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賈情不自禁地喊了一聲。
但是高吉鶴并沒有感到意外，就在審訊前他收到了秦月的短信，得知了這個消息。
胎兒已經(jīng)超過三個月了，所以才能留下骸骨。即使骸骨很小，幾乎會被當(dāng)成母親的碎骨，但還是被秦月發(fā)現(xiàn)了。
“因為她懷孕了，所以你要?dú)⒘怂?，免得落人口實?！备呒Q覺著這個理由蒼白無力，但是常墨仍然點(diǎn)頭確認(rèn)。
“你是怎么殺了她的？”
“我已經(jīng)說過了?！彼钢父呒Q手中的口供。
“我想再聽你描述一遍，以免有遺漏?！?p> 常墨不是很情愿，但是為了結(jié)案，不得不再說一遍。
“那天，營銷中心辦慶功宴。她半中央給我發(fā)信息，說要見我，要去去接她。我怕被公司員工看到，就讓她去稍遠(yuǎn)的小區(qū)外等著。然后接了她去以前經(jīng)常去的公寓?！?p> 常墨緩緩說來，往日浮現(xiàn)眼前。
“500萬。”張月得意地窩在沙發(fā)里，說道。
“你瘋了吧，500萬！”他說，覺著不可思議。
“是，我不過是個小實習(xí)生，沒人會相信我說的話?！弊焐险f著卑微，臉上卻掛著傲慢，“但是這些事如果抖摟出去，你們損失的可不止500萬?！?p> “我們怎么知道你手里有東西？說不定，你是在誆我們?！?p> 張月聳聳肩說：“你可以試試看?！?p> 常墨沉默了，他雖然認(rèn)識張月時間不長，但是他知道張月敢說敢做，他不能冒險。
考慮再三拿不定主意，他看向一旁的單人沙發(fā)。
“小月，”接收到求救信號，程安安出來做和事佬，“這樣吧，500萬不是個小數(shù)目，我們倆都拿不了主意，肯定要去請示?！?p> “我知道，我給你們兩天時間。再久，”張月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我這肚子就等不了了?！?p> 常墨與程安安會意地相互看了看。她懷孕了，這是個麻煩。
“既然要請示，”程安安繼續(xù)說，“總得讓領(lǐng)導(dǎo)知道你手里資料的份量吧。”
張月思量一番，從包里拿出一個U盤，遞過來，說：“這是副本，我那里還存了很多。”
程安安接過來，笑著說：“行，那我們先回去看一下。兩天后給你回復(fù)?！?p> 說完便與常墨離開了。
“接到她去了公寓后如何？”高吉鶴的話打斷了常墨的回憶。
“她跟我說懷孕了，要我盡快離婚娶她?！?p> “你不同意？”
“那是當(dāng)然的，”常墨恥笑道，“她跟我在一起圖的不過是錢，她怎么能跟蕭蕭比？”
“那你還出軌她？”高吉鶴言語中帶著懷疑。
常墨連忙解釋說：“我之前和蕭蕭吵了一架，出去喝酒的時候遇到她，當(dāng)晚喝多了就……沒想到她后來竟纏上了我?！?p> “是嘛？”常墨說的這些理由都寫在之前的口供上，這也正是讓高吉鶴產(chǎn)生懷疑的地方。
既然不喜歡，只是喝多了，那應(yīng)該是不情不愿，又為何要與張月維持長達(dá)半年之久的關(guān)系？而且據(jù)秦湘湘描述，張月時常和男朋友通話，一個電話能打一兩個小時，可不像常墨所言是半推半就。
“你沒答應(yīng)，然后張月是什么反應(yīng)？”
“她當(dāng)然是不高興，威脅我，如果不跟蕭蕭離婚，就向利總告發(fā)我做假賬?！?p> “事實是這樣嗎？你做假賬？”
常墨抬眼看了高吉鶴一眼，沒有回答。
“我是刑警，只查兇殺案，不管經(jīng)濟(jì)犯罪?！边@算給他寬心。
常墨這才回答：“每家企業(yè)為了少交稅，或多或少都會采取一定的規(guī)避措施?！?p> “我不懂經(jīng)濟(jì)，但是也知道合力避稅和做假賬，是不一樣的?！?p> 面對高吉鶴的追問，常墨嘆了口氣，終于吐露實情：“前幾年房地產(chǎn)形勢大好，公司的項目開盤后三個月價格就能大漲。這么好的機(jī)會，沒人會錯過。所以大家都在炒公司的項目，員工價買入，市場價賣出，一套房子短短幾個月就能凈賺兩三百萬?！?p> “這么一來，錢都進(jìn)了員工口袋，而不是公司。”
