟我們走!”

  “你們——你們不就是昨晚的那兩個——”

  冷迦蕓忽然覺得對方的身形看起來有些眼熟,竟是前夜自己于鯉躍宮中見到的那兩名形跡可疑的曄國刺客!突然間她驚恐地掙扎起來,不肯讓對方碰觸自己的身體。

  見此情形,祁子隱心中也咯噔一響,剛欲開口說些什么,后頸上卻被人重重一擊,隨后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種大麥的狐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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