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見到的宋喬申不是真的宋喬申。
高吉鶴與老張回去的路上，二人心中不斷地咀嚼這個事實。
那么真正的宋喬申在哪里？
現(xiàn)在這個失蹤的宋喬申又是誰？為什么會牽扯其中呢？
“不管怎樣，”高吉鶴說，“找到宋喬申，很多事情都會水落石出?！?p> “你是覺著宋喬申在這其中起著很大作用？”
“唔。你看，常墨自首，燕蕭蕭失蹤，我們在他們家發(fā)現(xiàn)雙性染色體，很有可能宋喬申跟他們關(guān)系不淺?！备呒Q有點激動，“還有，假的宋喬申失蹤，艾克就來報警，還特地提醒我們?nèi)フ宜味骱５氖烊耍置魇窃谝覀冋{(diào)查宋恩海的死因。這肯定也有關(guān)系。”
“但是這跟張月的死有什么關(guān)系呢？”老張認(rèn)同高吉鶴的思路，但是他想不明白這幾個案子之間的關(guān)系。
高吉鶴搖搖頭，他也弄不清楚，但是他想找到宋喬申就一定能弄明白。
“希望這個，”老張看了看手中的照片，“能幫我們找到宋喬申?！?p> 李巧找到了當(dāng)年的照片。照片里的背景是往日的慈恩醫(yī)院門診大廳，干凈，整潔，熱鬧，照片正中央一個男孩抱著毛熊玩具坐在凳子上，旁邊是一個目光溫柔、容貌嬌麗的女子，雙手摟著男孩，一個身穿白大褂的男子站在她們身后，旁邊是李巧等幾名護士。
照片里除了男孩，大家都在笑。女子溫柔，眉間微皺。男子祥和，臉上略帶疲憊。
男孩為什么不笑？沒人知道。他怯生生地看著鏡頭，似乎有心事。
“回去后馬上讓科技組處理一下，看看能不能通過這張照片，畫出宋喬申現(xiàn)在的樣子。”高吉鶴說道。
老張點點頭，不過他覺著沒這個必要。
他指指男孩旁邊的女子說：“你不覺著這個女人很面熟嗎？”
高吉鶴沒有仔細看過照片，聽老張這么說，趁著等紅燈，又看了一眼。
“是有點眼熟，”他細細回想了一下女人的長相，有點不確定，“好像……”
“跟程安安很像?！?p> 老張一點，高吉鶴立刻想起來，沒錯，程安安笑的樣子跟照片中的女子很像。
“這個女人應(yīng)該就是宋喬申的母親?！?p> “而且，”老張接著高吉鶴的話說，“那個假的宋喬申管程安安叫姐姐。”
一個荒謬的想法在二人的討論中生成。
他們都沒有說出口，但是都隱隱猜測出真正的宋喬申是誰了。
話題的主角，此刻正站在艾克的面前，她很焦慮，很擔(dān)心，也很生氣。
“我從沒聽說過這個計劃。”她質(zhì)問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幫你?！卑艘荒槦o辜，“幫你找燕蕭蕭，找你爸。”
“那也不該把小申牽扯進來！”程安安低吼道。
宋喬申是她的底線。她可以利用任何人，唯獨這個義弟，她要保護他。
“是小申主動要求幫忙的。”
“什么？”
“他聽到我們說時間緊迫，卻一直找不到利仲南關(guān)押燕蕭蕭的地方，自己提議做誘餌的?！?p> “他提議，你們就答應(yīng)了？”程安安不買賬，“他手無縛雞之力，被利仲南抓到，不是死路一條嗎？”
“利仲南想要的無法是慈恩醫(yī)院的土地使用證，在此之前他不會對小申不利的?！?p> “那不是更糟糕？若他發(fā)現(xiàn)土地證不在小申手上，必然會殺了小申，就像……”
“就像當(dāng)年對你爸那樣？”
艾克觸到了程安安的痛處。
垂在身邊的雙手開始抖動，曾被狠狠摁壓的心頭之石，慢慢浮上來。
“我連他是不是還活著都不知道。”連她的聲音都抖動著。
“還是不要活著的好?！卑嗣念^，“十幾年的關(guān)押和折磨，任誰都受不了?！?p> 程安安的嘴唇都開始抖動，她深吸一口氣說：“我知道。至少……至少可以找到他遺骨，讓他入土為安。”