“所以利總規(guī)定，每個項目員工購買只限定20套，客戶買房申請折扣大于5個點(diǎn)的，必須經(jīng)過他的審核。?！?p> 高吉鶴有些明白了，問道：“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你們在這方面做了手腳?！?p> “是。利仲南找到我，希望我在賬面上行個方便，表面上是按公司規(guī)定給予客戶折扣，只是客戶申請貸款的手續(xù)沒辦好，尾款拖著沒到。實際上，是員工用親戚的名字按開票價付了首付，等轉(zhuǎn)手賣出后再轉(zhuǎn)尾款。公司項目去化快，員工也賺了錢。”
“你也從中拿了不少好處吧。”
常墨深吸一口氣，點(diǎn)點(diǎn)頭。
“張月掌握的這個證據(jù)，對于你來說確實很有影響?！?p> “所以我不能讓她這么做。我……”
見常墨停頓，高吉鶴問：“你做了什么？”
“就像上面寫的，我跟她起了沖突，失手把她掐死了?！?p> “我想聽你說過程。”
遺骸上那么多處傷痕，可不是一句“沖突”就能概括的。
“我……”常墨思索了一番，說道，“我先推了她一把，她撞到了茶幾摔倒了。然后我準(zhǔn)備走，她拉住我的腿，我用力掙扎，不小心踹到了她的頭。然后……”
常墨停了下來，他又思索了一番，然后繼續(xù)說道：“我當(dāng)時情緒變得激動，腦子變得不清不楚，隨手拿起桌上的一個什么東西朝她砸過去，然后……
“然后我不太記得過程了，等回過神來手已經(jīng)掐住了她的脖子，她已經(jīng)斷氣了?！?p> 常墨一邊說，高吉鶴一邊核對著手中的驗尸記錄，疑竇逐漸浮現(xiàn)。
“你不記得拿了什么東西砸她？”
“不記得。那么久了，那時情緒又很激動?！?p> “事后你怎么處理現(xiàn)場的？”
“跟利仲南合作的時候，認(rèn)識了一些……幫人解決麻煩的，我給了他們錢，他們幫我處理了尸體和現(xiàn)場的東西?！?p> 高吉鶴摸了摸下巴，繼續(xù)問：“張月失蹤，公司和她老家那里，你怎么處理的？”
“公司方面很簡單，我跟程安安說明了自己跟她的關(guān)系，說因為她懷孕了，我把她打發(fā)回老家，讓程安安幫我處理其他的事。至于張月老家就更簡單了，我拿了她的手機(jī)，定期給她家里人發(fā)消息，定期寄錢過去?！?p> 高吉鶴點(diǎn)點(diǎn)頭，至少這部分對得上。
“你還有什么想說的嗎？”
“沒了?！背Ｄ耙恍那笏馈保瑳]有想過給自己開脫。
“我倒還有個問題想問你，”高吉鶴開始了他的審訊，“我們只是找到了張月的一只鞋而已，是什么促使你決定來自首？”
“這一年我并不好過。”常墨低著頭，臉埋在陰影中，高吉鶴看不到他的表情，“蕭蕭還是發(fā)現(xiàn)了我出軌，跟我離了婚?，F(xiàn)在好不容易答應(yīng)跟我復(fù)婚，張月的事卻被你們挖出來。我不能連累她。”
“燕蕭蕭去了哪里？”
“她跟我吵了一架，賭氣走了。我猜……她可能去巴黎散心了。”
“出入境沒有查到燕蕭蕭出境記錄?！?p> “是嗎？那就不知道了。”
高吉鶴雙手抱胸，看向老張。常墨的反應(yīng)太異常，他們需要再做調(diào)查。
“那些人，幫你處理尸體的人，給我一個聯(lián)系方式?！?p> 常墨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可以。不過他們肯定不喜歡被警察調(diào)查?！?p> “放心，我們有辦法?！?p> 小賈遞上紙筆，常墨迅速寫好。
當(dāng)高吉鶴看到信息后，不禁有些感慨。
真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啊。
“沒想到就是老饕。”老張也跟著感慨。
“看來我們要去會一會這位傳說中的老饕了?！?p> “真的嗎？今天去嗎？”自從上次去過酒吧后，小賈對這名老饕十分感興趣。
他們找掃黑辦的同事查過，老饕案上有名，與他有關(guān)系的案子多如過江之鯽，但是老饕的真實姓名，住址，背景，一無所有。
藏得這么深，必然有點(diǎn)本事。而小賈這個初出茅廬的小刑警，自小看古惑仔電影長大，自然對這種神秘感十足的老大很感興趣。
“今天周三，我們?nèi)?。?p> “好咧！”
老饕是誰？
普通人眼里不過是個長相兇狠的粗人，說話大聲，笑起來還有點(diǎn)陰森。
掃黑警的眼中，老饕是個神秘莫測，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江湖大哥，很多案子即使不是他做的，也跟他脫不了關(guān)系。
而在艾克的眼里，老饕是個不可多得的幫手。要他解決個人，他眼不眨一下立馬讓人消失得無影無蹤。要他拿個東西，甭管是華爾街上的銅牛，還是NASA里的火箭，他都能給辦好。
至于為什么老饕會是杭州地頭蛇，艾克微微笑了笑，端起自己的威士忌，看向走進(jìn)來的高吉鶴三人。
“老饕，去會一會吧?！彼f。
“哼！毛孩子，沒功夫?！崩削也⒉桓信d趣，自顧自跟手下玩牌。
“高隊長，你真的來了呀?！标愐罌]有感到意外，拿出啤酒給高吉鶴和老張各倒了一杯，給小賈的卻是蘇打水。
“為什么就我是……”小賈正想爭取，卻被高吉鶴眼神制止了。
“年輕人少喝酒，對身體好?！崩蠌堈f著把蘇打水塞他手里。
“老饕，來了嗎？”高吉鶴開門見山問道。
陳依朝角落撇了撇頭。高吉鶴順著看過去，見到了一個眼熟的人。
高吉鶴皺了皺眉頭，目光正好與艾克對上，對方朝自己微笑著擺手。
這是在挑釁嗎？
“那個人……”老張?zhí)嵝颜f。
高吉鶴點(diǎn)點(diǎn)頭，輕聲說：“就是我們在天璽集團(tuán)見過的那人?！?p> “天璽集團(tuán)的股東竟然跟老饕有關(guān)?！?p> “什么？怎么會這樣呢？”小賈沒見過艾克，聽到高吉鶴二人對話自是吃驚的。
“也不奇怪。”高吉鶴眉頭舒展，說話間已走向艾克等人。
“想想也是，既然利仲南和常墨跟老饕有合作，他們的股東認(rèn)識老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崩蠌堈f著也跟了過去。
“哦?！毙≠Z撓撓頭，連忙跟上。
“你好，我們又見面了?！卑寺氏日酒饋?，朝高吉鶴伸出手。
“你好。”高吉鶴微微握了握就松開。
“是……高隊長，對吧？”
“你知道我？”
“聽安安說了，高隊長是位很敬業(yè)的刑警?！?p> 安安？高吉鶴心想，此人這么親密地稱呼程安安，看來兩人關(guān)系不一般，再聯(lián)想到天璽的員工說程安安善于處理麻煩，這么看來程安安跟老饕也相熟。
“不敢，請問你的姓名？”
“艾克，叫我艾克就可以了?！?p> “艾克先生，幸會。我們想找老饕了解點(diǎn)情況，不知……”
高吉鶴還沒問完，便見艾克將一個粗獷的大漢拉起來，說道：“老饕啊，這就是?！?p> 老饕瞪了他一眼，然后又瞪向高吉鶴，問道：“咋啦？”
“老饕？”高吉鶴確認(rèn)道。
“有事快說！有屁快放！”老饕不耐煩地說。
老饕的右眼受過傷，失了明，眼珠是混沌的乳白色，一道可怕的傷疤穿過整個眼睛，直至臉頰，好似一只蜈蚣趴在臉上，再加上他惡狠狠的目光，把小賈嚇得不輕，不敢喘一口大氣。
高吉鶴卻不以為然，這樣的眼神和態(tài)度，他見得多了。
他換了個站姿，雙手叉腰，說道：“借一步說話？”
“憑什么？要說就在這里說！”
高吉鶴瞄了眼他身后的一群男子，問道：“你確定嗎？”
“唔？”
高吉鶴微微靠近，低聲說：“我現(xiàn)在只是想了解案情，不想生事。如果你不配合，我就把你們都抓到局里去問話，再放出風(fēng)聲，說你十分配合，我問什么你答什么。你覺著這樣好嗎？”
老饕狠狠地瞅了他一眼。這樣不好。