艾克嘆了口氣，把她摟進懷里，輕輕拍著安慰說：“好了好了，哥哥在，不怕啊?！?p> 這個懷抱很溫暖，但是程安安不敢回抱他。從小到大，艾克給她的每一絲溫暖，事后都會百倍千倍討回來。
“嗯哼！”這個尷尬的氣氛，被老饕打斷了，他的身后是金。
“怎么？”艾克沒有松開抱程安安的手。
“有消息了?！苯鹋e了舉自己的筆記本電腦。
看到電腦屏幕上閃爍的紅點，艾克帶著勝利的笑容對程安安說：“你看，小申這么快就搞定了?！?p> 紅點的另一頭正是被囚禁的小申，打開按鈕之后，按照艾克囑咐的，他迅速扔進床底，又踢了一腳，將發(fā)號器踢到陰暗的角落。
這樣總不會被發(fā)現(xiàn)了吧，他想。
然后安心地縮回墻角，繼續(xù)觀察這個陌生的房間。
哥哥告訴他，去電腦城后會有人綁架他，然后會把他帶到陌生的地方。
“小申不怕，哥哥會盡快找到你，你不會有事的?！?p> “小申不怕?！彼睦锇l(fā)怵，但是眼神很堅定，“小申要幫姐姐。”
艾克欣慰地摸摸他的頭贊揚道：“小申長大了，有擔(dān)當(dāng)了?！?p> 他自豪地笑了。
姐姐的爸爸在這里。他是這么聽說的，但是會在哪里呢？
他是被迷暈帶來的，在這個房間醒來，就沒再出去過。
他只見到一個很兇的哥哥，除了給自己送水和食物，沒有說過一句話。
他喜歡安靜，但是這么安靜的陌生環(huán)境，他不喜歡。他害怕。
“小申，找機會溜出去?！卑诉@么囑咐過。
溜出去，怎么溜呢？
他覺著這個題目很難，他不會做。
就在他為難的時候，房間門又開了。
進來的是利仲南，小申認(rèn)識他。
“小申啊，”利仲南滿臉堆笑，靠近他，“住得還習(xí)慣嗎？你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盡管告訴這個哥哥?！?p> 他指了指身后那個經(jīng)常來送飯的男人。
小申瞅了他一眼，立刻移開目光，問：“我，我想回家?！?p> 利仲南笑了，說道：“好呀，只要你把土地證給我，你就能回家了?！?p> “什么是，土地證？”
他依稀聽哥哥和姐姐提前過，似乎是很重要的東西。
“就是，這樣，”利仲南比劃了一下，“方方正正的一個小本子?！?p> 小申搖搖頭說：“沒見過?！?p> 利仲南的笑容僵住了，但轉(zhuǎn)念一想，也對，這么重要的東西，艾克怎么可能會讓他管？
“那么，”他拿出文件，“你幫哥哥在這張紙上簽個名。”
這是土地使用權(quán)轉(zhuǎn)讓書。
小申搖搖頭說：“哥哥說，不能隨便寫名字，要經(jīng)過他同意?！?p> 利仲南笑不出來了。
他直起身，低頭望著小申說：“小申，好孩子應(yīng)該聽話，不然會吃苦頭的?！?p> 小申睜大雙眼看著他，說道：“對啊，所以小申要聽哥哥的話。”
這雙無辜的大眼睛讓利仲南很生氣。
“宋喬申，”他警告說，“你給我聽著，我給你三天時間，把這張轉(zhuǎn)讓書簽了。否則，有的苦頭吃！”
他身后的男子惡狠狠地瞪了小申一眼，同時捏了捏自己的雙拳，并且特地秀出自己如石頭般的肱二頭肌。
利仲南等人隨后離開了房間。
若換作普通人，定會被嚇到。但是小申不同。
能讓他感到害怕的，是嘈雜的環(huán)境，陌生人的碰觸，以及被打破的規(guī)則。
恐嚇對于他來說，不過是聲音大一點而已。所以利仲南等人走后，他并沒有感到恐懼，而是很迷茫。
這個哥哥的話是什么意思？他已經(jīng)跟他說的很明白了，他簽名之前必須經(jīng)過哥哥同意才可以。他為什么聽不懂呢？好奇怪的人。
現(xiàn)在該怎么辦？等哥哥姐姐來嗎？
再次被打開的門回答了他。
一個女子小心翼翼地探頭看了一眼，再謹(jǐn)慎地望望身后，確認(rèn)沒有人，連忙走進來，關(guān)上門。
“你，”女子仔細瞧瞧他，“也是被抓進來的？”
小申點點頭說：“姐姐你是誰呀？”
“我叫燕蕭蕭。他們?yōu)槭裁匆ツ惆?？?p> 小申搖搖頭，看向放在旁邊的轉(zhuǎn)讓書。
燕蕭蕭看了看轉(zhuǎn)讓書，立刻明白了。
“你是宋恩海的兒子？”
好陌生的名字。
小申歪頭否認(rèn)說：“我爸爸不叫這個名字?！?p> 可是，燕蕭蕭再看了眼轉(zhuǎn)讓書，上面寫的轉(zhuǎn)讓人明明是宋喬申啊，轉(zhuǎn)讓的也是慈恩醫(yī)院土地使用權(quán)，但為什么……
“你是宋喬申？”
“嗯。”小申點點頭。
那……燕蕭蕭雖有疑慮，但是見到小申異于常人的模樣，有些理解他的反應(yīng)了。
“小申，我可以叫你小申嗎？”
“嗯，可以?！?p> “剛剛那個人，是不是要你簽這份文件？”
“嗯?！?p> “你記住，千萬不要簽?！?p> “我當(dāng)然不能簽啊，”小申覺著怎么這些人說話都這么奇怪，“哥哥不同意之前，我不能簽名的?！?p> 雖然不知道小申口中的哥哥是誰，但聽到他肯定的回復(fù)，燕蕭蕭放心了。
不過……
“如果你不簽，他們可能會折磨你?！彼龑嶋H上在自言自語，“我們得想個辦法，避免讓你受到傷害。”
“哦?！彪m然小申沒有聽明白燕蕭蕭的話，但是他能感受到對方的善意。
“你在這里干什么？”沒有想到利仲南去而復(fù)返，正好撞見。
“我，”燕蕭蕭連忙把小申護在身后，“我覺著無聊，到處逛逛，然后……”
“無聊？”利仲南一把拽住燕蕭蕭的胳膊，把她拉向自己，“無聊找我啊。”
拽住燕蕭蕭的手改為扶在她的腰上，二人的姿勢很親密。這讓燕蕭蕭渾身緊張，甚至感到有些惡心。
但是她必須忍住，強顏歡笑說：“你在忙，我不好打擾你?！?p> “是嗎？”利仲南摟緊她，在她耳邊說，“我現(xiàn)在空，一起吃飯？”
“哦，好?！毖嗍捠捜塘嗽偃?，回頭看了眼小申，被利仲南帶走了。
別墅很豪華，每一盞燈，每一把椅子，都是根據(jù)利仲南的喜好，從意大利定制送來的。
用燕蕭蕭專業(yè)的眼光來看，這里的布置和陳設(shè)稱得上走在高端家居的前列。
但是很可惜，今時今日的處境她根本無心欣賞這些東西，就連擺在面前這盤自己最喜歡吃的菲力牛排，都沒什么胃口。
“怎么不吃??？是廚師做得不合你胃口嗎？”利仲南吃得很香。
“沒有，”燕蕭蕭勉強拿起刀叉，劃拉了幾下，隨后問，“那個小伙子……”
“他有自閉癥，”利仲南不屑地說，“只有五歲小孩的智商?！?p> 是嗎？燕蕭蕭倒不覺著，雖然小申看上去怯生生的，但說話很有條理。她沒見過幾個自閉癥，但是直覺小申與平常的自閉癥患者不太一樣。
“一般智商有問題的，不是沒有民事行為能力的嗎？”
燕蕭蕭這句話提醒了利仲南。
“你說的對。這么說來，艾克應(yīng)該是他的監(jiān)護人。怪不得他說要艾克同意才能簽名?！?p> “這么一來，你抓了他也沒用?！毖嗍捠捲噲D說服利仲南放了小申。
“唔……那也不一定，”利仲南怎會不明白她的意圖，“有了他，我可以鉗制艾克。”
“他……對艾克很重要嗎？”
燕蕭蕭聽說過艾克的大名，在常墨口中，這位大股東是個不好惹的人。
綁架宋喬申真的能拿捏住艾克嗎？燕蕭蕭表示懷疑。
但是利仲南卻很有信心地告訴她：“我一直想拿住艾克，試了那么多辦法。用錢，錢買不了。用女人，他不感興趣。為了拉攏他，我甚至自貶身份討好程安安。不枉我費了那么多心思……”
他得意地笑著，繼續(xù)說道：“終于讓我發(fā)現(xiàn)，他很在意這個小子。艾克啊艾克，你既然不吃軟的，那我就來硬的。”
“利總，”一個男子走進來，打斷二人對話，“在房間里發(fā)現(xiàn)一個信號器。”
他舉起右手展示給利仲南看。這是一個小小的盒子，上面的紅燈還在閃。
“在哪里找到的？”
“那小子房間的床底下?！?p> 利仲南感到意外，但是也很驚喜，說道：“我還以為他就是個傻子，看來還有點用嚒?！?p> 他走過去接過信號器看了看，問道：“確定是信號器？”