他不怕被抓，他不喜歡高吉鶴所謂的那些風(fēng)聲。如果傳出他跟警察合作的謠言，他在江湖上還怎么混？
但是如果就此答應(yīng)跟高吉鶴私下談，那不坐實了自己配合警察嗎？
老饕瞪著高吉鶴不做聲，忽然后背被重重拍了一下。
“老饕，”是艾克，“走吧，到里面去喝酒，大伙兒一起。”
然后呼朋喚友，艾克搭著老饕的肩，老饕的手下跟著走進(jìn)了包房，臨進(jìn)門，艾克朝高吉鶴望了一眼，特地留了個門縫。這是邀請的意思。
小賈咽了咽口水，問道：“要進(jìn)去嗎？隊長?！?p> “廢話！”高吉鶴想都不想，就跟了進(jìn)去。
老張也是。
好吧，小賈只能硬著頭皮跟上了。
剛進(jìn)去，門就砰地一聲關(guān)上了。
小賈不禁哆嗦了一下，卻不想被滿屋子的人看到。瞬時老饕和手下大笑起來。
“刑警同志，不要緊張，”老饕嘲笑道，“老子不吃人?！?p> “哈哈哈哈——”男人們笑著，相互干杯，似乎在慶祝他們率先贏下一局。
“老饕，”高吉鶴往前邁了一步，說道，“你知不知道自己犯法了？”
他的嗓門不高，卻擲地有聲。
老饕端著酒杯問道：“有嗎？老子怎么不知道？”
“有人承認(rèn)，你幫他處理尸體?！备呒Q頓了頓，盯著老饕說，“你這屬于非法處理尸體，而且還是兇殺案的受害者。刑法上來說就是幫兇！”
老饕回瞪他，還是那句話：“老子有做過嗎？”
“對！你有證據(jù)嗎？”
“無憑無據(jù)，不要誣賴我們老大！”
“少TM胡說！你是不是討打！”
老饕的手下一哄而上，擼著袖子就想干架。
小賈嚇得想往后退，卻被老張拉住了。
“這個時候不能退，”老張在他耳邊說，“這個時候退了，你就會被看不起，會讓這些家伙更加囂張?！?p> 老張的手用力拽著他，將堅定傳遞給小賈。
他看向站在前面的高吉鶴。
背影高大，不動如山，高吉鶴不緊不慢地擼了擼袖子，露出有數(shù)道傷疤的右小臂，用力捏了捏自己的五指，骨頭咯咯作響。再活動活動肩頸，又是嘎嘎作響。
“想打架可以，”高吉鶴沉聲說，“但是我得提醒你們，我跟你們動手，那是自衛(wèi)。你們跟我動手，就是襲警！想清楚了再動手！”
最后他低吼了一句：“來?。 ?p> 立刻鎮(zhèn)住了逼近的眾人。
“有點(diǎn)能耐啊，高隊長?！崩削艺驹谠兀澰S道，“都走開，你們想襲警被抓嘛？老子可沒功夫去保釋你們。”
男人們逐漸退開，雖然有些不情愿，但老饕的話必須聽。
老饕翹著腿，舒適地靠著，問道：“你想知道什么？”
高吉鶴笑了笑，又往前邁了一步，問道：“張月的尸體是你處理的？”
“老子不認(rèn)識張月?！?p> “一年前，綠嵐公寓2幢8樓。”高吉鶴念出常墨承認(rèn)的第一案發(fā)現(xiàn)場。
老饕抬了抬眉，答道：“老子好像去過那里。我是干嘛去的？”
他故意裝失憶，問手下。
“泡妞！”手下配合地瞎說道。
“哦～～是的，泡了個小娘們，挺辣，不錯?！?p> “那里死了個女人，殺她的人說是你幫忙處理的尸體。”
老饕沒有生氣，反而笑著問：“那個殺女人的孬種是誰？污蔑老子，老子可不能讓他好過！”
“如果不是你，為什么他會這么說？”
“哼！你是警察，你問我？”老饕顯然還是不配合。
高吉鶴看向一旁沒有說話的艾克，說道：“發(fā)現(xiàn)張月的地方，還發(fā)現(xiàn)了很多遺體，大部分是被害的，根據(jù)我們調(diào)查，這些人都跟天璽集團(tuán)有關(guān)。”
他沒有繼續(xù)說下去，看著艾克，等他反應(yīng)。
艾克回看他，然后嘴角緩緩翹起。
“高隊長是想說，這事跟天璽集團(tuán)脫不了干系？”
“艾克先生，任誰都這么想。如果老饕不愿意配合，那么我只能申請法院傳喚天璽集團(tuán)所有高層到警局問話，并且要求天璽集團(tuán)提供所有需要的資料?！?p> 艾克的嘴咧得更大了。
他問：“如果不想天璽集團(tuán)收到法院傳喚令，我們應(yīng)該怎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