“確定?！?p> “好，別弄壞了。”
“要怎么處理？”
“放著?！币粋€有趣的計劃在利仲南腦中形成，“地下工程進行得怎么樣？”
“初見規(guī)模。”
“準(zhǔn)備一下，把他們倆都帶去那里。”
男人點點頭，帶著信號器離開了。
地下工程？燕蕭蕭從未聽常墨或者程安安提起過，這么看來這是利仲南私下做的事。
“我怕黑?！彼囂降馈?p> “放心，我會囑咐他們布置好，讓你住得舒服的?！?p> “不能不去嗎？”
“最多住一個星期。等我處理完艾克和程安安，就能回來了?！?p> 這里，燕蕭蕭明白了，利仲南打算“請君入甕”，誘捕艾克和程安安。
“你打算怎么做？”
燕蕭蕭在打探自己的計劃，利仲南只笑不答，走到她的身邊，摸了摸她的秀發(fā)問道：“你想知道我的計劃，還是想知道常墨的近況？”
聽到丈夫的名字，燕蕭蕭的心漏跳一拍，顧不得其他，抓住利仲南的手問：“他怎么樣了？”
雖然很高興燕蕭蕭主動碰自己，但利仲南不喜歡她擔(dān)心常墨的樣子。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說道：“你為什么這么在乎他？明明你愛的人是我??！”
他的質(zhì)問帶著怒火，從他的手掌，仿若一股高壓電流刺痛了燕蕭蕭。
她掙扎，卻無力掙脫利仲南的桎梏，何況常墨的命運還掌握在他的手上。
“仲南，都過了那么多年了，你何必……”
“當(dāng)年如果不是我爸不同意我們倆在一起，把你家趕出杭州。你和我早已是一對令人艷羨的夫妻?！?p> “可是……”話到嘴邊，燕蕭蕭沒有說出口。
她和利仲南在高中時代確實相戀過，也確實被利仲南父親拆散。
但燕蕭蕭很快就走出了這段懵懂少年少女的初戀，在留學(xué)時遇到了自己的真愛。
而利仲南，她沒有想到利仲南竟然始終沒有忘記自己。幾年前自己陪同常墨第一次參加天璽集團的年會，再見利仲南，與她平靜的心情相反的是，利仲南表現(xiàn)得很激動，甚至隨后幾個月對她展開了瘋狂的騷擾。
“我知道，”利仲南一直在誤解，“他是你的丈夫，你對他有責(zé)任。所以你放心，我會讓他舒舒服服地在牢里過完一生的?！?p> 燕蕭蕭渾身顫了一下。
一生，在牢里一生！這怎么可以呢？
“難道，難道沒有辦法救他嗎？”
“你為什么要救他？”這個問題刺激了利仲南，握住她的手加重了力道，“你為什么還想著他？”
“我，我，我沒……”燕蕭蕭內(nèi)心想辯解自己的感情，但又不敢。
如果，如果利仲南知道自己愛著的一直是常墨，他肯定會對常墨不利，或許常墨就不是坐一輩子的牢，而是……
另一只手握緊拳頭，她的指甲嵌進了手掌中。
眼下唯一能保住常墨性命的，就是讓利仲南以為自己還愛著他。
“我對他有責(zé)任。如果不是為了我，他當(dāng)初不會跟你們合作，就不會被張月威脅，所以……”
利仲南接受這個解釋。手的力度輕了些，他安慰道：“我會保他性命，但是他必須坐牢。畢竟張月的事，是他跟程安安沒有處理好，才逼得我把她給殺了。這個責(zé)任，他得背?！?p> 燕蕭蕭的心連帶著身體又顫抖了一下。只有利仲南才能把這樣荒唐的理由說得如此冠冕堂皇。
“難道沒有其他的解決方法嗎？”燕蕭蕭不甘心。
“有啊，”利仲南露出猙獰的笑容，“我可以讓常墨這個人從世界上消失。但是他就得從此流浪天涯了。”
這跟讓他坐一輩子牢有什么區(qū)別？
燕蕭蕭閉上了嘴，沒有再開口。一定還會有其他辦法的，一定有！
“利總?！蹦莻€男人又回來了。
“怎么了？”
“你讓辦的事，辦好了?！?p> “人呢？”
“在一樓客廳。”
利仲南得意地笑了笑，對燕蕭蕭說：“你繼續(xù)吃。我去一樓辦點事?！?p> 說完和男子一同離開了。
是誰？燕蕭蕭想，利仲南又抓了誰回來？
是程安安，還是艾克？
不容她多想，燕蕭蕭放下刀叉，緊隨其后到了一樓。